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別無選擇

第1174章 別無選擇

第1174章別無選擇

巴西,雖然名號聽起來像是巴郡以西,但是實際上是巴郡以北,嗯,別問為什麼。

巴西和巴郡、巴東合稱三巴,後來張飛駐守巴郡的時候,喝酒之後喜歡載歌載舞,很多人以為潮流,便稱之為三巴舞,廣為流傳……

咳咳咳,好吧,以上都是瞎編的。

不過人么,總是在夢幻和現實當中生存着,要麼選擇夢幻,要麼選擇現實,要麼在現實當中持續夢幻,要麼在夢幻當中接觸現實。

黃權坐在嘉陵水邊,望着江水滔滔,默然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一旁的老僕看了看天色,拱手說道:「少郎君……該回了……」

「嗯,」黃權點點頭,望了一眼即將垂入山中的夕陽,不由得喃喃念到:「君子於役,不知其期,不日不月,曷或至哉?日之夕矣,雞棲於桀,羊牛下括,如之何勿思?」

老僕顯然聽不懂黃權魔改的君子於役,只是恭立在一旁,不言不語。

「回家罷……」黃權擺擺手說道,然後便率先往家中走去。

黃氏,在閬中不算是最大,但也不是最小,在嘉陵江畔有一戶高門大院,便是黃氏家族的聚集之地了。沿着江水往上,一路遇到不少黃氏家族的族人,黃權也一一拱手問候,禮數周到且平穩,就如同往日一般。

「父親大人……」黃權進了其父親的書房,拜倒在地,叩首道,「……孩兒不能晨省昏定,侍奉於前矣……孩兒不孝……」

「起來罷……」黃權之父皺着眉頭,緩緩的說道,「汝意已決?」

黃權默然,只是低頭看着桌案下的席紋,就像是白茅席中間的紋路有答案一般。

「荊襄黃氏,巴西黃氏,雖說同姓,但非同源……」黃權之父緩緩的說道,「拒之亦可……漢中太守,雖兩千秩,然為傀儡,並無實權……」

「孩兒亦知之……若不如此……」黃權說道,「閬中大姓眾多,焉與黃氏?孩兒願為黃氏增色門楣,縱然前途崎嶇,亦不旋踵矣……」

漢中太守,確實只是個空架子,有南鄭張氏在,有刺史劉誕在,還有徵西將軍留下的長史在,一個外來的太守,能在這樣三座大山之下,唱出多大的戲?

但是自己沒得選,不是么?

徵召之令直接便送到了閬中,送到了黃氏門前。

不選?

閬中其餘的大戶怎麼看?

征西的妻室姓黃,這個大家都是知道,而現在就算是自己應徵,在閬中的其餘大戶,他們會認為自己這個黃氏真的和荊襄黃氏一點關係沒有?

前幾日絡繹不絕的訪客都是閑的無聊來串門子的?

家族當中那些多少年都不見的黃氏族人,也都趕着過來,多少露個臉,稱兄道弟攀附關係,若是自己不去,豈不是絕了這些人的念想,這些人又會怎麼想?

就算只是一個虛名,黃氏家族也需要這個虛名……

雖然黃權不清楚為何征西將軍得知了自己的姓名,將徵召之令送到了這裏,但是當下,不管是從那個角度來說,自己都沒得選。

黃權之父眉頭之間的川紋越發的深刻,不由得嘆息一聲:「痴兒……」

黃權再拜,頓首伏地。

「也罷……」黃權之父從桌案之上,拿了一個小木匣子,放到了黃權手中,說道,「為父與賨王杜有舊,此乃信物……北上之時,不妨前往拜之,可募部曲,以防萬一……」

黃父說得輕巧,好像這個信物很簡單,但是黃權知道,這其實是黃氏的一個護身符,而為了自己,父親卻拿了出來,交給了自己。

賨人,也稱之為板楯蠻。

因為其既勇武好戰,又能歌善舞,所以一直以來在戰場上都有很奇特的表現,當年周武王伐紂,便得了賨人的幫助,而當時充當衝鋒軍的賨人僅三千人,而對面紂王的軍隊則是號稱七十萬……

賨人出戰,在戰場之上一邊歌舞,一邊殺敵,或許是從未見過這樣充滿了戰場藝術美,浪漫情懷四溢的戰鬥模式,紂王兵卒的士氣很快跌落谷底,四散逃逸,因此這一戰被稱之為「武王伐紂,前歌后舞」。

後來劉邦能定天下,賨人也功不可沒,後來劉邦便封賞了賨人,准許了一些優惠的政策,可以用布匹來抵繳交賦稅,「大人一匹,小口二丈」,便算是完稅了,因此在漢代,賨人在閬中繁衍定居,也漸漸的繁盛。

這樣的一份信物只要握在手中,就等於是多了一個武裝力量的外援,他人想要動黃氏的時候,必然也要斟酌再三,而現在黃父卻將這個信物直接交到了黃權的手中,讓其直接去使用。

因為在漢中的張則之前平叛鎮壓過板楯蠻,因此板楯蠻必定不可能投靠到張則之處,也才能確保對於黃權的忠誠。

「父親大人……」黃權捧著木匣子,有些猶豫。

「去吧……」黃權之父揮了揮手,說道,「既已決,便行之……早些歇息,明日便啟程罷……」

「唯……」

黃權再拜,退了出來。

黃父端坐在桌案之後,低垂雙目,看着黃權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之下拉得極長,身影在桌案之前晃着,似乎是眷念着什麼,隨後便漸漸的一點點遠去,最終消失在門口。

………………中興劍,自然就是皇權啦,書友大才…………

「叔父大人!我們沒得選!必須打,一定要打!」馬超跳着叫道,額角處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征西小賊,殺某族弟,毀某部曲,此仇若是不報,馬氏如何立足?!」

韓遂皺着眉頭,鼻子眼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

他娘的,你也知道是你是「馬氏」啊?

你馬氏難以立足,跟我有半個五銖錢的關係沒有?是老子害你失敗的么,是老子讓你的族弟去送死的么?

當初勸你一起回來,不願意,好了,現在吃了虧又來叫,是老子欠你的么?

「叔父大人……」馬超沒有看韓遂的臉色,或者是看到了也裝作看不到,繼續說道,「如今已是仲夏,即將入秋!叔父!關中秋獲在即!若是讓征西小賊收了秋糧,緩過氣來,穩固關中,昔日必定揮軍西進!屆時你我將如何自處?」

躲這裏不動?

躲起來有個屁用啊!

就算是能夠偏安一隅,又能堅持多久?拿貧瘠的西涼去和富庶的關中抗衡?這他娘的都抗衡了幾十年了,還不夠啊?

「嗯……」

韓遂的眉頭鬆動了一些,這才聽起來像些人話么……

這不僅僅是卧榻之畔的關係,這也是韓遂多年來的心愿,他何嘗不想入住關中,真正的從披着皮袍改成穿着錦袍,身邊不再是一堆堆的,一輩子難得洗兩次澡的臭哄哄的羌人,而是香噴噴,水嫩嫩的關中,山東,甚至是江淮美女?

就像是馬超所說的,如果征西將軍穩定了關中,那麼韓遂他的這個願望,也就宛如鏡花水月一般,只能望而興嘆了。

「……說說看,賢侄你準備怎麼辦……」沉吟許久之後,韓遂終於是開口說道。

「搶光,燒光,殺光!」馬超惡狠狠的說道,眼裏流露出嗜血的神色,「能搶則搶,不能搶來的就燒!沿途不管是軍是民,全部殺光!必須讓征西小賊無法於關中立足!」

比起韓遂來,馬超的選擇餘地更小,更沒有得選。

因為這一次的失敗,加上馬岱的身亡,在家族當中原本已經停息的那些細碎的聲音,又重新的嘰嘰喳喳的冒了出來。

就連那些羌人,看着馬超的目光,都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如何能讓馬超忍受得住?

馬超急需一次勝利來穩固在家族,在羌人之中的地位和聲望,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然而韓遂依舊是沒有鬆開眉頭,馬超方才所說的,太過於空泛,並沒有什麼確切的執行目標,也沒有進攻的方向,這樣子的計劃並不能讓韓遂滿意。

韓遂已經早就過了幾句空頭口號就能煽動得血液沸騰的年齡,他需要更加實際的,更加切實可行的行動方案。

「叔父……」馬超走進了一步,降低了音量,繼續說道,「征西小賊於下辨武都屯糧轉運……我們可以這樣……」

最終,韓遂斟酌再三,同意了馬超的計劃。

看着馬超告辭遠去的身影,韓遂的目光閃爍,原本有些疑惑的神色很快的就變成了憤怒,旋即又變得有些淡漠……

………………………………

東阿縣城。

臨近半夜了,城門樓的角落裏,傳來了些細碎的聲音。

「叔父……」

這一聲叔父,叫得有氣無力,就像是蚊蟲在耳邊鳴叫,稍不留心便會漏過去一樣。

「你個娃子咧,又餓了?」黑暗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道,「莫得吃的了……忍一忍,快睡吧……睡了就不餓了……」

「哦……」年輕的聲音低低的應了一聲,努力的將身體再蜷縮得小一些,這樣也就可以讓飢餓感消退一點。

距離秋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正常來說,應該是等著盼望着收穫的時候,但是在東阿人的心中,不僅沒有豐收的喜悅,只有無窮的恐懼……

城外的耕田,已經連半粒糧食都找不到了。

就算是再飢餓的農夫,也不捨得在糧食即將成熟的時候下毒手,但是蝗蟲不管。那漫天的蝗蟲從西邊天際飛來,遮天蔽日一般,像是一張遮天蔽日的活動布幔,籠罩在東阿縣城的上空。

草禿了。

樹葉光了。

所有的耕地,只剩下了不到一寸長的禾苗根……

人可以吃的,人不能吃的,蝗蟲都吃了,什麼都不剩。

蝗蟲吃飽了,或者應該是沒得吃了,便繼續向東飛走了,留給東阿的,便只是無邊無際的擔憂和恐懼。

接下來要怎麼過?

一石米,在市面上賣到了五六十萬錢,而且還有價無市,根本就沒有多少量。而在前幾年,一石米也就是兩三百錢。

天地之間,全數都是化不開的暗色,就像是人的血液暴露在外久了,變成了那種紅色發黑的顏色。

荒野之上,一點光火閃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出現了一行隊列,朝着東阿縣城緩緩而來……

「捕鼠隊回來了……」值守的兵卒高聲喊道,「準備開城門!」

雖然已經是半夜了,正常來說不應該開城門,但是現在這個非常時期,又有誰會將這個規矩放在心上?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縣令程昱的命令。五天前,縣令下令,派遣了兵卒到城外荒山野地當中去捕鼠……

「叔父……捕鼠隊回來了……」半大小子根本睡不着,聽到了聲音便連忙趴到了城垛之上,一邊看一邊說道,「……好重的血腥味……」

「回來!莫看了……」蒼老的聲音叫道。

半大小子卻沒有動,「……我聽人說,昨個兒去城外捕鼠的時候,一個什長和五個兵被老鼠給咬死了……叔父,什麼野鼠這麼厲害啊……還有,聽說縣令又在招募捕鼠隊的人了……」

老漢不由得提高了幾分:「滾回來!石蛋子,給我滾回來!」

石蛋子見叔父動怒了,便連忙跑了回來。

「……你爹死得早……」老漢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沒錢娶妻,就當你是親生的了……這些年,也沒能混出個名堂來……就是苦了你,跟着一起挨餓受凍的……」

「誒,叔父你說這是啥話么……」石蛋說道,「叔父不是挺照顧我的么……」

「石蛋啊,聽你叔父一句話……」老漢緊緊抓着石蛋的胳膊,說道,「不管什麼時候,都別去捕鼠隊!看都不要看!」

「為什麼?」石蛋睜大了雙眼,清澈透亮的眼珠子看着老漢。

「不為什麼!」老漢手上的氣力不由得多了幾分,「叫你不要去就不要去!連看都不要看!」

「……哦……知道了……」石蛋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還是先答應了一聲,「……不過,叔父,聽說捕鼠隊的人有鼠肉吃……」

老漢憤怒的揚起了巴掌,卻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叔父!你這是幹啥啊!」

「石蛋啊……」老漢緊緊的抓着石蛋的胳膊,目光當中是無邊的恐懼和悲哀,「你要是認我這個叔父,你就聽叔父一句話……還想做個人的……就不能吃這鼠肉,吃了,吃了就不再是人了,是鬼,是鬼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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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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