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誅滅
聲音入耳，顧小召的念頭便循着這氣息蔓延過去。
\t聲音來自一團青光，這青光在灰濛濛的空間中甚是醒目，不過，若是沒有神念延伸，這青光存在便不可見，彷彿和這空間融為一體，氣息一致，難以分辨。
\t倒是有着另一團氣息和這空間格格不入，那是一股獨立存在的氣息，來自一團粉紅的光芒，這光芒不像青光那般是圓形，散發着星芒的圓形，而是一種非常不規則的形狀，像流水一般時刻流動着，卻又不曾脫離某種範疇。
\t這時，有着聲音從那紅光傳來。
\t說是聲音，準確地說，不過是神念具化罷了，直接作用於心神之中，中間跨過了許多複雜的程序。
\t「不錯，和三年前相比，衛華子你還真是大有長進，只憑藉這不多的資糧，消耗這般微弱的資源，便能在這現實界中開闢出這樣的一個空間裂縫來，雖然說，尚不完美，還有許多弊病，不過，這次死亡沙漠之行卻大可去得，那神殿也能去闖上一遭，也許不會獲得太多收穫，卻也能全身而退……」
\t說罷，有笑聲在空間震蕩，灰濛濛的霧氣如風一般時聚時散。
\t「無崖子師兄，太過謬讚了，小弟雖然有所長進，卻不及師兄萬一，更是不能和天鶴子這樣不世出的天才相比，這一次死亡沙漠之行不求有收穫，也不求深入神殿多分一杯羹，但求平安歸來，修為再有所增益便足矣！」
\t「師弟，你謙虛了……」
\t停頓片刻，那紅光中繼續有聲音傳來。
\t「剛才你我只是小試一招，在這空間中，卻也將愚兄攻得甚是狼狽，差點要消耗本源方才維持住自我氣息，就算是天鶴子那傢伙被你拉入這空間，也須得費一番手腳方才能脫離，衛華子，無需妄自菲薄，為兄看好你！」
\t「還需師兄多多關照啊……」
\t「你我本出一源，有着同樣的血脈，無需這般客氣……」
\t兩人交談甚歡，顧小召靜靜地站在空間之中，神念和這兩團光芒接觸，那兩人卻對此一無所知，竟然不知有人闖入了這空間之中。
\t對這兩位血脈異人來說，凡間的這些普通人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t就像普通人走路，不小心踩死了路邊的螞蟻，自然不會在意，甚至注意不到，更有一些小孩，喜歡拿開水去灌螞蟻窩，如此方能獲得快感。
\t異人和普通人的關係和這個有所差別卻也不多。
\t對異人來說，普通人既是螻蟻，也是圈養起來的家禽牲畜，就像人吃豬牛羊一樣，普通人也是異人的食物，他們不但需要人類為母體，像鳩佔鵲巢一般，還以人類血肉和神魂為資糧，以便修行和爭鬥。
\t另一方面，他們也在保護此方世界不受黑暗世界怪物侵襲的同時保護著普通人。
\t原本這才是他們的責任，乃是遠古神靈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頒佈的神令，須得一代一代傳下去，成為血脈本能。然而，到了現在，神靈早就消失無蹤，甚至除了極少數古老家族，神靈竟然不在典籍之內。
\t這時候，異人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忘記了自己也是來自人類，不過是被神靈施展神術轉化了血脈，不過是神靈的僕人，百姓的保護者，在他們心目中，他們已經成為了這方世界高高在上的神靈。
\t在顧小召看來，他們其實已經變成了這方世界的病原體，就像那從裂開的時空裂縫滲透過來的黑暗霧氣。
\t病菌便該被消滅！
\t下一刻，顧小召的神念繼續深入，不僅僅在那兩團光芒的外圍徘徊，而是進入了光芒核心深處，肆無忌憚地向著光芒中心進發。
\t這就像是給了這兩個傢伙一人一記千年殺一般。
\t到了這樣的程度，那兩個異人當然不可能察覺不到，青色光圈紅色光芒皆像沸騰的開水一般翻滾起來，兩個人影從光芒中閃現出來。
\t青光中衝出一個戴着青衣小帽面相平凡的年輕人，他的眉毛淡綠，眉梢蠻長，眉梢向下搭著，眼角卻上翹，瞧著甚是違和，顯得邪氣凜然。
\t這便是那團青光的本相，正是開創出這空間的衛華子。
\t另一位則看上去穩重許多，身披一件紅袍，面貌清癯，留着烏黑長須，雙眸甚正，隱隱有着仙氣，當然，這時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神慍怒，氣急敗壞，身上有着紅光縈繞，就像是火焰燃燒。
\t「居然有小蟲子溜進來，衛華子，你這空間紕漏太多，還需改進啊！」
\t無崖子怒極反笑，笑聲在空間震蕩，灰濛濛的霧氣蕩漾開去，空間隱隱有着碎裂的感覺。
\t那一邊，衛華子面色鐵青，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咯咯作響。
\t在他看來，這是自己無法承受的羞辱，要想洗刷這羞辱，哪怕是將顧小召千刀萬剮也無法消氣。
\t這時候，顧小召沉默地站在空間之中，面無表情。
\t在衛華子看來，這應該是被嚇得失去了反應能力。
\t他冷哼一聲，向著顧小召伸手一指。
\t頓時，便有青光落下，憑空生成，將顧小召團團困住。
\t這是衛華子開闢出來的空間，在這片空間之中，他便是神靈，一言可決他人生死，除非像無崖子這樣的傢伙，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本源意志，不受空間影響，凡人若是誤入，一般情況下，應該化為粉末。
\t雖然不知道顧小召為何還活着，衛華子只會覺得是自己這神通尚有着毛病，畢竟是初創不久，這還是第一次實戰，還是以切磋的形式，出現問題自然正常，過後仔細琢磨一番，將這紕漏補上即可。
\t「死來！」
\t衛華子輕喝一聲。
\t神通發動，籠罩着顧小召的青光閃耀着水波一般的光芒，由外向內緊縮，在下一刻，在衛華子眼中，顧小召當化為齏粉。
\t然而，情況卻不像他預料的那樣。
\t青光之中，顧小召身形穩如磐石，不但沒有粉碎，甚至連搖晃一下都沒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t怎麼會？
\t衛華子的臉上頓時又變了顏色。
\t這時候，無崖子面色大變，大吼一聲。
\t「小心！」
\t聲波震蕩之中，灰色霧氣像著四面八方逸去，遁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就像是被決堤的河水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t不知怎麼回事，整個空間瞬間崩潰。
\t無人小鎮再次出現，三人皆站在廣場之中，站在那個大坑前，空氣中，依舊飄蕩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t「衛華子，你這空間怎的這般不穩定……」
\t無崖子面露不虞之色。
\t衛華子乾咳兩聲，很是尷尬，他沒有說話，而是目露凶光，狠狠地瞪着身前不遠處的顧小召，這時候，顧小召正木然地站在大坑前，望着下方的那團血肉之海。
\t「怎麼？這裏有你的親人，小蟲子……」
\t衛華子嘴角微微抽動，瞧著甚是猙獰。
\t「我這就送你下去和他們相見，感謝我吧，小蟲子！」
\t話音落下，衛華子稍稍抖了抖肩膀，一道青光便從腦後飛出，飛行空中，化為一把巨大的鐮刀，向著顧小召砍去。
\t這把青色鐮刀既可以將血肉身體砍傷，更能夠直接將人體神魂勾出，轉化為衛華子的資糧，支持他在現實界行動，壽元不至於流逝太快，故而，異人出行，對普通人來說，其實是一場大災難。
\t以前，在這片大地上曾經經過好幾次異人大戰，結果百姓十不存一，沒有普通人為基礎，也有不少血脈異人斷了傳承，血脈中斷，秘界崩塌，故而，到了現在，異人家族之間出現征戰，多以自家勢力範圍中的人類武者為代言人出戰，若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相互之間也很少出手了。
\t當然，在這樣這樣偏僻的西北邊境，區區一個小鎮，滅了也就滅了，何足道哉！
\t顧小召微微轉頭，掉頭望着衛華子，那青色鐮刀在他的眼眸中化為了兩道彎月，映着寒光，透著死亡之氣。
\t隨後，這青色鐮刀也就定在了顧小召的雙眸之中。
\t轉瞬之間，化為無形。
\t「啊！」
\t同一時間，衛華子發出一聲尖叫，臉上的表情由猙獰轉為了驚懼，變化如此之大，很是喜感。
\t在那一刻，在青色鐮刀消失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消逝，像山洪一般奔瀉而出，不知流向了何方。
\t很快，他念動咒語，發動神通，想要勾連虛空之中的家族秘界，引動秘界的力量。
\t然而，這樣的聯繫就像是被人憑空阻斷，原本和他血脈相連只需念頭一動便能勾連的秘界在此刻卻不見蹤影，不要說將秘界的力量牽引過來，就是想施展神通遁回秘界也是無法做到。
\t在這一刻，衛華子變成了自己一向無視的普通人。
\t他身上的血脈力量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就此消散，無影無蹤，這樣的變化讓他驚駭莫名，除了大聲尖叫不知如何是好，一臉迷茫的他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在他還是普通人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的那段時光。
\t顧小召面色蒼白，盯着衛華子，眉心隱隱有着紫色光芒閃耀。
\t接着，衛華子全身癱軟，化為了一團血肉，向著那個大坑流去，一邊流淌一邊仍然發出刺耳的尖叫。
\t另一邊，無崖子面色鐵青，轉頭遁入虛空，向著遠方飛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