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魏子術的眼睛忽然睜開,黑色的瞳孔裏面，像是有兩簇火苗。

謝寧轉身走到了山水屏風後面，他仰躺在矮榻上面,閉上眼睛，心境平和,如同一潭秋水。

其實他知道魏子術想問什麼,願不願意讓他立后？

謝寧一點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哪有皇上不立后的？國朝歷史三百六十年，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是也沒有皇上不想幹什麼,手下大臣拿着刀劍逼迫皇上的例子,牛不喝水硬按著頭也沒用，皇上不想上妃子的床,就算是灌藥,他能自己坐在冰塊里,硬挺過去。

魏子術本來就不是個會對人唯命是從的人,還記得這孩子小的時候,少年時的魏子術曾有一段時間喜歡收集牡丹花。

那個時候,願意討好魏子術的人不少,各種各樣珍稀艷麗的花朵，絡繹不絕地被送到他手上。

二皇子那時正寵愛一個歌姬，碰巧看到魏子術的一盆花，就剪了一朵說要給姬妾簪花，恰巧那是魏子術最喜歡的一株花。'

當時他正在謝府，看花的小太監哭喪著臉把二皇子硬剪花的事情講了，魏子術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謝寧有心哄他，讓他在自己的花圃里選一株，花草難得，但魏子術實在不像是個惜花人，也未見能為那朵殘花傷心多久。

結果呢？

魏子術高高興興的選了個好養活的，回去第二天就把二皇子為了姬妾搶兄弟東西的事說給了老皇帝，先皇喜愛美色，卻沒有多看重美人，讓二皇子處置了歌姬，再賠給魏子術一株極品牡丹。

當時覺得有些出乎意料，魏子術事後對他說是因為氣不過。

他現在長大了，脾氣更大了，說不想聽見瑣碎的聲音，滿宮的太監宮女都恨不得學會飛。他想不想立后，誰能逼迫他？

說到底，不過是想要試探自己的態度。

魏子術過來躺到謝寧身邊，他側過頭，視線從謝寧顏色淺淡的唇，掃到能看清青色細血管的耳朵，謝寧的耳朵小巧精緻，耳珠小小的、肉肉的，讓人很想咬一口。

他心裏有個聲音，像魔咒一樣響起——謝寧，你喜歡我嗎？

魏子術躺在謝寧的身邊，始終沒有說話，他抿著嘴唇，閉上了眼睛，手裏握著一束黑緞一般的柔順的髮絲。

清涼的夢境裏，有夏夜的風，圓圓的月亮，鏡面一樣的流水，耳邊是乘船而過扶著竹篙的少男少女清冽動人的歌聲。

鼻尖是極淡的酒香，這是種就算喝上一桶也不會醉人的酒，清香悠遠綿長，謝寧經常喝這種酒。

穿着白色紋繡衣衫的謝寧隔着一張桌子，和他對坐，桌面上放着一壺酒，兩隻精巧漂亮的玉質酒杯，還有幾碟清淡的小菜。

他的臉色還是十年如一日的蒼白，肩膀瘦削到脆弱，他的眼睛是化不開的黑色，卻有種讓人沉溺其中的蠱惑力。

魏子術想起來了，這是他十三歲那年和謝寧在夏夜遊湖，謝寧讓人租了一條小船，只有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處飲酒，那天晚上，他喝醉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要醉酒，他藉著醉意問：「你喜歡我嗎？謝寧？」

謝寧側過頭，眼睛裏面含着笑意，也許當時他是真的醉了，什麼也沒有聽見。

夢境像是破碎的水晶一樣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