chapter1 鳳歸來

偌大的室內，一片寂靜。

一名男子坐在辦公桌前，光線投下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桌上空空蕩蕩，唯有一台電腦和一部電話，極盡簡單之能。

他的手指修長如玉，鬆鬆搭在桌沿。側面望去，其臉部輪廓優美靜逸。

電話鈴聲打破了這份難得的靜謐。

男子輕輕抬眸，眼底一片漠然，手指在座機上按下了一個按鈕，一個沉澱了年代滄桑的中年嗓音隨即響起。

「混蛋小子，今晚什麼時候回家，給你老子我來句明話。」

「有事？」

他的語調連點兒起伏都不帶。

「咳，也沒什麼事兒。問問，我就問問。」

男子眼珠輕輕一轉，不知是否想到了什麼，下一秒他就掛斷了電話，動作甚至有幾分急切，其眼底一瞬爆發出有些灼目的光彩，卻又很快收斂。不過幾秒，他的身周氣息就已經平復下來。

他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然後又掛上。還沒等話筒放回原位，就有一個牛高馬大的青年畢恭畢敬地敲了門走了進來。

「給你三分鐘，立刻把老董事長這一日的所有網絡查詢記錄和收到的消息發給我。」他需要對自己的猜想做一些印證，哪怕這個猜想，對於他來說，奢侈得幾乎只是個美妙的幻影。

「是。」高大的助理乖巧地答了聲是。

男子盯着屏幕，修長如玉的手指以極快的頻率滑動着各類五花八門的信息。

在忍着頭皮即將爆出來的青筋，篩選掉了那些「爆笑！某Z姓男星上台頭髮被全部拔光」「中國大媽出國旅遊大跳神曲被M國海關遣返回國」「5歲女孩誓死要嫁給金豬獎影帝，絕食三日被狗咬傷」等等消息后，他的手指驟然停頓，眼底眸光熠熠生輝，長如鴉羽的睫毛微微顫動，然後垂下，擋住了眼底驟然破碎的冰面。

果然，是你回來了呢……

那些夜深人際無人知曉的思念與等待，終究還是找到了它們的落點。

美好，又不真實，像個夢，讓人就此沉溺，不願醒來。

男子突然輕輕地閡上了雙眼，只有輕輕顫動的睫毛，在述說他內心的不平靜。

如果這真的只是個夢，請別讓我再醒來。

畢竟，為了這一日，為了等到你回歸的身影，我已等待了太久。

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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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別名不夜城。富庶，油多。向來是投機倒把分子撈錢的不二之選。夜晚燈火輝煌，耀眼的光帶彷彿能直直鋪到海面上去。這裏處處藏着機遇，處處藏有寶藏，這樣的先機條件，讓這座城市沒有了黑夜。

其地處東南沿海，溫帶季風氣候，冬季乾燥，寒冷，夏季七月底至八月中旬多暴雨天氣，炎熱。

此時正是七月初，天氣晴朗明媚，天空萬里無雲，正午的太陽rela灼目，曬得地面滾燙。也許是因了昨夜的一場小雨，天空藍的發亮，一碧萬頃。

喬戴拖着一隻小小的奶白色旅行箱走出機場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片天空。遠離故土六年，整整空白的記憶六年，她連回來都要靠着維基百科的幾段短短的文字來喚起對這裏氣候的適應。

呵，何其諷刺。

她一雙黑亮的眸子被擋在大大的反光墨鏡后，讓人看不清眼底一閃而逝的嘲諷，也看不見她眉眼間拒人於千裏外的疏冷。

有不知好歹的男人腆著臉皮湊過來想搭句話，卻被喬戴轉過頭來時身上爆發的強大氣場給嚇得一趔趄，嘴裏罵了句他媽的就灰溜溜地夾着尾巴跑了。

喬戴對於這樣的事情早已習以為常，連一個眼神也吝於奉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平淡而柔長。

大概又過了十來分鐘，遠處一輛黑色奧迪轎車緩緩駛來，穩穩停在了喬戴的面前。

這下連最後還站在不遠處觀望情勢的人也一鬨而散了。

喬戴沒工夫理這幫閑得蛋疼的男人，她往前走了幾步，敲了敲奧迪的玻璃。

車窗以勻速緩緩降下，車內的人好似格外急切，剛剛降下一條縫，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就湊到了車窗邊來。

「看看，咱新車，炫吧。」

圓眼睛的主人聲音活潑跳躍，語調頗有幾分得瑟。

喬戴沒急着回答，等車停穩了才上前拉開車門，坐上去后，側頭眼神有些戲謔地看向男子。

「還行吧。估計我得要好幾分鐘才能把它毀個乾淨.......好像有點久啊…」

男子臉唰一下就白了，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恐。這小祖宗什麼都是幹得出來的！他可得好好哄著。一定得好好哄著！

「大王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一輛破車罷了，哪能勞駕您親自動手啊。」

喬戴一邊眉梢抬起：「你把俞可拐走了，還不能讓我動下你車了？」

蘇一怛臉色更添驚恐：「你，你怎麼知道的？呃，我沒告訴過你啊？你說的？」

最後那句話不是沖着喬戴的，他把腦袋轉了一半，對着空蕩蕩的後排問道。

後面這時才鑽出來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臉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下頜尖尖，面容清麗。她眼睛很大，幾乎佔去了臉的一大半距離，瞳孔幽深。

女生帶了點軟糯口音：「我沒說過啊。喬喬，你怎麼知道的？」

喬戴摘下墨鏡，一雙鳳眼清澈黑亮，安靜時如同一汪波瀾不興的泉水，而此刻笑着，眼裏便是一片瀲灧。

她懶懶抬眸掃了圈車裏的擺設：「這車裏有股味道。」

「什麼味道？」

蘇一怛急急追問道，眼裏藏了幾分緊張。俞可此時雖沒說話，但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顯然也是有幾分好奇的。

「姦夫淫/婦無媒苟合光天化日郎情妾意的味道。」

蘇一怛臉皮泛了點紅，啊地一聲用兩隻大手捂住了臉。

喬戴冷嗤一聲，伸出手隨意地刨弄了一下方向盤。

車正在行駛中。機場偏遠，公路寬，車流量不是特別大，就算被喬戴這麼一搞，奧迪也只是歪了歪身子，卻沒有撞到任何東西。

只是這麼一下把蘇一怛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雙手死死逮住了方向盤不敢撒手，腳趾頭都蜷緊了，後背出了一聲冷汗。

他才拿到駕照不久，哪裏試過這麼激情的場面。

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一輛灰色卡宴從他身旁駛過，和他並駕齊驅時，車窗突然降下，露出一個被西裝箍得緊緊的胖子吐了口口水沖他罵了句：傻逼！

蘇一怛：……

俞可：……

喬戴抬眸，眼底一片冰涼，掃了眼車窗還沒完全升回去的卡宴車牌號，手指骨節輕輕敲了兩下換擋器，發出兩聲似乎隱隱夾雜着風暴的沉響。

「下車，換我來。」

……

站在公路邊時，蘇一怛還有幾分回不了神。

西裝胖子正站在喬戴面前點頭哈腰，不合身的衣服死死地勒出了他的一圈肥肚腩。胖子油光滿面，嘴裏不住道。

「哎喲姐，您這一手可真是絕了，我今天給您鄭重道個歉，您就大人有大量把這事兒給揭過去，成不？

您說您有這本事，還在C城這地方待着幹什麼呀。您就算告訴我您是個賽車手我都得信。」

喬戴似笑非笑，一身氣場極為迫人。

「你就知道我不是？」

胖子臉一垮，幾乎想給喬戴跪下，卻又不得不掛着討好的微笑，害怕這祖宗突然翻臉。

他的車子已經報廢了。短短時間內，已被喬戴在這路段別了無數次，他就算亂轉方向盤這女人也總有辦法堵得他不敢動。他試着倒了下車，結果直接被人一個飄逸給甩到了後面去，驚慌之下車子失控，直直撞上了公路護欄。

可憐他的新車啊！

胖子的臉笑得更難看了。

「姐，您就算要上天我也不敢說個不字啊。」

喬戴皮笑肉不笑：「你就知道我上不了？」

胖子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一旁的俞可看不下去了，一雙眼睛裏帶上了慈悲為懷寬宏大量的善良光芒。

「算了吧。都這樣了，就放他走吧。」

胖子笑眯了眼連連點頭，聽女子又道。

「我的眼睛也不是很想繼續看見他」

蘇一怛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這胖子臉上跟抹了豬油似的，在太陽底下還能反光。大腦門已經謝頂大半，還塗了不少髮蠟，更顯得一張臉大如圓盤。

沒表情時凶神惡煞地還挺能唬人，現在一笑起來簡直叫個慘不忍睹。

蘇一怛覺得自己都快吐了。

喬戴也受不了了，胖子一見她不耐煩的表情連忙接話。

「要不我賠點錢？姐你能放我走了不？」

被一隻看起來半隻腳都踏進了棺材的胖子叫姐，喬戴覺得自己並不是太愉悅。

而且他話是那麼說，可別以為自己沒注意到他滴溜溜賊兮兮亂轉的眼睛和一臉肉痛的表情。

喬戴冷笑一聲，指了指蘇一怛的方向。

「不要你的錢。只要你道歉。道不好的話……」

喬戴話音未落，胖子就生怕她反悔似的立馬給蘇一怛鞠了個一百二十度的大躬：「哥，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吧。」

蘇一怛表情彷彿吃進去了個蒼蠅，臉色鐵青，強忍着被叫哥的噁心揮了揮手。胖子立即心領神會，小跑着迅速離開了。

只是哪怕跑得遠了，喬戴三人依舊能聽見他打電話的聲音。

「喂，你大爺的，快來幫老子拖車。媽的，遇到個女煞神，十分鐘內來不了老子扣你工資。」

喬戴抽了抽嘴角。

她招呼三人上車，打算直接驅車回市內。

她今天事情挺多的，由不得她放鬆一刻。

但蘇一怛卻邁不動腳步了。

他餓了。

不遠處就有一排餐廳，坐喬戴的車也是一件挺考驗體力的活兒。

反正暫時有一段時間他是不太想坐車的了。

俞可看着男友面如菜色，也有幾分不忍了。她斟酌了一下，還是喊住了已經走出一截兒路的喬戴。

「喬喬，你還沒吃東西呢吧。餓不餓啊。」

喬戴頭也不回，提聲回了句。

「不餓。」

但下一秒，她的肚子就突然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