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春庭雨沉

肆拾貳:春庭雨沉

那一日過後，蘇州的身體逐漸好轉，張承山也抽出了更多時間來時常照看他，蘇州覺得張承山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具體哪裏不一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過若說發生了這一系列事情，張承山沒什麼變化，倒真是不可能的了，更何況，更何況蘇州自己也變了呢？

蘇州曾問過張承山，他到底是如何找到他的。

在蘇州看來，茫茫天地，人煙稀少的秦嶺，究竟是怎樣的手眼通天，才能從綠波起伏的山嶺中搜尋到小小的他的蹤跡。

而張承山，就是這樣的神跡。

他總能找得到他。

無論他在什麼地方。

不如說，張承山，就是蘇州的神跡。

對此張承山沒有表示，軍爺覺得搜尋蘇州的過程無須贅述，找到了，便是好的。

而蘇州也知道，張承山不肯說，一定是怕其中辛勞被他知道。

還是很多日後，蘇州才從單手李那裏知道，為了找他，張承山確是花了很大的精力。

他滿世界地尋找着他。

先是查到將蘇州帶到長江碼頭的幾個人，而後從那一眾挑沙者中，幾經查問，才算從幾個口風松的人嘴裏探出了些東西。

而後，消息便匿了蹤跡。

那一日河水從長江碼頭帶走那個孩子，好似也帶走了所有的音訊。

可張承山沒有放棄，因為他是張承山。

軍爺將蘇州失蹤的事情說給了張天俞，希望能借張天俞之力，得到什麼線索。

這一步棋，軍爺走到了對處。

張天俞將事情下發到了國民政府里，居然也教河水，得到了消息。

後面的事情無須多言，張承山很快找到了河水，由此才知道了蘇州的下落。

這其中曲折，亦並非一言兩語便能述清，不過既然人找到了，便是最好的。

「軍爺花了大力氣啊！」單手李由是感嘆。

蘇州默默聽了，再看張承山時，幽冷眼中已多了許多複雜的東西，只是他自己，尚未想到走近去察看那是什麼而已。

不覺間日月交替了，先是春光熱鬧了起來，跟着秋風吹走了夏的悶熱，待到薄薄的雪落了之後，又是一年暮春色。

這一年，是1934年，民國的第23個春天。

蘇州城下着細細的小雨，蘇州奔走在古老的街道，無可抑制地就想起十四年的春光。

細雨淅瀝，女孩子的呼救漸漸滲入了空氣中。

蘇州本無心搭理，待那求救聲音大將起來后，他幽冷的目忽地一沉，邁開腿朝着聲音來源去了。

雨水不住地打在蘇州臉上，他停了腳，喘著氣看着眼前的情景，男人的手胡亂遊走在女孩子的身上，壯實的身軀緊緊壓着她。

蘇州眼底一暗，扳過男人的肩，一拳揮了上去。

女孩子驚叫一聲，帶着哭腔喚了他一聲，「蘇州！」

蘇州不說話，暗着眼揮着拳，男人哪肯任他肆意，鬆開女孩子便與蘇州糾纏在一塊兒。

若是換了以前，時間長了，蘇州或許會體力不支，可是而今，他耗盡所有氣力，居然也教男人落敗，倉皇而逃。

蘇州喘著氣靠近女孩子，緊緊抓住了她的肩，「阿穎？阿穎？」

女孩子流着淚點了點頭，「……我沒事。」

聽到她的回應，蘇州緊繃的身體才瞬間放鬆下來，他跪坐在地，抹了一把臉上雨水，對她擠出一個笑，「……我也沒事。」

阿穎握着衣襟不說話。

蘇州將她扶起來，「我送你回家。」

一路無話，蘇州將阿穎背到她的房間，他立在那兒，沉默地看着她。

「……」欲言又止，蘇州不會安慰人，這種事情，他也不知從何安慰而起。

時間一點一滴流走，蘇州始終沉默地立在那兒。

天色將晚時，蘇州看着默然垂淚的阿穎，突地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被嚇到的動作——

他俯下身，替阿穎擦去了眼淚。

他的手有些冷。

阿穎怔怔抬眼，目光緊緊盯着他的臉。

「那個……」蘇州指了指窗外，「天晚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來。」言罷，也不等阿穎回答，他轉身就朝着門外去了。

驀地，一個顫抖的身體貼上了他的後背，女孩子細細白白的一雙手臂緊緊圈着他。

蘇州慌亂起來，他想推開阿穎，又怕自己氣力過大傷到她，如此只能立在那裏，從頭到腳，都是僵硬的。

「阿穎……」

「別走，蘇州。」

蘇州猶豫了須臾，道，「我不走，我去給你弄吃的。」他這麼說着，修長的手便去掰阿穎的禁錮，可阿穎緊緊圈着他，竟教他一時都手足無措起來。

蘇州始終壓抑不住慌亂，他一心急，手勁兒使大了些，阿穎悶哼一聲，立即鬆了手。

「……阿穎？」蘇州有些驚慌地回身去看，他微垂了眼要去察看她的手，驀地，他的脖子一沉，一個溫軟的東西放到了他的唇上，女孩子的氣息撲面而來。

蘇州瞪大着眼看着阿穎，她緊蹙著眉，毫無章法地緊緊吮着他的唇。

蘇州的唇有些麻木，他長眉一挑，幽冷眼中掀起了冰雪。

修長的手慢慢抬了起來，他緩慢而堅定地將阿穎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挪了下來，而後，一雙眼不帶一點感情地看着錯愕的阿穎。

阿穎大概沒想到蘇州會拒絕，她獃獃立在那裏，有些驚懼地看着漠漠然然的蘇州，「蘇…州……我……」

蘇州沒有再看她，一轉身就走。

「蘇州我喜歡你啊。」阿穎突然哭出聲來。

蘇州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狹長的眼有些冰冷。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臟……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啊蘇州……我也不想的……」

十四年那場大雨瞬間下了起來，蘇州立在雨里，有些冰冷地看着那個少年趴在青石板上的畫面。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臟。

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也不想。

可它就是發生了。

蘇州握緊了拳，他忽地迴轉身去，一把抱住了阿穎。

唇舌相接，衣衫零落了一地。

窗外暮色沉沉。

春庭雨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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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一更，啊啊啊，這一章，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