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好意思說不小心碰了一下,分明是謀害人命!上次、上上次亞男都不跟你計較,當是他們家欠了你們家的,沒想到你一次不成又來一次,變本加厲地想讓人家一命抵一命!」還說是活人無數的醫藥世家,太惡毒了,有辱先人名號。

「我這次真的沒有……」孫子逸是真的看不慣李家翻臉無情的作風,但他沒有害人的意思,只是想為小姑姑討回小小的公道。

「那就表示你前兩次是刻意的嘍!兩個月前,我和丫頭在溪邊釣魚,你是對準我將我衝撞到溪里,雖然溪水不深,淹不過小腿,可我整個人泡在冰冷的溪水裏,隔日發起高燒……」

「我送了葯過去……」誰知道她那麽沒用,泡了點水就發高熱,病了十來天才好轉。

春寒料峭,剛解凍的溪水有多寒冷可想而知,一整個冬天沒聞到魚香味的李亞男饞到不行,她沒想過她單薄的小身子承不承受得住,硬是頂着寒風垂釣,真讓她釣起七、八條肥碩的大魚。

可她正準備打道回府之際,一頭小擰≠似的身影悶着頭朝她撞來,她都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在水裏了。

那時的孫子逸忿忿地指着她,兩眼泛著淚,說是他們李家欠孫家的。

那一日,是孫家小姐做頭七,李亞男念在他悲傷過度,一時失心瘋,便將此事當作春日插曲,沒放在心上。

誰曉得她回去沒多久就病了,一下子全身冷得像從冰窖里撈出來,一下子熱得彷佛在火上烤,汗濕了衣衫,一件又一件,她就這樣忽冷忽熱,昏昏沉沉了五日才清醒。

而後燒是退了,但因為身子骨太弱,不宜吹風跑跳,被她爹娘關在屋裏調養了數日才放出來。

李亞男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她在三歲那年曾生過一場重病,差點死掉,因此父母和兄長把她看顧得像寶貝一樣,怕她冷、怕她餓、怕她養得不夠嬌,窮極一家人的心力全心呵護。

只是他們不曉得真正的李亞男早在三歲那年就死了,取而代之是一抹來自現代的靈魂,一名奧運儲備射箭國手。

「你們家的葯我敢用嗎?你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好給你小姑姑償命?!」

他們孫家人最虛偽了,明面上說不怪罪叔叔退婚,只道兩人無緣,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其中又以孫子逸做得最露骨,明擺着和李家過不去,三番兩次把氣出在她身上,藉以告訴李家,孫家絕不善罷干休。

「我們仁恩堂的葯有口皆碑,為什麽不敢用?明明是你們心虛,心裏有鬼。」做錯事的人當然疑心別人心術不正。

看他這一副死不認錯、理直氣壯的模樣,很想踹小屁孩一腳的李亞男把袖子上的水往他臉上一甩。「雞鳴狗盜之輩何來信義可言,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上個月在周家的畫舫你又故技重施,難道你們孫家已經到了與蛇鼠為伍的地步,不思精進醫理,反倒一心害人,看來掛在你家廳堂那塊仁心仁術的匾額可以摘下了,如果我不幸溺斃,你便是殺人兇手!」

「我那是……」無心的。

那一次真的是意外,周家畫舫上的人太多了,你推我、我推你的搶佔好位置,不知誰朝他背後撞了一下,他一個沒站穩便往前一撲,站在他正前方的李亞男便成了他的替死鬼,接下來就只聽到一聲尖叫,在他錯愕的目光下,她頭往下筆直的落水。

事後他有想過去道歉,但她在一群小姊妹的左右攙扶下,眼神利如刀的啐了一句「無恥」,他跨出去的腳倏地又收了回來,心裏暗暗起誓,以後有她李亞男在的地方,他絕不涉足。

哪曉得陰錯陽差,明明想錯開偏又碰上,還上演了這一出,真是教人好生無言,兩人天生犯沖。

「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辯不成?」一錯再錯的人不值得原諒,她再饒恕他,他就真要走錯路。

在李亞男眼中,孫子逸是小她十來歲的孩子,所以她是用看叛逆期青少年的眼光在看他,老是忘了現在的她外表可是比他還小。

「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無須多言。」她憑什麽要他解釋,分明是她沒站穩才會跌入池塘。

聞言,李亞男如星的水眸中閃過一絲波光。「好呀!我信你……呵呵……信你才怪,下去喝水吧!」

撲通一聲,緊接着是好大的一片水花濺起。

李亞男真的什麽也沒做,她只是伸出一根?白小指往孫子逸的胸口一戳,他原本就怕癢,不自覺的往後退,與先前李亞男被絆倒的姿態幾乎一模一樣,他兩手往上捉呀捉的。

根本沒有人料到他會掉入水中,自是不會有人伸手拉住他,就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之下,孫府少爺很華麗的下水了。

「冷不冷?水好喝嗎?多喝一點,別浪費了,裏面都是精華,有魚拉的屎和施肥用的花肥,加點灰塵和污泥,包管你吃得夠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讓他也嚐嚐那味道。

「你……咕嚕……我不會……咕嚕嚕……」孫子逸在水裏載浮載沉,口中不斷冒出氣泡。

人形浮標很顯眼,撲騰撲騰的像只溺水的鴨子,好笑又滑稽,引起曲橋上的少年少女一陣鬨笑。

「快……快救救我家少爺,少爺不會泅水,少爺會淹死的……」十三、四歲大的小廝紅着眼眶大叫。

李亞男一聽,心裏犯了嘀咕,「那你怎麽不下去救他?你家少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小命也到頭了。」

「小的……小的小時候家鄉發過大水,淹過一次,小的恐水……」小廝白著一張臉,都快哭出來了。

「那叫誰下去救人呀!難道在場的沒一個識水性?」李亞男看了看曲橋上的小姑娘和小少爺們,每個人一發現她的視線掃過來就趕緊後退兩步,把眸光避開,誰也不想弄濕衣衫。

「沒人……」小廝真的哭了,糊了一手鼻涕眼淚。

「主子沒用,養的奴才也是一條沒用的蟲子,你們孫家真是一窩子窩囊廢,文不成,武不就,光靠一手醫術也救不了人。」沒好氣的罵完,李亞男再度下水,以純熟的划水姿勢划向連喝了幾口池水的孫子逸。

沉下去又浮起來的孫子逸在腳尖稍稍踏到池底,頭往上浮的瞬間,驟然聽到那句「主子沒用,養的奴才也是一條沒用的蟲子,你們孫家真是一窩子窩囊廢,文不成,武不就……」這話如雷般貫穿他的腦門,在他被個年紀、身形都比他瘦小的小姑娘救起時,他心想他怎麽連個丫頭都不如?

被人壓着肚子,擠出好幾口污水後,他的神智漸漸清明,驀地,他聽到李亞男稚嫩的嗓音傳進耳里——?

「孫子逸,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欠我一命,以後別來糾纏了,見到我有多遠走多遠,老死別相見。」幾代人的交情早斷了,省得牽絲攀藤,不乾不脆。

老死不相見?哼!他偏不順她的意,她越是不想看見他,他越要在她面前晃,他和她是斷不了的。

「小姐,你為什麽又把自己弄得一身濕?你不是和老爺、夫人說好了,今後絕不再靠近有水的地方?」偏偏她像滾泥的刀背,一溜煙就滑過,教人捉也捉不住。

發牢騷的是一名十歲左右的丫鬟,用粉紫色繩帶紮着雙丫髻,身着鵝黃綠淺色衣裙,臉形略圓。

「噓!小聲點,不要讓我娘聽見,不然她又要寶貝、心肝的亂號一頓,我又要十天半個月不能出門了。」李亞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驚天地泣鬼神的號啕大哭。

人家是重男輕女,長子嫡孫是千好萬好,養兒防老心頭肉,金磚銀塊任他搬,只求日後有出息,偏她家剛好相反,一家之主是她爹李德生,可爹是有名的畏妻如虎,凡事妻子說了算,他是在後頭跟着打雜的,並負責收拾善後,而她娘的軟肋就是她。

李夫人的偏寵眾所皆知,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說長男明桐、幼子明楠,加上一個面笑心苦的李老爺,大小三個男人加起來還沒一個小女兒重要,她在女兒面前永遠是面容和善,從不說一句重話,和煦得彷佛沒有脾氣,可是在三個男人面前,她堪稱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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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鋪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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