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成本

「這宇宙，還真是大得讓人絕望。」他又想起了這句話。

相比起普通萬相境上萬年的預期壽命，留給白墨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以他現在的狀況，大約需要一億個接入思維網絡聖臨行者，才足以分擔一相的道化之力。

每少一相的力量，他就可以拖延一年被徹底道化的大限。

地球上目前存在着三十億聖臨行者，折算下來只能讓他多活三十年。

而且他還發現，隨着自己的力量不斷膨脹，分擔的效果會逐漸減弱，產生類似「耐藥性」的副作用。

但終究這是目前唯一切實可行的辦法，哪怕是有耐藥性，他也只能繼續下去，直到找到新的道路，又或者是完全失效。

……

按照白墨的計算，地球第一階段開發的極致是容納三千億智慧生命，包括陸上一千億，海上二千億。

三千億這個數字，代入到由他預估的死亡時間函數，大約可以提供額外的五百年時間。

五百年，加上現在剩下的三百年，最好的情況下也只有八百年。

八個世紀在普通人看來似乎漫長到難以想像，但如果始終沒有發明出超光速旅行的方式，以人類現有的技術，也就僅僅是勉強足夠逃離「太陽孤島」，到達鄰近的幾個星系。

……

至於像聯邦那樣，打算在逃離太陽系的航行上耗費三個世紀這種行為，對現在的白墨來說太過奢侈了。

因為這意味着八百年裏，得有一大半都花在旅途上。

當然，月神號上擁有千年生命的五階，三千年生命的六階會認為這是值得的，哪怕別的一切就此停滯不前，他們也擁有足夠的時間去看到未來。

更何況七階的路已經鋪開，只等待着他們邁步。

然而白墨等不起，其它的星系的希望太過遙遠，即使真的不計代價地逃出太陽島，剩下的時間也不足以再做些什麼了。

所以他選擇了將目光投向太陽，利用這個離自己最近的恆星上的質能，去供養未來支撐他存在的百萬億，千萬億級別的「細胞」。

……

從太陽中輻射出來的能量，只有不到十億分之一能來到曾經的地球，而這十億分之一的光芒，卻是照亮了整個人類文明。

倘若由他來成為新的「太陽」，定向地使用整顆恆星的力量，那哪怕是在現有的人均能耗基礎上翻一百倍，也足以養活千萬億的人類。

至於容納這麼多人類的方式，他最終也許會選擇將地球拆了。

現在只能居住在地表的方式實在是太過浪費物質，巨大的星球只利用了表面薄薄的一層土地。

單是以地球的物質總量，倘若重塑成只有數十米厚的薄片，能夠容納的人類數目將是現在的成千上萬倍。

更不說他還留下了水星跟木星兩個行星作為後備素材，可以先練手做實驗。

正是基於這樣的計劃，白墨選擇了宅在太陽系。

他現在的時間十分寶貴，無法浪費在漫長的太空航行當中。

……

當然這一切，暫時都還離白之大地上愉快地生活着的人們很遠。

……

一年後。

「第一座人造子宮工廠……嗎？」一群來自白之大地天慶大學醫學院的學生，頗為嚴肅地走進了某個充滿靈異氣息的地方。

他們是這個工廠開放以來，第三批組織參觀的學生。

四米高的玻璃缸內，充滿了淡黃色的液體和倒懸其中的人類胚胎，缸后連接着大量通往地下的導管，一刻不停地輸送着什麼。

而這樣的玻璃柱數目一眼過去，根本看不到頭。

淡黃色幾乎佔據了目光可及的整個世界，只有偶爾逡巡而過的自動機械人，帶來幾絲灰銀色的風景。

這些機械人通過內置的攝像頭，檢視着每一個缸的情況。

每個玻璃缸的右下角，都寫着相應的編號和對應提供生殖細胞的父母姓名，以及負責管理的工作人員ID。

……

「我的導師是人造子宮計劃的協作人，但我真沒想到能工業化得這麼快。」領隊的年輕人看到這一切不禁感慨道。

雖然他一副十來歲的模樣，但實際已經是個四十齣頭的中年人，算是經歷過以前的幾個時代的老人了。

密密麻麻的「子宮森林」不僅沒有嚇到他，在領隊眼裏甚至還有些迷之親切。

「聽說導師你們以前的成果都是要等技術完全成熟，能夠盈利才會去量產化？」

「換作以前，不賺錢的事誰會幹，特別是生物科技這種資金無底洞，肯定要想方設法收回成本的。」領隊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越造越虧的話，為什麼現在還要造？」

「年輕人，有市場價格，然後才有虧損這個概念，我們現在整個地球都是計劃經濟了，哪還來什麼市場價格，自然就沒有了虧損。

只要將各種儀器跟原材料的價格都定成一分錢，虧損就不見了。」「中年」領隊一本正經地扯起了某種奇怪的經濟學。

「可這不是自欺欺人嗎，飯堂的菜都還標註著價格呢！一分錢這價格誰會賣？」

「現在的交易不過是一個儀式，所有東西背後真正的買家都是系統，同時所有的賣家也都是系統。

從種糧的農民，到買糧的飯堂，再到吃飯的我們，沒有人會因為那個價格的變動而獲利，也沒有人會因為那個價格的變動而有所損失。

別忘了我們是配給制的世界，貢獻點這個貨幣不過是一場遊戲！

……」

「請問你們私聊可以嗎？」同行的另一個教授制止了領隊沒完沒了的說教。

「……」

空氣突然安靜。

……

「之前是不用養，現在是連生的過程都省了……」過了好一會兒，新的吐槽才再次探出頭來，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由於整個道化社會的低慾望趨勢，還有家庭概念的解體，生育率一下子就跌到了極低的水平。

而經歷一輪長達十年改造的普通人類，壽命也被普遍延長到了二百出頭，讓社會一下子變成了「無生無死」的奇怪局面。

一方面沒人願意生，另一方面又沒人到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