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決議

宗正對畢煒的招待，從禮儀和程序上說是無可指摘的，然而訪問結果卻是令畢煒極度失望。他之主張慎園夫人上雒的打算，宗正並無太多的熱情。其實對於他們這些作為貴族的劉姓後裔來說，多一個太后就是多一份麻煩。朝廷裏面已經有一個竇后，幹嗎還要請一個出來？

畢煒所說兩宮制衡在宗正眼裏也是笑話，一山不容二虎，慎園夫人要麼不上雒，在河間開心過日子，要麼上雒就是失勢被幽禁。

兩人的交談並非是淺嘗輒止，對於朝中一些熱點問題都有涉及，宗室之人對剛剛即位的新皇帝都還有很多好奇，亟需通過畢煒來獲得第一手資料。作為交換，宗正在送客出來時候對畢煒說了兩句真心的建議，得到這兩個建議的畢煒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本來坎坷不安的內心終於平定下來。

「慎園夫人的上雒，是不能被外戚許可的，那位北宮之主，並不希望看見皇帝生母的到來。」

「如果陛下因為缺乏母愛而悶悶不樂，那麼閣下就要教導他，教導他把竇後作為生身母親看待！」

「就這麼多？」畢煒轉述的宗正建議如此簡潔明了，所以司馬防將信將疑。

「就這麼多了，慎園夫人看來是沒有上雒的希望了，除非竇后突然死去，或是陛下元服親政之後。」畢煒終於有了改變了歷史的后怕，要是他不插手，外戚現在已經在發配去日南郡的路上吧。可是，那個宦官所掌控的靈帝朝，和歷史又有什麼區別呢？

「先不要去管它了，我要去開導陛下，請他奉竇后如生母，雖然這對於少年來說太殘忍了。」畢煒作出了決斷，「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在倒下的宦官集團身上獲得最多最大的資源！」

他的語言司馬防還是有些不解，司馬防問道：「譬如三家分晉何？」

「然，一如趙襄子、魏桓子、韓康子瓜分晉之社稷，先到先得。」

司馬防也很明白眼前的局勢，竇氏的外戚集團剛剛組建起來的，這次事變就暴露了他們的很多不足。隨着統治政壇二十年的宦官團體倒掉，多少個職位多少的權利都要重新改組，這其中又有多少漩渦和暗流。想必朝中和地方各個勢力都要撲上去分一杯羹，他們可不能失掉這個轉瞬即逝的大好機會。

「想一想，這次事變震動天下，朝中要下去多少人，郡國要下去多少人。」畢煒說，「我的計劃不大，拿到一郡即可，司馬你呢？」

司馬防認真地問他：「為何不爭廟堂，而要去郡國？」

畢煒說：「我不是世家子弟，也沒有宗親庇護，現在所依靠的，無非是陛下的恩澤，以及一點點運氣。朝中兇險，有些事情恐怕連陛下也保護不了我啊。」

「難道，你就這麼甘心放棄？要知道在天子的心目中，你就是他最信任的老師啊，這個陌生的朝堂上，你我也是陛下唯一的依靠。」

「一旦陛下學會帝王術，我就必須離開。」畢煒說，「還記得我請你一起來雒陽那一天么？你是為何上雒的？」

司馬防記得很清楚：他說畢煒學術不精，會教壞劉宏。然後畢煒說現在雖然是宦官當國，但是太後任命竇武、陳蕃、胡廣三位為輔政大臣，並且啟用黨人、革新朝政，請他一起上雒，就是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戲看。

「你沒有想過宦官集團的反撲么？竇氏向來與中官不睦，日後必然要解決閹寺，而曹節、侯覽等人難道甘心被竇氏打倒？外戚與宦官，必定有一場艱苦的廝殺，這廝殺不僅僅在朝堂上，也許還將化為鮮血，流淌於帝都的街巷中；總之，無論這兩集團哪個勝出，都是對皇權的威脅，也是對國體的動搖，而保衛皇權、維繫國體，為宏兒開闢出一番新局面，就是你我不可推卸的責任。司馬，你願意加入么？」畢煒慷慨激昂的聲音還在他耳邊。

「當時你說保衛皇權、維繫國體，為宏兒開闢出一番新局面，就是你我不可推卸的責任。可現在你打算離開京師，這算是什麼？是避縮，還是逃兵？」

畢煒微笑道：「司馬，這是以退為進，跳出去才能打進來。有的事情，我不去爭，卻也不用爭，自然會落到我這裏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卻是千古撲顛不破的至理，畢煒身為圈外人，以誠忠之心上雒，一舉改變漢末歷史走向，建立下不世奇功，就是因為自己仗着局外人的身份，先讓宦官看輕自己，然後才能突然發難出奇制勝。現在他可不想讓自己陷入帝都官場的亂圈子，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中。

歷史已經變了，除了有限的邊境戰事之外，畢煒再也無法預知即將到來的政治大事件，要是再深深的陷入帝都的權利場，他僅有的一點高瞻遠矚也會失去作用：很多事情就是關心則亂啊。要是他留在帝都，可以為兩千石高官，可以享盡一生的榮華。但是穿越者再也不能去改變歷史。從他自扮演羅馬使者到現在，又是一個艱難的抉擇時刻，但這一次他還要說服自己的朋友們。

「有呂強吳伉在宮中，外戚權勢對宮內的佔領，應當遭遇到很大的阻力吧，朝中又有陳仲舉在，外戚想要達到昔日竇憲梁冀的權勢也要費很大的氣力，而這未必不是司馬你的機遇。司馬在朝中，大可以緊靠天子而獨善其身，他們自然會來結好於你。至於我去外郡的目的，司馬，你會明白的。」

司馬防望着畢煒心情十分複雜，他在司馬家族中以智計百出聞名，可自從與畢煒相識以來他就感受到畢煒的深不可測，時不時冒出來的奇怪語言，一語中的大預言術，他說劉宏要當皇帝，他說宦官將要造反。而這些畢煒都說對了，畢煒給他的感覺就是先知先覺，這一次，說不準又是畢煒對呢。

「那好吧，天下九十九郡國，兄預備去哪裏？」

「日南、交趾、樂浪，或者永昌。」畢煒輕輕說出這一串名字。

司馬防驚呼：「太遠了，都是邊郡。」

「這些地方我是不打算去的。」還好畢煒接着說了下去。「我打算要徐州的廣陵郡，長江口北邊那個郡。」

「那裏啊。」司馬防想了想說：「應該不難，可是要想拿到那裏，也需要操作一番。」

畢煒笑着說：「我有計劃。」他說出自己的打算，司馬防眼睛一亮：

「好主意，不但可以拿到廣陵，還能夠令陛下見喜於太后，分化太后和大將軍之信任，真是妙極。」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