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不入輪迴，不過忘川

一年後，A大操場。

「所有人都有，立正！向右看齊！稍息，立正！現在，我做個自我介紹……」

男人穿着軍綠色迷彩服，筆直的站在操場上，眼眸犀利的掃過隊列中的每一個人，然而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便急匆匆的跑來：「報告教官，我是大二編導專業的學生蘇晗。我來參加今年的補訓，報告完畢，請指示！」

男人抬手看了看錶，又看了看漸漸火辣的日頭，毫不留情的宣佈：「遲到十分鐘，五十個深蹲！」

「啊？」

蘇晗下意識的喊了一聲，男人的眼刀子飛過來：「你有意見？」

蘇晗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敢。」

做完深蹲入列，接受了一上午訓練，蘇晗感覺自己的四肢都在顫抖，聽到解散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聽到了天籟。

等其他人散了，蘇晗顛顛的跑到顧振面前，笑得諂媚：「顧教官，好久不見，好巧。」

「不巧，如果你去年沒掛，我今年就不用來這裏了。」

「……」

她也不知道自己請個假會被人捅一刀然後在醫院躺那麼久啊。

「我都大二了，每天除了訓練還要上課，你能不能手下留情讓我過？」蘇晗期盼的眨巴眨巴眼睛，活脫脫像只小狗，男人睨了她一眼：「你想讓我放水？」

「不不不，不是放水，是放了我。」

「如果我說不放呢？」

「……」

蘇晗被噎得差點嗆住，剛想再說點什麼，顧振的臉色突然一變，大步朝蘇晗背後走去：「頭！」

頭兒？

蘇晗回頭，看見蘇墨和一個男人並肩走過來，那個男人穿着一身休閑服，明明是極散漫隨性的穿着，卻被他穿出硬挺凌厲的味道。

「這就是你違抗命令破例申請一個月假期的原因？」

「……是！」

顧振猶豫了半天才吐出這一個字，頭埋得很低，似乎不敢和男人對視。

蘇晗正琢磨著這男人什麼來頭，就見蘇墨沖自己遞了個眼色，連忙小跑着過去，站定之後拍了個響亮的馬屁：「帥哥好！」

男人看了蘇晗一眼，又看了蘇墨一眼，然後伸手拍拍顧振的肩膀：「不管在哪兒，不管做什麼，都不要忘記你帶兵的標準。」

「是！」

顧振熱血沸騰的回答，同時沖男人敬了個標準的禮。

蘇晗：「……」

這是在幫她還是在坑她？

男人和顧振有話要說，蘇墨把蘇晗帶到食堂吃飯。

「剛剛那位是儲家繼承人，剛剛退伍回來，你訓練認真些，過是沒有問題的。」

蘇晗想哭，她一直都挺認真的。怕就怕顧振記着她之前的事跟她較真。

「這周末的時間空出來。」

「做什麼？」蘇晗咬着筷子問，現在一想到軍訓她就頭大。

男人打了一碗湯放到她面前，平靜的說：「拍婚紗照。」

「……」！！

她才大二就結婚真的好嗎？

「蘇墨，我才大二。」

「你上一世大學剛畢業就結婚了。」

「可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先結婚，后領證。」

「我……」

「請帖已經發了。戒指已經買了，你想後悔？」

男人的臉色染上一分嚴肅，蘇晗連忙搖頭，不不不，她絕對不敢後悔。

「雖然這一年沒出什麼意外。但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在某一天又回到之前的生活軌道。」

這才是她最大的擔心，她怕自己不能回應他長久的陪伴，怕抓不住轉瞬即逝的幸福。

「所以更應該珍惜現在能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嗎？」

「……」

好像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蘇晗怔愣，蘇墨把菜里的辣椒揀出來放到一邊，表情陰鶩：「如果真的有什麼意外，我就去古家陵園開棺鞭屍。」

以蘇晗對蘇墨的了解，她知道這人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如果有什麼意外，他絕對會這麼干。

看他這樣，蘇晗不自覺想到一年前古溪說的話。

被泰迪咬后。蘇晗陷入了昏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異常的空間，她懸浮在半空，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沒過多久，古溪帶着另外一個她出現在這個空間。

「真的一模一樣！好神奇！」

十八歲的她走過來捏捏她的臉頰，眼底充滿了好奇，卻根本觸摸不到彼此。

「你們現在都是靈魂體，沒有實體。」

古溪在一邊解釋，表情很平淡，蘇晗感覺他身上的氣質變了，沒有一直纏着他的病氣，反而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你帶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蘇晗問，腦海里閃過很多念頭，最壞的就是在兩個時空，她都已經死了。

雖然之前蘇墨也說過她跳樓死了，但現在這種猜想讓她對死亡的體會更深刻。

「現在你們有一次選擇自己過怎樣的人生的機會，選吧。」

「什麼意思？」蘇晗擰眉，男人揮手，兩個時空的蘇墨同時出現在眼前。

「雖然說他們本質上是同一個人，但在不同的時空，你們想跟誰？」

跟誰？

蘇晗下意識的看向十八歲的自己，她怔怔的仰頭看着蘇墨，好半晌才回頭問了一句：「他的腿不好，是你害的。你會好好對他嗎？」

「我會。」

蘇晗毫不猶豫的回答，心臟卻微微收緊，她……想去哪兒？

「你喜歡他嗎？」

「……喜歡。」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蘇晗遲疑了一下，她喜歡原來的蘇墨，以晚輩對長輩的姿態。而對另一個時空的蘇墨，她動了心。

當然，蘇晗沒有要做選擇的意思，所有的錯都是她犯的，何去何從，她都該尊重十八歲的自己的選擇。

「我認識的蘇墨會對我好，但這是因為他先認定了你，他心裏的人不是我，我替你享受了他這麼多年的呵護，現在，我打算把他還給你。」

蘇晗震驚，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就看見十八歲的自己身形極快的變淡，然後消失不見。

原來的兩個畫面合併成一個，看樣子場景應該在一間卧室。十八歲的蘇晗躺在床上，蘇墨推著輪椅從外面進來。

「蘇墨？我回來了？」

蘇晗捏著自己的臉頰問，眼睛亮閃閃的，蘇墨表情冷硬：「你什麼時候離開過？」

不理會他的態度，蘇晗跳下床戳戳他的膝蓋：「還是站不起來嗎？那邊快到冬天了。你都不知道我好幾次做夢夢見你因為關節痛，受不住在地上打滾！還沒人來扶你……」

蘇晗嘀嘀咕咕的說，蘇墨看着她的發頂，突然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抱進懷裏死死箍住。

心臟跳得很快，有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可他卻有些不敢確定。

「喂喂喂，不是說不允許我對你做太親密的舉動嗎，你抱我做什麼？撒手！」

「你真的回來了？」

「假的！」蘇晗翻了個白眼：「我突然有些後悔了，你對我一點都不好，還老是凶我，我其實還是更喜歡寵我的那個蘇墨的。」

「後悔？」男人黑了臉，蘇晗知道自己觸碰到了他的某根神經，剛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唇就被堵住。

高漲的熱情讓腦袋變得有些暈乎乎的，耳邊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後悔也晚了。」

耳根因為被滾燙的氣息灼得有些發麻，蘇晗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在他的下巴處咬了一口：「為了你我白白丟了幾年青春，你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就窮盡一生報復你！」

「好。」

畫面到此截止，蘇晗看向古溪：「你到底是什麼人？」

「天機不可泄露。」

古溪神秘莫測的回答，然後打了個響指：「原本生死簿上你已經死了。可因為趙全逆天而為，導致時空發生了一些錯亂，現在需要讓偏離的軌道回到正常的軌跡，所以……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能回去。」

「什麼？」

「讓蘇墨以我的身份活下去。」

「為什麼？」

「如果你們沒有錯亂時空，他本來就該回到古家。」

「那你呢。」

「我命數已盡，自有我的去處。」

「……」

這個時候她要不要說一句『一路走好』？

回憶到此為止，蘇晗回神，攝影師的聲音傳來：「兩位靠得近一些，表現親密一點，新娘可以笑得更甜美一些，新郎的眼神很到位，就是這樣！……」

陽光柔和的灑下，微風拂過，薰衣草的香味沁人心脾，蘇晗雙手攬住蘇墨的脖子。和他鼻尖相抵：「蘇先生，如果我沒有回來怎麼辦？」

「不入輪迴，不過忘川。」

你是我刻骨銘心的執念，是我生生世世不肯放手的牽絆。

「幸好，我回來了。」

幸好。她沒有讓他一直等下去……

正文完

小黑的番外：

「你丫放了勞資，有本事跟勞資干一架！」

一團黑霧張牙舞爪的叫囂，古溪卻是半點沒受影響，攤開掌心，黑霧便聚到他掌心。形成小小的一團。

「卧槽，你丫到底想做什麼！欺負一隻鬼算什麼本事！」

古溪勾唇笑起：「欺負一隻鬼的確不算什麼本事，但欺負你，我很有成就感。」

「……」

嗷嗷嗷，他要咬死這個人！

「怨念不要這麼深，會變成厲鬼的。」

「勞資要是變成厲鬼，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你！」

古溪低低的笑出聲，眼底泄出兩分寵溺：「時隔千年，映川，你的脾氣還是這麼暴躁。」

「……」

時隔千年？千年前這貨就這麼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