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子夜陰風
「喂，哭什麼哭呀，要哭自己把屍體拉到野外去哭，別在這影響我們的生意。.|」
聽見哭聲，掌柜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搖搖頭後繼續打盹；忙來忙去的老太婆卻破口大罵，一臉的不滿。
因為過往行商的嫌棄，這裏生意本來就難做。有人大半夜在抱着一具屍體在附近哭喊，還有誰敢來這裏投宿？勉強住進來的，還有誰有心思吃飯啊？
聽見老太婆的罵聲，外面的中年婦女趕緊閉上嘴巴。哭聲是沒有了，但淚流不止，無聲地哭泣，傷心欲絕。
「店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沐風放下碗筷，問從身邊走過的老太婆。
「嗯，造孽啊，說來話長。」
老太婆搖搖頭，也許是累了，乾脆坐下來休息休息，「說起來，這對母女也可憐，當家的早死，女兒嫁給江陵的一個大戶人家做妾，母親跟過去做僕人。結果，女兒因為生不齣兒子，兩個都被人家趕了出來。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到建寧城投奔遠親，一路相依為命地走到這裏。也許是鬱鬱寡歡，也許是累壞了，女兒在這裏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人就不行了。可憐頭天晚上還去了竹山寺燒香許願啊，死期一到，還是逃不了，這就是命啊，唉……」
「突然暴斃，沒找大夫看看么？」沐風追問。
「唉，荒山野嶺的，連點人煙都沒，上哪找什麼大夫？」
老太婆搖搖頭，接着說道：「出門在外，沒錢沒勢，又沒什麼親人，死了就死了，連官府都不管，唉，也真可憐。看她們母女倆這麼可憐，我連她們吃飯和住店的銀兩都免了，但這做母親的，一直抱着女兒的屍體在客棧外面哭，這也不是辦法啊。這樣下去，我們還怎麼開門做生意？」
「這是五兩銀子，連她們兩個的花費一起付了。.|剩餘的，店家，你就幫她們買一付棺材，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沐風從懷裏掏出幾兩碎銀放在桌面上，淡淡的掃一眼外面可憐的母女，轉身低頭扒飯。
遠遠的看一眼，他就已經斷定躺在地上的女子早就已經斷氣，無藥可救了。也不知是生平鬱鬱寡歡還是什麼，體內還有一股怨氣未散，再不抓緊時間下葬，也許就要屍變了。到時，第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趴在她身上哭個不停的母親。
「好，公子天堂飽滿，日後必定大富大貴，我就先替那母女兩謝謝公子了。」老太婆眉開眼笑，伸手就要把桌面上的銀兩收起來。
「咦，老人家，這間客棧的掌柜又換了么？我經常在這條路走來走去，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兩個？」福伯接連吃了兩碗飯，抬頭看看眉開眼笑的老太婆，突然疑惑地皺皺眉頭。
聽他這麼一說，老太婆腳步微微一頓，說道：「是啊，我們兩個老夫老妻剛從江陵回來，家裏已經沒什麼田地了，只好接手這間客棧，希望賺一些微薄的銀兩度過晚年。這裏的生意太難做了，盤下來都好幾天了，每天都入不敷出，唉……」
老太婆唉聲嘆氣，伸手拿上了桌面上的銀兩。沒想到，剛要收起來，沐風又一聲叫了起來。頓時，老太婆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僵硬。
「店家，等一等！」
沐風頓了頓，看着笑容獃滯的老太婆，緩緩地接着說道：「除了住店，還要吃飯和喂馬什麼的。老人家，現在一付薄薄的棺材也要不少錢，五兩銀子夠么？」
「夠了，夠了，這位公子，你就放心吧。我們自己家後山就有一些老樹，請人砍下來做一付棺材也花不了幾個錢。」
老太婆忙不迭地說夠了，一把拿着桌面上的碎銀，轉身就走，到廚房忙碌起來了。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沐風匆匆忙忙吃了一碗飯，等福伯放下碗筷后，說道：「福伯，吃飽了沒有，要不要再來一份熟牛肉，或者一盤炒雞？」
「夠了，飽了，謝謝沐公子。」福伯打了個飽嗝，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好，走吧，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沐風不動聲色地轉身離去，關上自己的房門后，臉色這才凝重起來。先仔細檢查一番客房，確認沒什麼異樣后，把被子攤開，裝作捲縮在裏面熟睡的樣子。然後走到一個陰暗的角落盤腿坐下，靜觀其變。
不知為何，他越來越感覺這間客棧不對勁。
福伯無意中的一句話，加深了他的懷疑。老太婆伸手拿桌面上的銀兩的時候，他無意中發現，老太婆的雙手沒有一點老繭的痕迹，根本就不像一個長期干粗活的人。雖然她的話聽起來似乎天衣無縫，但總是給人不踏實的感覺。一直趴在櫃枱上打盹的掌柜，看起來似乎昏昏欲睡，但一點點風吹草動就立馬抬起頭來，似乎也不簡單！
細節，就是關鍵！
毒宗一行，沐風謹慎多了，越來越善於觀察細節。從對方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一個神態，有時就能推斷出很多東西。這些本事，是書上學不到的，需要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去領會和琢磨。
剛才，之所以一直不動聲色，只是免得打草驚蛇，嚇到本就惶恐不安的福伯而已。
現在，盤腿坐下來后，他平心靜氣。倒想看看，這間客棧到底有什麼古怪！
「店家，店家，把馬匹安頓好。」
「不忙，先把好酒好菜端上來，老子都快餓壞了。龜兒子，山上哪來那麼多死蛇，把人嚇壞了，先來一壇酒壓壓驚！」
「夫人，這邊請！」
……
客棧外，又來了幾個人投宿，幾個護衛般的大漢護送著一輛馬車在外面停下。一個矇著面紗的黑衣女子從馬車上走下來，腳步輕盈，腰肢纖細，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風華正茂的窈窕女子。
也許實在是餓壞了，幾個護衛一進來就大呼小叫，前前後後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后，客棧這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沐風盤腿坐在地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暗地裏卻一直注意著外面的動靜，靜心等候。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慢慢地，夜色越來越濃，客棧越來越安靜，人們都已經紛紛入睡。只有偶爾傳來老太婆洗碗筷的聲音，還有掌柜的老頭子提着燈籠巡夜的腳步聲。慢慢地，到了凌晨時分，就連老頭子巡夜的腳步聲都沒有了，似乎也都睡下了，沒有任何異常。
「莫非，一切都是自己的多疑？」
沐風皺皺眉頭，剛準備起來推開窗戶，呼吸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氣。突然，客棧後面的竹林，傳來一陣陰風，吹得掛在院子裏的衣服呼呼作響。冰冷的陰風中，伴隨着一股淡淡的異香，吸入一口就昏昏欲睡，意識模糊。
迷魂香？
沐風一驚，迅速屏住呼吸，收斂體內的氣息和力量波動，凝神感應周圍的動靜。
靜靜地等候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