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師父

1.第一章 師父

我師父名劍流離,乃是太和山上一名十分不正經的道士。

不正經到甚麼地步?便是修行的道士需得六根清凈、心無外物,而他老人家偏要反著來,如今已是知非的高齡,仍然嗜酒如命,且好美女,是那種見到前/凸/后翹的女子便打死也邁不動步的好。

我懷疑,若不是他年輕的時候有些虛名,且自身劍法還有那麼一丁點說得過去,純陽宮的宮主妥妥的要將他趕下山去。

如今他老了,又陸陸續續收了幾個徒弟,若再不由分說的將他趕走,未免會有些過於殘忍,宮主又心善——其實主要是太好面子,容不得別人說他不近人情。

以上雖是我的猜測,但依我多年的觀察,大約與真相**不離十。只是師父是斷然不肯承認的,按照他的說法:心中有道,便是酒肉也是穿腸過,便是美女也是過眼雲。

這話聽着有幾分熟悉,於是二師兄曾故作困惑的問我:「小師妹,咱們純陽山上何時造了一座和尚廟?我怎的未見過?」

「……」

二師兄什麼都好,就是嘴巴略略毒了一些,有時真叫人尷尬。

那一次,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後山砍了一整夜的竹子,第二日起來連手腕都是腫的。

咳…

繼續說回我師父。師父意氣風發的那幾年,確確是在江湖裏闖過一些虛名的。以他那時風騷的少年個性,自然不肯在太和山上寂寞的砍樹,於是他偷了我師祖一把鑲了寶石的斬妖劍,趁著夜色逃下山去,就這樣落進了濤濤不止的江湖大流。

師父下山後,殺過甚麼人,劫過甚麼富濟過甚麼貧,若是讓他講,他能張牙舞爪的講個三天三夜不帶歇,且是真是假難以分辨,故而此時暫且略過。只說那幾年,他自身成就還不高,卻已有了為師門開支散葉的意識,凡是合了眼緣的,皆要別人拜入他門下,也不管別人甘不甘願——若是不甘願,便是打也要打到甘願。

是以我上頭,有兩位師兄,一位師姐,皆是遭了他的道,又因那時年歲太小,記憶已經模糊不堪了。有幾次,師兄師姐們追問起自己是如何入得師門的,師父只捋一捋他那寸長的鬍鬚,對天長嘆道:「唉,那一年為師本是不願收了你們的,哪知命數難逃,你們終究還是要入我純陽門下——那時候你們一個二個小不點,就抱着為師的大腿啊,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死活是不肯撒手...」

聽到這裏,大家都明白師父又開始吹牛了,於是白眼一翻,拍拍屁股十分不給面子的走了人。

我是唯一一個聽師父講到最後的,為着此事,師父還總愛在眾師兄面前誇我尊師重道,很知禮數。我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兩聲——莫不是您老人家死命拽着我的衣袖不讓我走,誰會受得了聽您那扯上天的嘮叨?

是以我終於總結出一個師兄師姐們早已懂得的道理,那便是:往後師父講故事時,萬萬要搶先選個離他遠一些的位置。

據我師父而言,他遇到我那年,我正給一個戲班子裏當打雜的,並順帶用我那還話都說不順溜的嗓子尾著班主學幾聲戲。

那一年,正逢朝廷換了新主,新主是個半大孩子,萬事還得靠着後宮那一位。正如我二師兄說過的,江山的事情一旦落到後宮婦人的手裏,那十有**是要民不聊生個幾年,而剩下的十有二一,便要民不聊生個好多年。

在這民不聊生不知第幾個年歲里,我師父懷揣著那柄斬妖劍來到了襄州附近。此時,那柄名劍上的顯貴寶石,已被師父在「形勢所迫」下摳下來賣了錢,所以如今再看斬妖劍,僅是一把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佩劍。你說它能斬妖?只怕妖都不信。

師父他就抱着那柄普通的斬妖劍,往戲班子門口那麼一坐——倒不是他有心聽戲,也不是他要踢館找茬。而是他太餓了,襄州民不聊生得忒厲害,連地里的草根兒也被人一搶而光。

他本來餓得頭暈眼花,只想在戲班門口那棵歪脖子樹下歇一歇,順便「不經意」的瞅一瞅內里是否有些可以下肚的,卻將好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在學戲。

那班主站在台上唱一句,小女孩跟着在邊下學一句,那小女孩學得那叫一個——這麼說罷,那小女孩一開嗓,在場眾人皆眼眶濕潤;那小女孩再唱得兩三句,眾人已紛紛痛哭流涕。

聽到這裏,我十分興奮的問道師父:「是不是她唱得太好了,將人感動哭了?」

師父沒有回答我,只是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

後來那班主也不唱了,從廚房裏搗什了一碗白面饅頭出來,流着眼淚遞給了小女孩,並道:「清兒啊,你...你唱得太好了,往後必定是個風雲人物,我們班子裝不下你這尊大仙。來,叔這有幾個餑餑,你拿着,另尋一處出路去罷。」

小女孩也許是餓得緊了,並沒有聽明白班主話里的真意,只顧愣愣接過饅頭來,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班主見她肯吃了,朝眾人使了一個眼色,接着便從旁邊上來兩個人,將小女孩往外送了出去。

小女孩一邊鼓著腮幫,一邊已被推出了戲班的大門。她還來不及回頭,便看見面前有一個十分饑渴的中年漢子——這自然,是我師父。

師父他腆著一張滄桑大臉,眼冒精光的盯着小女孩懷中的饅頭,道:「小姑娘,餑餑分叔叔一個成不成?」

小女孩死死的收緊了手臂,堅定且堅決的搖了搖頭。

師父的眼光動也不動,猛烈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想了一想,隨即提起手裏那柄很普通的斬妖劍,耍了一個花式:「小姑娘,你若分叔叔一個餑餑,叔叔便教你學劍。」

小女孩疑惑的皺了眉:「劍?劍有什麼用?學了有沒有飯吃?」

我師父大言不慚的拍著胸膛:「那自然是有的吃,若是別人不給你飯吃,你便用這把劍打到他給你吃。」

小女孩愣了一愣,未曾想到若果真如此,那面前這人何以餓到如此潦倒的地步?她只簡單的聽到了「有的吃」這三個字,連思考都未及多思考,便把懷中的饅頭遞了過去。

「成交!」

什麼?你問我,何以知道得這樣清楚?

是以這一段,我是記得的,任憑後來我去了許多地方,見過了許多人,幼時的記憶已經愈來愈模糊,但不知為何,偏偏就單記得與師父分饅頭這一段。

我便是這樣拜了師,以一個饅頭入了師門。師父帶着我這一個半大的小丫頭,也不方便再在這三教九流的江湖七混八混,於是乎只好打道回府。

我上了太和山,才知道原來師父並非只收過我這一個徒弟,我有了師兄和師姐,再往後還有了師弟,我的師門雖然算不得人才濟濟,但好歹也不冷清。

自然,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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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有妹初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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