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無需再忍

第八百七十五章 無需再忍

逄梟知道秦槐遠此時正是滿腹滄桑,再無心要強之時。

雖他的想法與岳父不盡相同,卻不能否認,站在秦槐遠的角度,趁著現在激流勇退的確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只是秦槐遠畢竟不是他,對他現在的處境並不是完全了解。誰都能就此離開,他與秦宜寧卻是不能退後的。

他們若也退後,誰來做這道屏障?

且不說別的,天機子顯然依舊糾結於當日的批算。正如方才所分析的,一片沙漠攔得住李啟天,卻未必攔得住天機子。

「岳父放心,我會仔細想清楚的。」秦槐遠面色沉重的點頭。

馬氏笑道:「大福多聽聽你岳父的准沒錯。外婆不求你能多富貴,只求咱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外婆的意思我明白的。」逄梟微笑。

馬氏拍著自己的手背,略一想,便道:「既要舉家搬遷,我這便回去與你外公說去,咱們跟着親家一家一起走,也不必再費二遍事,一家子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親家太太說的是。」鄭氏也道,「等到了那片綠洲,咱們照舊可以繼續幫着宜姐兒照看孩子。孩子他外公負責教導文學,你還可以教導他們怎麼鍛煉筋骨。」

馬氏聞言,連連點頭:「那感情好,我現在滿心都是這兩個寶貝疙瘩,一眼看不見都難受。」馬氏又看向逄梟,「只不過你娘那裏……」

逄梟笑道:「外婆放心,您與外公只管放心準備,我命人儘快接我娘回來,與一家人一同啟程。」

「噯,那敢情好。」馬氏笑着點頭。

秦槐遠見自己的提議毫無障礙便被採納,心中的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既商定下來,便各自去準備吧,早日準備妥當,咱們也早日啟程。」

「是。」二老爺、三老爺、秦寒等人都點頭應下,各自離開了老太君的院子。

秦宜寧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將一家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裏。

此番舉家搬遷的計劃,有歡喜向往的,有無所謂的,自然也有心生不願的。

意料之中的,八小姐和秦慧寧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其實她可以理解八小姐和秦慧寧的感受,好容易說的親事,卻連番被家裏的事情耽擱。她兩個孩子都快兩歲了,與她同年的秦慧寧和小她一些的八小姐,卻都一直待字閨中。

如今再搬去夕月,兩位姑娘的親事更不知要指望哪裏。不怪他們心裏難過,此事擱在誰身上都難以釋懷。

秦慧寧有心想去勸說,可思及堂姐妹之中數她嫁的門第高,她若去勸,難免有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嫌疑,便轉了個彎,悄悄地拉了一下秦寒的袖子。

「二堂哥,我看八妹妹和慧寧姑娘似乎都有心事。你回頭讓二堂嫂去瞧瞧吧。」

秦寒一愣,看了看秦慧寧和八小姐的背影,隨即瞭然,:「放心吧,我親自去,一定會開解好她們。」

寒二奶奶有時有些小心思,許多事容易鑽牛角尖,她自己都掰不開,秦宜寧也有些怕她將人勸的更加難受,秦寒肯親自去就更好了。

逄梟走到秦宜寧身旁,笑着與秦寒打了招呼,待到秦寒走遠,逄梟道:「我先回軍營去看看,今晚就不回來了。你在家乖乖的。」

聽他那哄孩子似的語氣,秦宜寧噗嗤笑出聲來:「放心吧,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再說一家人都在呢,沒什麼好掛心的。」

逄梟笑着點頭,這些天與秦宜寧一直膩在一起,偶然要分開,還覺得不習慣。他嘆了口氣,大手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乖,有事就命人去告訴我。不要自己扛着。」

秦宜寧點頭,有一種自己被捧在手心裏寵愛的感覺,禁不住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臉頰上的小梨渦格外的討人喜歡。

逄梟也對着她笑,還是費儘力氣拔腿才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再多看她幾眼,今天怕是都走不出家門了。

看着逄梟大步流星的走遠,秦宜寧笑着轉回身,正看到秦槐遠含笑望着她。

「父親。」秦宜寧雙頰飛霞。

秦槐遠笑着道:「之曦去軍營里了?」

「是啊。他還有事要處理,這次出門安排了個替身在那裏,想光明正大的走動還有一番過程。」

秦槐遠笑着點頭。

秦宜寧便隨着秦槐遠離開老太君的慈孝園,沿着府中的小路散著步。

「父親此番必定是經歷了九死一生吧?」秦宜寧長嘆著道,「當時我在宮裏發現了有這個苗頭,卻苦於被軟禁在那裏,想傳遞消息難如登天。好在我還記得當時父親與我提過一句江遠江公公,才將消息傳給了青天盟,只是我又怕青天盟的人趕不及……」

不必秦宜寧細說,秦槐遠也能想像得出當時的場景。秦宜寧一個人被困在宮中,逄梟遠在南方,她要面對韃靼公主的刁難,要在宮中步步為營不能留給人任何把柄,還要想方設法的傳遞消息出來。

這些都不算,最為心力交瘁的,是山高路遠,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沒有用處。

秦槐遠停下腳步,心疼的拍了拍秦宜寧的肩頭。

千言萬語都只化作了一聲長嘆。

局勢如此,身為他秦槐遠的女兒,榮華富貴享受的有限,擔驚受怕卻是一點都不少。

「是為父帶累了你。你這孩子,從小命不好,因為父惹的麻煩,被歹人換了出去,在外面受了十四年的苦,為父現在回想當初,都很難想像你八歲時進了山裏獨自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不說你當時才八歲,就是為父現在進了山裏,恐怕也活不下來。

「為父到底不是個合格的父親,當初是為父糊塗,沒有給你撐腰,害得你回到家裏就被你母親猜忌,根本沒有享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乃至於後來,又被為父帶累。和談要帶上你,朝廷中的事牽涉你,讓你差點被妖后吃了,又趕上乾旱飢荒……」

「父親,過去的事您何必耿耿於懷?當初再多艱難,到最後不都否極泰來了么。」

「是,但那也是因為你自己聰明,是你做的好。」秦槐遠嘆道,「總的來說,為父對你是心懷愧疚,因為為父根本就沒有給你如其他千金小姐那樣安逸的生活。現在為父更是要帶着全家人逃之夭夭,將你留在這裏。」

秦槐遠垂眸看着秦宜寧,眼中都是化不去的悲傷和愧疚。

秦宜寧見父親如此,也跟着難過起來。她強打精神,笑道:「父親不要這麼說。現在這個局面已經與從前不同了,天下初定,韃靼也暫且無力擾邊,南方又是個小皇帝,早已不足為懼,今上野心勃勃,又善謀多疑,他怎麼會容得下逄之曦?咱們一家子不能傻傻的呆在這裏當活靶子,您帶着所有與我們夫妻有關之人離開才是上策。

「更何況,他們不知道夕月是個什麼樣,難道我還不知道?那裏民風雖然淳樸,可到底閉塞了多年,想要將夕月建設起來,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父親要調停幾家的關係已經辛苦,恐怕更要為夕月的建設花費心神。父親將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秦宜寧想起了那一片廣袤的綠洲。

那裏幾乎等於一片未開化的土地,而且地理位置與舊都相差甚遠,那裏要炎熱的多,一家人恐怕還要用很長的時間來適應,加上家裏個人都有個人的心思,秦槐遠作為一家之長,還要從中調停。她現在就已經能夠遇見將來秦家在夕月落腳之後的生活了。

秦槐遠垂眸搖頭,「這些都是為父應當去做的,為父就是擔心你。」

秦宜寧知道秦槐遠的意思,灑脫笑道:「父親不必擔憂,王爺會保護我的。而且咱們一家人都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和王爺做事就更能放開手腳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勸說王爺遠離紛爭,歸隱山林?」

秦宜寧略一沉思,便將天機子的事細細的告訴了秦槐遠。

「她是個奇人,到現在她肯被王爺軟禁在軍中,我都覺得她是自己不想走而已。她篤信天命,對於當年的推算非常在意,我看她至今一直想讓紫微帝星登上那個位置。

「如果我們與她的目的相同,又有共同的利益那尚且罷了。若是我們與她的觀念背道而馳,她能做出炸毀北冀皇陵的事,下次說不準會不會炸了京城。

「沙漠雖然是夕月天然的屏障,但是卻難不住天機子。我與王爺若是歸隱,不論去不去沙漠,你們都會成為天機子的目標。

「如今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我私心裏想着,還不如孤注一擲,徹底解決所有的麻煩,不再留一點煩亂,否則將來依舊後患無窮。」

秦槐遠聽着秦宜寧的話,慢慢驚愕的睜圓了眼睛。

「宜姐兒,為父聽你這話的意思,怎麼有要……要順應天機子批算的意思?」

秦宜寧笑了笑,坦然道:「當初王爺一直忍耐,就是不想再起兵禍,今上幾次三番殘害破壞,他都捨不得破壞老百姓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盛世。然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今的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已經容不得我們再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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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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