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57.第 57 章

青雨劍比尋常寶劍更薄更細,如一泓秋水,一點寒星。

斬金刀下的日光倏忽黯淡,像被生生撕開一道裂口。

森然寒意自刀劍相擊處洶湧而來,刺骨刮脈,徐冉悚然一驚。

心知不能與他硬抗真元,去勢稍偏,刀鋒順勢自劍刃拖曳而過,利刃交錯聲如凄厲長嘯,穿透風雨,回蕩場間。

顧雪絳沒想到這兩人會突然落場:「糟了。」

青雨劍極寒,類似凜霜劍,徐冉的斬金刀極熾,本應互相克制,但原上求比她高出一整個境界,劍法真義更遠非鍾十六能比。

他倆來做什麼,還嫌不夠亂嗎?

原下索倒不如何震驚,兀自苦笑兩聲。兄長做出什麼事,他都不會震驚。

裁決的倒數聲微微顫抖:「四——」

場內場外,無論是祈禱最後時刻出現轉機,還是暗暗希望他們中有人被淘汰出局的,都無暇交流,屏息凝視,心懸於口。

青雨劍劍路奇詭,速度又極快。徐冉奈何不得,卻急於脫身,不待刀勢用盡,忽倒退兩步,手中長刀奮力擲出!

勁風呼嘯,燃燒的真元瞬間蒸干雨水,遠望像重重雨幕被劈開,刀前形成一道絕對通路!

原上求猝不及防,出劍格擋之際,她已反手抽出斷玉刀,沖入白霧星火間。

狂暴縱橫的劍氣中,程千仞渾身淌血,雙目赤紅,徐冉喝道:「是我!」

程千仞劍勢稍滯,就是這一瞬遲疑間,一柄長刀斜里刺來,倏忽一翻,橫於二人之間!

「三——」

畢竟是飯桌搶菜的默契,眼神對上,立刻明白對方的意思。

徐冉一刀隔開程、傅二人,但她快不過原上求,青雨劍已經到了。

寒意襲來,針芒在背。

劍勢自上而下,如飛瀑懸天,長河倒貫,最後時刻竟向傅克己刺去。

傅克己頭也不回,當即提身一縱,踏上劍尖。青雨劍雖纖細,韌性卻極好,彎折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同時原上求手腕一抬,喝道:「走!」

長風萬里送秋雁。傅克己借力反衝,身形虛晃,消失在雨幕中。

他以『雁過千峰』開局,同樣以此收場。

非常符合武修的戰鬥審美。

青雨劍落下時,程千仞不理會,已做好硬抗的準備,他左手拉過徐冉,右手長劍倒轉,劍柄拍在她後背:「去!」

隨即縱身而起,向反方向騰躍。

明鏡閣露台上,他一劍柄送走顧雪絳,一回生二回熟,一拉一拍一氣呵成。

徐冉剛猛暴戾的斬金刀方才擲出,手中這把是溫和柔韌的斷玉,身形臨空時她抬腕發力,刀柄破風穿雨,直擊程千仞右肩。

他們竟是互相送了對方一程。

原上求的劍極快,身法更快。幾乎與傅克己同時躍起。

劍芒刀光,白霧雨水,眾人看不清他們如何動作,只見四道殘影交錯,如流雲飛逝,又如四片花瓣瞬間綻開。

最後一聲倒數響起。塵埃落定。

憑空消失的身影轟然墜落,場間四座石台積水飛濺。四人或立或跪。

一片寂靜。

裁決高聲道:「比賽結束——」

歡呼聲驀然爆發,震徹天地。

滂沱大雨中,撐傘者寥寥無幾,有真元護體的也是少數,大部分南淵學生們衣衫盡濕,卻毫無所覺,只顧大聲叫好。

北面看台,南北兩院的執事長、教習先生,還有宗門長老們紛紛站起身,隨之鼓掌。

「此一戰若論精彩程度,可在近二十年雙院鬥法歷史中排進前十,若論突破常規,當之無愧第一。」

「如果配合有一瞬遲疑,或四人路線選擇稍有衝突,結局都會截然相反。」

藏書樓最高處,窗戶悄然關上,風雨被隔絕在外。四人坐在牌桌前,卻無心打牌。

院判:「原來你也有算錯的時候。」

胡先生嘆氣:「人力何以勝天命?他的事情,我以後都不管了。」

這些都與程千仞無關。

他什麼也聽不清,倒在石台積水中,傷口疼痛早已麻木,只覺得很冷。

視線一片模糊,很多人影晃動,似是向他跑來。

終於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後來徐冉問他,當時場上四十座擂台,只剩三十多人,你周圍四座空台,被他打下天元位,不會隨便挑一個上去?

戰敗就棄權離場,是武修講究對戰尊嚴、偉大榮譽才那麼干,你又不要什麼面子,怎麼還非跟他硬抗?

程千仞的解釋讓人很無語:打出凶性,殺紅眼了,只看見那一個枱子。傅克己不讓我上去,我就讓他也上不去。幸好你來了,不然我清醒不了。

***

因為賽制改動,雙院鬥法第一次出現百餘人混戰。打得極慘烈,兩個時辰內,抬進醫館的擔架沒斷過,醫師們忙得腳不沾地,人手緊張。

幸好林渡之功底深,又沉着冷靜,一人能幹三人的事。

「體力透支,真元枯竭,失血過多,這些需要慢慢調理。克己劍的殘餘劍氣在血肉里衝撞,我已經引出來了。你去知會一聲,說他已脫離危險,讓大家散了吧。」

許多南淵學生自發追隨護送程千仞的擔架,抬進醫館后,眾人冒着大雨,聚在門外不肯走。

徐冉不用下樓,直接推開窗戶嚎一嗓子:「謝謝大家剛才幫忙清道,人沒事了!快回去吧!」

樓下響起一陣歡呼。

她轉向林渡之和顧雪絳:「你們且去抽籤。程三拼了半條命打進決賽,沒道理你倆文試棄權。」

文試於今天下午開始,是聞所未聞的仙魔牌。參賽者要先去勤學殿,抽自己的身份牌。每種身份對應不同試題。

顧雪絳立在窗邊,望向客院:「有些人太安靜了。」

徐冉一怔,才明白他說什麼:「大家都在準備雙院鬥法,哪有時間安排別的事。」

顧雪絳搖頭:「很多事情他們不用親力親為……在我和鹿回來之前,你不管聽到什麼消息,都不要離開這間診室。守好程三。」

「非我多心,我們初受重創,心神亂,意志弱,容易因為悲傷或急切失去警惕,對於心懷惡意者來說,正是最好的時機。」

徐冉:「這兒是學院醫館啊,眾目睽睽。我只要大喊一聲,樓下巡防的督查隊員立刻就到。」哪有更安全的地方?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小心總無大錯。」

徐冉見他神色認真,拉過一把凳子放床邊:「放心吧,我又不傻。今天我就坐這裏,誰也別想引開。」

帶鹿午睡是沒時間了,顧雪絳抽著煙,沉着臉色離開。

他們趕到勤學殿時,雨勢漸小,秋風不減。

上午武試顯然影響了眾學子情緒,有人躍躍欲試,有人神色頹唐。

見到二人,幾個南淵參賽者圍過來,緊張地詢問程千仞傷勢,還未說兩句,只聽殿上一聲:「肅靜——」

執事長開始念名字,百餘人逐一上前抽籤。

身份牌有四十餘種,有人抽到『人類將領』,有人抽到『雪域魔將』,眾學子都覺新鮮,只是礙於規則,不敢議論,只在心中猜測自己會被考驗什麼題目。

邱北抽到『隱士』,原下索抽到『間者』。

林渡之抽完,念簽的執事高聲道:「佛子。」

殿中一陣嘩然。

『佛子』屬於特殊身份牌,簽筒里只有一根,類似還有『魔王』。

百里出一的概率,大家都研究過規則,一致認為這種牌對應的題目必然難度極大。

誰知林渡之剛下來,顧雪絳就抽到一根『魔王』。

其他學生都暗暗鬆了口氣。

抽籤結束,有執事接引眾學子前往考試地點。

對立陣營不能同場答題。兩人跟隨不同隊伍,在路口分道揚鞭。

林渡之皺着眉,他與顧雪絳身份牌完全對立,可能試題也對立,評分時會被放在一起比較。

顧二知道他在想什麼,臨走前揉了他一把。好讓他安心。便撐傘往棲鳳閣去。

醫館二樓診室,徐冉正在擦刀。

早在雙院鬥法前,她已經歷過無數場戰鬥,兩把刀被火燒過,被霜凍過,打磨至鋒利無比。

按照顧二的指導,每場結束,她都會梳理戰鬥感悟,汲取教訓。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室內空氣潮濕,又浮動着草藥味與淡淡的血腥氣。

寒熾相剋,今天那把青雨快劍讓她很不好受。

朋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她心想克己劍更討厭,早晚把你們都打敗。

徐冉自認北瀾隊伍中,除了這兩人,沒人能勝她。

所以即便顧二臨行擔憂,她也絲毫不怕。

時間在反覆的擦刀中流逝,不知何時,漸弱的雨聲徹底消失。

天空像是一瞬間放晴的,陡然明亮起來。

她膝上長刀映着燦爛晚霞,像一匹光華瀲灧的錦緞。

估摸下時辰,文試快結束了。

忽聽外面一陣吵鬧,喧鬧聲由遠及近。徐冉推窗去看,天地明凈清澈,西天煙霞爛漫。

樓下卻一片混亂,巡衛的督查隊員不知何時已離開,大家都向同一方向奔跑。

徐冉大喊道:「怎麼回事?」

人群中有人抬頭應了一聲:「棲鳳閣失火了。救火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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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要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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