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客游倦水,江聲聽潮

第四十章 客游倦水,江聲聽潮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快走快走,去看看!」

「有沒有會水啊?來救人!」

身後一聲驚呼,打亂了所有歡聲笑語,一個個往簇擁著人的地方走,剛要上馬車的江潮也聽到了,阿大急忙拉住了呼叫的人問清楚,正準備回話時,自家主子已走遠了,疾步跟上去:「公子公子,你去哪兒?」

糟了,小姐在那裏看畫!在攤子前抱着栗子的非然也吃驚了,找的銀子也不拿,抱着東西就往那個畫師的地方去。

人潮中,二人滿臉急色步履匆匆的樣子格外顯眼,幾步踱到江邊,周遭已被許多人圍着,議論紛紛。冰層破了一個大窟窿,那掙扎中的丁香色格外顯眼,不遠處已有人拿着繩子奔跑過來。

非忽沒有經過思考地就把懷裏的東西一丟。

咚――

旁邊一身玄紫縱身一躍跳進江里,窟窿周圍的冰層破碎的面積越來越大,很多人都在吶喊著助威。還好冬天江水流動緩慢,冰層也薄,而且岸邊光滑,沒有一處可以攀附的地方,若天氣再惡劣一點點,後果不堪設想。

「繩子來了來了,大家讓讓。」

「婦人小孩往後退,來幾個力氣大的搭把手。」

「我來,我來。」

「兒子,快讓開,別影響救人。」

「我力氣大,算我一個。」

……

討論的聲音小了,大家都翹首以盼,紛紛祈禱著人沒事。救援的人將繩子丟到落水點,還在掙扎地姑娘嘴裏求救的聲音逐漸小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非忽站在岸邊,離江面最近,若拉上來他可以第一眼看清楚同時施展醫術。此時此刻他慌亂極了,那身丁香色和墨般的青絲總是在他腦海里出現。

那身玄紫托著丁香色,終於到了岸邊。水太冰,落水的人又一直撲騰個不停,江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人鎖住往回遊,他只有一個念頭:救她。若是她出事了,他會為自己剛剛猶豫沒有帶走她而後悔一輩子。

在人被救上岸的同時,非然用自己的理智保持着清醒:不是小姐不是小姐……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阿大阿二圍了過來。

「呼,不是她。」江潮有些慶幸地鬆了一口氣,由著面前同樣滿臉驚慌失措又很快恢復平靜地男子為落水女子把脈,這個側臉,怎麼有點熟悉,好像什麼時候見過,是在那兒呢?

「脈象平穩,只是嗆水過多,休息一下就好了。」非然略感劫後餘生地說。

「好。」

聽說人沒事,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齊齊從人群中發出。大家都是鄰里,這會兒都圍過來問著姑娘家在哪裏,要送她回家。非忽見着沒自己什麼事了就要離開去尋雲卿。

誰知這姑娘睜開眼,第一眼便看見了非然,下意識就認定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說什麼也不鬆開非然的手臂。

江潮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無奈地自哂一笑,心想着遲了這些時刻回家,他姐肯定都快把家掀翻天了。

「公子,咱們趕緊回去吧,一會兒感染風寒可怎麼辦?老夫人又得念叨了。」阿二說着攙扶江潮起來,堂堂江家當家人不顧自己性命地救一個普通小老百姓,出了啥意外怎麼辦?

他們只是小小的護衛啊,為什麼要承受着不是他們這個級別該承擔的壓力呢?阿二心裏苦啊,操碎了心,但是他不敢說。

「沒事吧?」

一方綉著海棠的絲帕出現在眼前,沿着那羊脂玉般的指尖抬眼看去,笑靨如花,盛滿笑意的眸子裏像璀璨的星河一樣要將人都吸了進去才作數,那眼角的淚痣三分嬌媚,七分奪人心魄。

「放開我,你幹嘛啊你!放開,臭流氓!」

「非然,非然救我!」

哼――

江潮斂下眼眸,若不是這大膽女子,他怎麼會如此落魄他,弋淵海閣閣主,一頭扎進冰水之下救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女子,搞得這樣狼狽,傳出去,他臉往哪兒擱?如何在江湖上立威?委屈巴巴。

他現在覺得父親說的有些道理,但母親說的才是最正確的!

「再動,本公子就流氓給你看。」江潮邪魅一笑地威脅著,一巴掌不輕不重地就呼在雲卿尻子上。

雲卿一臉羞恥的不知如何言語,怕着他有更過分的動作,委屈屈地閉了嘴不搭一言,眼珠子飛快轉着,狐狸一笑,咬在了江潮的肩膀上。

江潮悶哼一聲,把人抗在肩頭,固定得更緊了。

見沒反應,雲卿更沒轍兒了,拿起手中的梅花枝就朝他背上上演「以牙還牙」的戲碼,紅梅花瓣落了一地。

阿大阿二尾隨其後,都要憋笑憋出內傷了。

「我敢用性命擔保,公子和大小姐絕對是親姐弟。」阿二義正言辭深以為然。

阿大還以為有什麼高見,此話一出口立即就是一個白眼加連環踢,阿二猝不及防一個趔趄。

阿二罵罵咧咧地站直了,聲音愈發洪亮,「信我,就公子這『愛就要,不愛就打包帶走』的舉動,根本和大小姐、夫人如出一轍,絕對的家族傳統......」

「用你啊?」阿大一個巴掌不客氣地就拍在阿二那光亮亮的額頭,這傢伙不打就是不知道小鍋是鐵做的。

明顯武力值上,阿大有絕對的優勢。

可惜大夥兒都盯着那邊落水的事兒呢,這樣強搶民女的好戲完全沒人阻止,話說回來,就算有人看見,只消看見馬車上的「江」字便無人敢上前說一個字,更別說報官府了。

雲卿就這麼被打包上了馬車,下一秒就很快駛離望江樓。

跳車?雲卿不是沒有想過,心裏面算了一下車速和馬車的高度,這麼翻車出去,估計得吃痛很久。話說回來,她也真的只是想想,因為某人伸直了長腿和座椅的一角構成三角形,完完全全不給她發揮的原地。

江潮呢,頭髮衣服都還是潮濕的,在這樣的天氣,即使披着墨色狐裘捂了湯婆子也熱乎不到哪裏去。

可此刻那個勾引自己又裝作渾然不知的小妖精竟然別過頭去不看他?自己這樣很狼狽很不受待見?偏偏又實在是忍不住不去看她傲嬌的樣子。

月牙白下的兜帽下肌膚勝雪,唇不點而朱,睫毛像兩把摺扇一樣一上一下,羊脂玉似的手指絞著大氅上的穗子,這是生氣了?真可愛!江潮哪裏還顧得上冷呢?賞心悅目的美人就在眼前,看都看不夠呢!

「看夠了沒有?」

雲卿被盯得渾身不舒服,轉過頭來瞪了江潮一眼,雙頰因為氣急而浮上了粉紅,那樣無計可施氣急敗壞的樣子把江潮都看痴了。

「肯搭理我了?」江潮饒有意味地偏著頭注視着雲卿,不肯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臉上那股自鳴得意的表情不要太過分。

雲卿回了他一記白眼。

心裏卻暗自盤算起來:這樣的陣仗,這樣的樣貌身手,江左一帶姓「江」的,大概率是她那三嫂的娘家吧!可偏偏她就沒見過江家的人,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話,江家的人也是不認識她的,這一比較有好有壞。

不好的地方就很明顯了,當街打橫扛走,絲毫不憐香惜玉;好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行蹤不易暴露,若有事也不會連累。

「不知姑娘家在何處?可有婚約?」江潮一本正經地注視着雲卿垂下去的眸子,顯露出與方才的公子哥兒氣息截然不同的認真。

雲卿絲毫不避忌他的目光,嘴角上揚,莞爾一笑道:「四海為家,有點小錢,無子喪夫。江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

概括出來就是,本人離過婚,已經不是什麼貴家小姐。很多臭男人的毛病不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行為出軌,卻依舊要求女性潔身自好。想此,雲卿的神情隱約表露了一絲不屑,就差把「你也是這樣的人」幾個字打在臉上了。

那絲不屑似一根極纖細的針扎進棉花里一樣扎到了他的心裏,但表面上江潮的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反而十分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雲卿輕嗯一聲,便轉移了視線,看向外面,依舊是那樣看什麼都淡淡的神態。

江家在江湖上舉足輕重,像江潮這樣的人物什麼類型的女子沒見過,可偏偏就沒見過這樣不拘一格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言行舉止坦蕩,似乎這世間沒什麼她在意的,看自己的眼神別說畏懼了,冷淡和輕視那是表現得明明白白。

眼前這個女子,似乎連她的髮絲都在無形中吸引着他,恨不得一眼將她看透。

好奇這樣傾城國色的女子怎麼會被合離,好奇她為什麼對自己如此冷淡和疏離,好奇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揭開她身上所有的謎底。

而此刻,她固執地偏過頭,側顏的肌膚若外面的白雪,大抵有些惱怒,不易察覺的緋紅浮在眼角,那向下撇著的嘴唇實瑩潤又粉嫩。

江潮的嘴角卻從始至終都微微上揚著,心情極好。

難道外面掛着的雪比本公子還好看?寧願看外面無趣的景色也不想看我?江潮有些吃味,作勢便要把車窗給關嚴實了,這一動作兩人之間的距離無形間拉近了。

雲卿也感覺到有黑影壓過來。

四目相對,雲卿下意識地伸手:「啪――」

「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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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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