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混沌七魄，當年為了保得兄弟平安，他分出兩魄在窮奇身上，兩魄置於饕餮身上，兩魄置於檮杌身上，而他，只餘三魂一魄苦苦支撐。在對抗烈金上尊施加的法器之力的時候，他傷了一魂；在對抗林氏無雙結界術的時候，他傷了一魂；在面對千瀧魃對其最後的追殺之時……

他三魂皆傷，七魄只餘一魄，卻仍舊在鳳炎秘境之中的混沌凶殿之下被雷劫捶打四百餘年。正因為得到了其兩魄的窮奇知曉混沌已經是強弩之末，才會不着急追尋墨凡等人而選擇去流雲大陸吞食修士來滋養混沌放在他身上的那兩魄。

他來到流雲大陸之後，雖然這流雲大陸上許多高手都已經被那個半龍半鳳的怪物給吞食了，可他確實還是吞食了不少修士的血肉，令混沌那兩魄以直線增長的速度發展起來，可就在他對上那個怪物，在他狂喜的最巔峰時期，那兩魄的極度哀鳴卻告訴他：混沌死了……

「大哥！」窮奇目眥欲裂，是誰？誰能殺的了他的大哥？

他顧不得與許安的戰鬥，化為原形張開黑色巨翅便飛向破日東給他的空間通道法器之中。許安正是戰到興頭，同樣雙眼通紅的他好不容易怎麼捨得放開這個他眼裏到嘴的肥肉？

他同樣張開鳳翼，緊跟着窮奇飛了進去。

「許安！」李媚兒在後面苦苦呼喊，可許安卻像是魔障了一般，根本就聽不到她的一言一語。

李媚兒狠了狠心，臉上一片決然，也跟着許安飛進了空間通道法器。

百里之外，一棵楊柳樹上。正有個白水仙長裙的女子凌空而立。

「大師兄，窮奇許安都已經去了滄瀾。」她低沉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她此刻的情緒。

「嗯，我知道了。」那一頭，破日東淡淡地應着，緊接着，他竟然少有地問起她的狀況來：「怎麼樣？現在你還覺得他們不是惡人么？」

「……」女子沉默，破日東在小玉牌之後的聲音卻愈發諷刺起來：「看見了么？你覺得最良善的那些人他們培養的弟子。許安。你看看許安被他們改造成什麼樣子？」

「現在，你死心了么？」

「可是，這和天伽……」那女子抬起頭來。竟然是消失已久的琴雪賽！她正仰起頭對着天空中漂浮的白色小玉牌喊道：「這和天伽根本就沒有關係啊……這都是楊可可他們的錯！」

「呵呵，」破日東隱藏在面具之下的笑容讓人害怕，他的聲音同樣也是充滿了死亡的味道：「我們都知道，如果是天伽的話。只會更殘忍，不是么？」

「……」琴雪賽沉默了。

「家園和愛人。你只能選擇一個。」破日東的話像是魔鬼的蠱惑，讓琴雪賽心痛無比。

「不殺了他，他終有一天會取了這裏所有人的性命，你我。都清楚的。」小玉牌上的光芒黯淡了，掉落下，被琴雪賽輕易接住。看來是破日東在另一頭關掉了玉牌。然而，破日東剛才的話卻依舊久久迴旋在琴雪賽的腦海里。

不殺了他。他會取掉所有人的性命……

天伽，你……會么？

琴雪賽仰頭看着天際，可天空並不能給她答案，她將右手放在左胸上，那一處衣襟里，正藏着天伽最大的剋星——伏伽鏡……

蒼瀾大陸，散修聯盟

「墨凡怎麼還沒有回來？」可可幾次想要衝進去尋找墨凡的蹤跡，可都被清笙拉住了。

「現在我們進去已經沒用了，如果真的是他在那裏承受……」清笙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可在場的幾個人有誰不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墨凡這一次，凶多吉少了……

「清笙，你不是火元素么？你可以幫他吞噬那些火的對不對？」可可害怕地抓住清笙的肩膀，現在的她，已經精神緊張到不能再受一點打擊。

「可可……」清笙淡淡拂去可可抓住自己的手，眼裏滿是無可奈何和悲傷，道：「沒用的，他是鳳火，第三次涅槃所招來的火，是無盡焚焰。憑我的修為，就連靠近他都做不到……」

墨凡的事情他也很無奈，他的確很討厭墨凡，他討厭這個傢伙老是搶走他清笙殿下的所有風頭，他討厭這個傢伙總是佔着可可的目光，他討厭這個傢伙總是先自己一步找到可可，陪在她身邊。可是，真的知道他要死了，清笙的心裏，卻是有些悲傷和憤怒。他恨，為什麼剛才自己要讓他一個人承受混沌的攻擊？他恨，為什麼自己沒有在拉可可離開走的時候帶上他一起；他更恨，實力弱小的自己，連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都保護不了！

「我們，也算是兄弟了……」低低的一聲呢喃飄散在雷劫涌動的空氣之中，只是一個眨眼就完全消失。

「……」林斯眼含擔憂，但還是聰明地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而此刻在聯盟大殿中央內，一條墨色的火龍正虛弱地躺在地上，任憑雷電擊打着他，任憑火焰吞噬着他的尾部，一點點向上蔓延……

墨凡，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去抵禦這場劫難了。

千瀧魃，這就是你的算計么？讓願意被可可欺騙的東華清笙留下，用你最後的涅槃之火替可可剷除她最大的敵人。呵呵，你真不愧是傳說中最強大的仙界第一戰神，到死都要為你們鳳族爭取最後一點有利條件。

東華清笙，你會願意為了可可而放棄成為三界霸主么？墨凡的腦子已經開始混沌不清，他在想着一切關於千瀧魃臨死之前所乾的事情的意圖。

千瀧魃，如果清笙沒有幫可可收回鳳族領地，你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不，不會的，清笙那個傢伙。恐怕可可讓他立馬掏出自己的心臟，他也會照做的。

那個蠢貨……墨凡忽而又笑了起來，對啊，就是因為那個蠢貨太蠢了，蠢得願意一次又一次被那個可惡的女人欺騙，所以那個女人才願意對他敞開心扉，而自己。卻在這場角逐賽之中黯然退場。

清笙。你真的很蠢，可是，你竟然贏了我太初墨凡……墨凡的龍眼乾澀無比。空氣里燃燒的灰燼都把他的眼睛熏得睜不開了，看不見任何東西的他在這臨死的一刻，把從前的一切都回憶了起來。

記憶里，似乎有個又黑又丑的傢伙教自己識字。給自己法訣，還給自己講故事哄自己睡覺。那個傢伙是誰呢。以前想不起來的那個人現在卻突然一下子在腦海之中明晰了。

「女神！」呵，對了，就是那個醜女人。那個女人那麼醜陋，卻還讓別人叫她女神。當初自己也本只是想騙她一點法訣才願意叫她女神的。可是沒想到，這個自稱女神的傢伙竟然有着惡魔一樣無情的心。

那半年裏，她教自己識字作畫。一點一點給自己灌輸三界知識，在自己人生之中最絕望的時候給自己帶來陽光。那個時候的他。是真的把那個醜女人當做女神了。她真的像神一樣，讓冷漠孤獨而又渺小的自己在那短暫的半年裏竟然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可是呢，後來遇到危險，自己為了讓她安全使了【遁】來拖延住百里清揚那傢伙，回來的時候那個傢伙竟然強行掙脫【遁】，自己一個人逃跑了。

他不怪她掙脫了【遁】讓自己身受反噬之傷，也不怪她因為害怕獨自逃跑，他唯一怪她的，只是那個傢伙竟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在他的面前！

她說好了要給自己一個乾坤戒指，誓言許下了，可她竟然卻獨自離開再也不見自己了……

狠心絕情的女人……

似乎是從那以後，自己恨透了女人，也再也不願意去相信其他人。

兩年後，自己坐上了魔界龍族七王的位子，準備進三界之庠。而就在三界之庠，自己又遇上了一個讓自己嘗試去相信可終究背叛自己的女人。

鳳可可這個傢伙，她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接近自己，卻總是和清笙糾纏不清。她難道還不明白么，想要靠近他太初墨凡就必須只在心裏放一個人，而那個人，就只有他！

女神，鳳可可，這兩個傢伙都是一樣的愛哭鬼。每一次都會擺出一副軟弱的樣子讓別人覺得她們有多麼悲傷，可是到頭來自己去相信她們了，卻被她們反咬一口。

墨凡輕嘆一聲，兩天之前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原諒可可，壓制修為跟她一起進入三界，可是兩天之後他已然命不久矣。自己這一個月來的矛盾和痛苦現在看起來真的是可笑無比，鳳可可那個傢伙，明明就是跟自己一樣，身上帶着刺的女人，自己竟然還想讓她把刺卸下來，讓她慢慢溫暖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這大概，就是清笙和自己的不同吧。像他那樣的龍族，即便是繼承了王位族內也不會有什麼不服，所以他才能那麼放心地去相信別人，笑着看一切事物。他就像陽光，而自己，則像是黑暗。

和暗無天日冰冷潮濕的黑暗比起來，可可選擇了溫暖的陽光也沒什麼錯。畢竟，當初的自己，不也是那麼嚮往著溫暖么……

墨凡突然發現，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竟然無比嫉妒清笙起來。清笙憑什麼可以擁有這麼美好的人生，為什麼他可以那麼開心地笑，為什麼他能夠那麼毫無芥蒂地去相信別人？為什麼，他可以得到可可的認可……

火焰已經燒到墨凡的頸部，墨凡睜不開眼睛，可是頸上傳來的灼痛感卻讓他連叫都無法叫喚出來。

自己，這是要死了么……

這種死法，真的好痛。他太初墨凡，真的好不甘心啊！如果，如果能給他一個機會的話，他，他一定能……

「額啊！」龍腦之中的龍晶都開始被這些該死的火焰給焚毀了，墨凡終於痛到忍不住叫了出來。

「太初墨凡……」

「太初墨凡……」瀕死的墨凡恍惚之際似乎聽到有什麼在叫着他的名字。

「太初墨凡，你想就這樣死去么？」墨凡的神識已經渙散，他做不出回答，只能無力地聽着這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聲音。

「太初墨凡，把你的靈魂給我，我將帶你走出這片地獄，重獲新生……」

「只要你把你的靈魂給我，我就能幫你殺了東華清笙，奪得鳳可可。」

「只要你給我靈魂，我就讓你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東西……」

「活……」龍晶不知道已經燒到了哪裏，墨凡拼盡了一切力氣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個字。

「契約簽訂……」一道滄桑古老的陣法之聲在墨凡的耳邊響起，然而他什麼也看不見，他只感覺到，剛才被燒得滾燙的自己，似乎終於是被放進了冰涼的池水之中。

這種極熱極寒的交替不僅沒讓他覺得有半點不適，反而還讓他覺得很舒服。剛才遭遇的雷劫火劫之苦似乎一下子就被沖刷掉了，現在的他，正躺在一泉溫暖的泉水之中，周圍熱氣繚繞……

「那些火停下了……」散修聯盟外圍的幾人皆是一片肅穆，墨凡和千瀧魃的死對他們來說打擊很大。林斯無意間抬起頭，竟然發現天空之中那些烏雲和火焰竟然都消失了。

「可可，可可，那些火停下了！」見可可還沉浸在墨凡和千瀧魃死去的悲傷之中，林斯有些激動地搖了搖可可。

「什麼？」可可臉上淚痕未乾，頹廢的臉上露出一絲希望來。

「走。」左邊一直埋首在膝間的清笙也剎那間站了起來，和可可一樣，他也相信，墨凡那個傢伙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百里清揚看着他們三人焦急奔進去的樣子，一時間眼中竟多了絲羨慕：「太初墨凡啊太初墨凡，你這樣的人竟然都有人為你擔心……」

「你說什麼？」一旁的乾琴似是聽到了百里清揚的話，轉頭問道。

「沒什麼。」既然你已經死了，有些事情，我就替你永遠地瞞着吧……百里清揚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十年前還被自己追的四處跑的小孩在這一瞬間竟然就真的死了，他的心裏，說不出是惋惜，還是惺惺相惜……

和可可他們不一樣，百里清揚只消看一眼眼前這火焰的火勢和雷劫的程度，他就知道，哪怕太初墨凡到了太虛修為，他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未完待續)

ps：這一章就是轉折了，之後就是狂虐了，感覺不太良善，求輕拍(づ￣3￣)づ依舊是185的補章，一天兩更，直到補齊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