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記憶篇章前奏:記憶中的男人

第一章記憶篇章前奏:記憶中的男人

?寒風蕭瑟,灰濛濛的天空中飄飄洒洒落下那鵝毛般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彷彿想要遮掩這天地的罪惡,卻始終無法洗濯清漣。

狂海怒濤,泛起白濁漣漪的浪花狠狠拍擊著青岩鋪就的石岸,那斑駁交錯帶有滄桑歷史氣息的地方沾染上大片青苔,訴說着古老的沉重。

早已被時光消磨平整的路面兩側分立一位位身穿墨黑戰甲的兵士,他們連綿如龍,佔據了整個寬闊陳舊的碼頭。大為不同的是,他們盡皆頂着一個牛首,粗壯彎曲有致的長角尖銳厚重,帶有濃濃黝黑包漿的表層積澱著雄厚力量。那健碩遒勁的胳臂肌肉高鼓,起伏延綿若山脈,生有老繭的手掌更是緊握一把巨斧,於冰寒中散發出肅殺氣息。

格陵蘭碼頭,位於埃爾洛大陸正北方的邊界線,與無盡之海只隔着一片海域,也是最為貼近遺忘之地克洛澤斯科的地方。

啪嗒!啪嗒!

一塊亮金色的懷錶於陰暗低沉中閃爍出耀眼的光芒,上下翻飛。

整齊寬大的道路上一抹低矮的身影越過重重關卡,那些牛頭怪不敢造次,微微俯下腦袋,低眉順眼。

他穿着黑白相間的紳士服裝,身高不足一米二,高大的禮帽足有五六十厘米,完全掩蓋了他的身子。那如同燕尾的衣角拖在地面上,單框眼鏡順着一條鏈子掛在右眼,胸前的紅色蝴蝶結更添一分滑稽可笑。

地精!被譽為世界上最為狡詐多變的種族,亦是埃爾洛商業協會的重要成員,他們的足跡遍佈山川大海,他們的貪婪世所皆知。

噠噠噠——

一溜煙小跑之後,一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他穿着有些寒酸,衣服如同破布拼湊,頭上包裹着一面巾,邋遢的面容盡顯疲憊,下巴處上儘是唏噓的胡茬,一口糟黃大牙散發出陣陣惡臭。

「哦,卡爾比大人,安比拉保佑,我終於找到你了。」來人嘿嘿笑着,雙手不斷揉搓,一副市儈模樣。

地精右手撐著一根黑色彎頭拐杖,亮出漆黑小牛皮鞋高傲的昂起頭顱道,「我親愛的夥伴比利斯,安比拉在上,你這一批奴隸可是幫了我大忙!」

比利斯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低聲道,「卡爾比大人,一共三千奴隸,那麼這個酬勞···」

「當然!」卡爾比解下腰間懸掛的袋子隨意扔了過去,「都在這塊!」

「啊!多謝卡爾比大人了!」比利斯迫不及待的摟住錢袋子,恨不得親上幾口,仿若置身天堂。

「沒事我就先走了。」卡爾比隨意道,邁起自己的小步伐。

「等等!」原本眼眸中都快化為錢符號的比利斯有些氣急敗壞,他壓抑著心頭的怒意顫聲道,「卡爾比大人,為何只有一萬金幣,難道···難道三千個奴隸就只有這麼點價值嗎?」

卡爾比一聽此話頓時陰沉下面容,利索的偏過身子道,「比利斯,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你在跟誰說話!」

「抱···抱歉,卡爾比大人!」比利斯渾身一個激靈,終於想起了什麼,彎下腰顫抖著。

「好了。」卡爾比臉色稍緩,又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右手大拇指與中指不斷揉搓著,「這種事情鬧大了都不太好,更何況你這批奴隸的狀態可並不是太好,所以————」

「該死的吸血鬼!為什麼安比拉不讓你們下地獄呢?」比利斯在心中暗暗咒罵着,卻不敢直接說出來,還是諂媚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袋子奉上。

「啊哈,我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卡爾比哈哈大笑,一拍自己的禮帽,「咦,我記起來了,還有報酬呢!」

望着卡爾比掏出的又一個袋子比斯利總算是送出一口氣,這個該死的地精奸商,每一次都要我們貢獻油水,若不然指不定他給你使絆子。

一共兩萬的金幣足以讓比利斯在埃爾洛各個地方揮霍,果然和惡魔交易是最賺錢的,也不枉他每一次都提着腦袋做這種事情。

「卡爾比大人,既然沒有事情了那我就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卡爾比不耐煩道,在比利斯悄然走遠的同時他冷冷一笑,掀開禮服一角,裏面靜靜躺着三個袋子,「又是三萬,嘿嘿!」

「啊!」不遠處,一個怪異的吼叫聲發出,頓時有股股陰風四溢。

只見一個惡魔般的生物扇動着一對肉翼緩緩飛來,他身材粗壯,肌肉稜角分明,額頭有三根長角凸起,腦後一圈長白髮隨風亂舞,嘴中四顆獠牙尖銳無匹。

他的面容醜陋不堪,猙獰扭曲,凶神惡煞,細長的尾巴上卷著一把精鋼大叉,只有三根手指的大手持着一根粗長鞭子,如同毒蛇窺伺。

啪!

長鞭劇烈摩擦著空氣,呼嘯起一聲尖叫,宛如鬼哭狼嚎,咚的一下抽在地上,隱約有裂痕密佈。

那巨大的響聲打破了沉寂的氛圍,也讓一旁的奴隸驚恐腳軟。

啪嗒!

突然一道瘦弱的身影的踉蹌一下倒在了地上,他嘴唇青紫,面色慘白如紙,一對漆黑的眸子冰冷絕望。

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醜陋不堪的面容!扭曲的五官,駝起的背峰,枯槁似的稀疏頭髮長短不齊,裂開的嘴唇處一對大門牙凸起,四肢腫脹不堪,畸形怪異!

「恩?」惡魔伸出一條猩紅的長舌,粘稠的涎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這是我見過最醜陋的人類!不過勉強還可以作為吃食!」

此刻惡魔目光凝實,毫不猶豫的再抽出一鞭,目標正是那小男孩!毫無疑問,這一鞭子抽實了,這個原本虛弱的小傢伙就會因此喪命!

這危急時刻,沒有任何一人敢挺身而出,他們麻木的身軀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眼睜睜張望着!甚至還有些人送出一口長氣,流露出慶幸的面孔!更多的人還是目露鄙夷,即使同為奴隸,在見到男孩醜陋不堪的面容之後他們還是升騰起了一種可悲的優越感。

小男孩機械般的望着,或許他對於這個冷漠的世界早已失望了。他閉上了眸子,忽然覺得輕鬆極了,或許死亡比起苟延殘喘就是一種解脫!

啪!嘶啦!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小男孩預料中的火辣疼痛並沒有降臨,難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真的如同神甫說的一般沒有悲傷?沒有哀痛?

但當他努力睜開雙眼的時候這才發現冰冷僵硬的軀體此時正處於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緊緊摟着他,雙手環住他的身子,絲毫不在意那惡臭以及污穢,臉上洋溢的竟是笑容,如同冬日中一抹陽光,驅逐了寒冷與黑暗。

滴答!滴答!

鮮血在傷痕處滲透,一道十數寸的大口子將那麻布外衣狠狠撕扯開來,殷紅一片,綻放熱烈。

男子平凡和煦的面容上凝聚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龐滑落,難以想像他忍受着何種苦痛。

「啊——」惡魔勃然大怒,倒三角似的眼珠幾欲奔出眼眶,手中長鞭再度揚起。

「斯科恩·傑南先生,這些可都是巫妖大人們的試驗品,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你和我可都擔當不起!所以說,你還是壓制一下自己的食慾吧!」卡爾比旋轉着拐杖淡淡道,眼神隱晦的瞥向了那男子。

「哼!」名為斯科恩的惡魔眯起雙眼,好一會後才轉身離去,他的心思果然被卡爾比猜中!

獄魔,惡魔一族中由小惡魔變種進化而來的生物,身材魁梧高大,生有雙翼,戰鬥力強大,乃是數一數二的戰鬥兵種!不過在龐大的惡魔一族中他們更多的是擔當看守侍衛,統領一地。

獄魔生性殘暴,喜好血肉,頭腦簡單。在他們的食譜中以人類為尊,也不知是否希望智慧的頭腦能夠滋補一下他們的石頭腦袋。

剛才那一幕很明顯是斯科恩的食慾發作,想要借口吞掉那麼一兩個人類。

「走吧!」卡爾比撇撇嘴對着一旁的牛頭怪戰士道,他與斯科恩共事多年,哪能不知道這個大傢伙的想法,要知道被他伺機吞噬的人類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了。

「呼——呼——」逃過一劫的小男孩呼吸忽然急促起來,身子打着擺子,臉頰異常潮紅。

「好了,已經沒事了!」男子溫柔道,聲音充滿了磁性。

小男孩咽下一口氣,化不開冰冷的面容沉默著,從小被人唾棄的遭遇使得他防備異常。

「你們,趕快!走!」笨拙的牛頭怪戰士瓮聲瓮氣道,只能用簡單的人類語言發出命令。

男子忍受着身體傳來的劇痛,一把將小男孩抱起順着人流進發,在那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海樓船,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於驚濤駭浪中平穩停泊。

「你好,我叫斯卡納·雨果,你叫什麼?」男子見小男孩一聲不吭,率先發言,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小男孩抬起頭望了他一眼,眼底生出深深的戒備令人感傷。

「艾克···艾克···」小男孩最終還是吐出了幾個字,依舊沒有生氣,只是習慣性的自卑低下頭。

「趕緊走!不要磨磨蹭蹭!」幾個協助牛頭怪的奴隸販子高聲大喝着,趾高氣揚。

斯卡納咬牙切齒,背脊上火辣辣的觸感越發濃烈起來。

「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艾克生硬道,「我已經習慣了。」

「不用了,一段路罷了。」斯卡納邁出堅定的步伐,那雙溫暖的大手真如春日裏的陽光。

岸邊,港灣口,巨大的樓船鋪天蓋地,一隊隊奇異的惡魔冷酷的把手著各處要道。從船體側面一個口子下一足有十數米寬的木板延伸出來搭在碼頭上,數不清的奴隸在各種驅逐下進入船內。

「我不上去!不要啊!」突然人群騷亂起來,有一名健壯的青年奮起反抗著。

那一道通往大船的門就是鬼門關!所有人都明白進入那裏死亡就是下場!

「願神憐憫!」斯卡納默默祈禱著,他明白被封印了真理世界的人再強壯也是一個凡人罷了,面對窮凶極惡的惡魔根本無反手之力!下場可想而知!

嗖!

凌冽的破空聲吹響,一把鋼叉越過數十丈距離生生穿透了那吵鬧男子的身軀,將其一把掀飛,釘在了地上,濺了一地鮮血!觸目驚心!

「嘿嘿,你這可是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怪不得我了!」斯科恩大大咧咧的走了出來,心情舒暢,肆意的拔出叉子將那依然活着的男子拖走,任其痛苦掙扎,留下一條血腥的道路。

這殘酷瘋狂的場面頓時鎮壓住了心中早已蠢蠢欲動的奴隸,他們本本分分的上船,哪怕明知這是駛向死亡的飛舟。

「斯卡納!放開手!」艾克抗議著,掙扎著,彎曲的畸形小手拍打在男子的身上。

「小傢伙,我怕你看了會吐!」斯卡納搖搖頭,執意不肯將那雙手放開。

「哈,這種場面見多了,這個世界的黑暗面都在城市中的底層中上演!」艾克冷冷道,糟黃的牙齒怪異極了,說出的話老氣橫秋,根本不似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還有,斯卡納,神不會憐憫世人,他們早已不在!」

斯卡納怔怔說不出話來,艾克的話語包含一股濃濃的怨氣,始終化不開。

沉默無言,一大一小兩人在惡魔的驅趕下走上了大船,一入船艙,撲面而來的是木頭腐爛的酸臭難聞氣息,還有入目的黑暗!只有間隔許久的幾盞燈火長鳴閃爍!

大船之中被劃分為數十層,每一層皆有數十個房間,純粹由巨大的木頭構建,宛如一個個牢房,禁錮了自由與光明。牢房中人擠人,沉悶的氣氛足以令人窒息,彷彿有一對大手扼住你的喉嚨,你越掙扎越痛苦。

斯卡納尋了個角落,足以容下自己與艾克。在惡魔離去之後,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中。每一個人各自依靠着,臉目無神,如同死物,承受能力不強的人甚至在抽泣著。

艾克雙手抱膝,蜷縮在角落中,沉浸在孤獨的世界裏。斯卡納注視着,在他眼中,這個男孩就是一頭孤獨的狼,一個人行走,一個人默默****著傷口。

「小傢伙···」還未等其開口,艾克便輕聲激動道,「我叫艾克,我有名字!」

「哦,艾克,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你的父母呢?」斯卡納改口道,他是真的想要進入這個孩子的世界當中。

「我?只是個可憐的孤兒罷了,我連姓氏都沒有,連這個名字也是某個老乞丐可憐我才給取得,哈,終日流連於街頭的野孩子流浪兒不正是奴隸販子下手的對象嗎?」艾克終於露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冷若冰窖,瘋狂悲哀,「會有人關心我這個怪異的醜八怪嗎?「

斯卡納揉了揉額頭道,「光明神在上,艾克,願神保佑你!」

「神?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嗎?」艾克嗤笑道,不屑一顧,「若有神,為何看不清這世界疾苦?若有神,為何不保佑人生死病老?」

「那是神對於我們的考驗!」斯卡納極盡虔誠,面色肅穆,「艾克,相信我,神,無處不在!」

「那他能看到夏日炎炎中從垃圾桶中翻找一口變質難聞吃食的流浪兒嗎?那他能看見寒寒冬夜中蜷縮於陰暗小巷中煎熬的流浪兒嗎?那他還能看見遭人欺凌侮辱的流浪兒嗎?他既然無處不在?又為何視而不見?難道,難道神有眼無珠嗎?」艾克一瞥的目光寒冷如刀,怨念如劍,斷人心魂。

斯卡納不開口並不代表着啞口無言,而是有些話現在的艾克聽不進去,他憤世嫉俗,他的遭遇令人扼腕,但他卻沒有體會到自己話語中神真正的含義!

「我··我只是個無人關心的孤兒罷了,即便有神,也早已被遺棄了!」艾克凄涼一笑,撕扯開斯卡納心靈的傷疤。

「不,你只是個孤獨的孩子罷了,總有一天你會遇到某些人,他們會包圍在你的身邊!他們會是你最親的人!艾克,人生的際遇妙不可言,你的心一片灰暗,又如何重見光明?」斯卡納從內衣中掏出一塊東西攤開手掌,在那裏靜靜躺着一枚水晶吊墜。在平時或許他毫不起眼,但在黑暗之中他的熒光宛如一輪明日。「哪怕再悲傷的遭遇也抵不過心中一片光明,你明白嗎?」

艾克慢慢握住那水晶吊墜,這一刻,厚厚的心防裂開一條細縫,冷靜下的思考讓他第一次迎來了光輝,也播種下一枚希望的種子,等待着某一天生根發芽!

「喜歡嗎?送給你了?這可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他的名字叫做黎明曙光!」斯卡納鄭重的攥住艾克小手,彷彿正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母親告訴我,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要擁有一顆光明的內心,最強健的肌肉便是人的心臟!」

「給我嗎?」艾克一愣,從他記事起,就孤身一人,醜陋的面貌甚至讓人施捨的心都起不來,從未有人關心過他,更別提禮物了。原本他以為他早就看透了這個世俗的人世,一切的罪惡,但在絕望中真的有一抹曙光降臨。

「是啊,我的母親將他留給了我,她說希望我快樂成長!現在,我將它送給你,我也希望你可以快樂成長!」斯卡納摸摸艾克的額頭,「它代表着希望,希望!」

嘩啦!

艾克一鬆手,那水晶吊墜不斷搖晃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刺眼的光芒閃爍著,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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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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