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番外第七章

眼看着大哥得了厭學症，柯祺想方設法把大哥塞進了小學里。

柯祺光是跑關係就跑斷了腿,好在這時候少年天才什麼的還是很吃香的。柯祺對着小學的領導們發誓說,他家的孩子特別優秀,特別厲害,雖然只有三歲，但是絕對能跟得上七歲孩子的上課進度。

校領導想了想，並沒有正式把大哥收下來，而是讓大哥先跟着一年級上幾天課。如果大哥上課時嚎啕大哭影響他人，或者上廁所沒法自理需要被照顧，再或者完全跟不上老師的課，那麼他們絕對不會收下這個孩子。但如果這個孩子真的能創造奇迹,他們學校出了這麼一個天才，那也是極好的啊！

就這樣，大哥背上小書包進了小學。

謝瑾華勉強能跟得上初三的課。語文老師最喜歡他，數學老師覺得這孩子很好學，自然科學老師覺得這孩子特別勤奮,英語老師……好吧，英語老師真的沒法昧著良心誇他,他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這孩子英語不行啊！

城市裏的老師一般不敢體罰學生，萬一被家長或是學生本人告到教育局去,他們的麻煩就大了。但溪口初級中學里的老師根本就沒有這樣的顧慮。在這種偏僻的山區，老師們就是權威。用尺子打學生們的手心，用腳踢不良學生，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第一次月考後,謝瑾華就被英語老師罰站了。

語文老師從他們班門口路過，見謝瑾華站在教室外面發獃，問：「怎麼在這站着？」

謝瑾華臉上一紅。他堂堂謝六元，作為一位被天下無數書生敬仰的大儒，曾著書立傳以傳世，是歷史書上被蓋棺定論的安朝最偉大的文學家、書法家。結果，他竟然因為考試沒考好被老師罰站了！

語文老師哪裏捨得讓自己的得意弟子被罰站啊？他領着謝瑾華去了隔壁班。語文老師拍著謝瑾華的肩膀，鼓勵他說：「正好這節課給大家講解古文……來來，我把講台讓給你。我就坐下面歇歇了。」

英語老師好想擼起袖子和語文老師決鬥啊！

等到下課時，柯祺才知道謝瑾華給隔壁班上課去了。柯祺惆悵地看着那班上的學生。這要是在安朝，該有多少人羨慕隔壁班上的學生們啊！要知道，謝瑾華那是給福郡王以及盛德帝上過課的人。慕老去世后，謝瑾華就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大儒。他要是想公開授課，位置早兩年前就全都預定出去了。

然而，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的柯丞相和謝大儒還在和初中卷子作鬥爭呢！

柯祺辦了一張借書證，每次可以從鎮中心的圖書館里借走三本書。現代人對於安朝歷史的了解主要來自於《安史》，這是安朝官方記錄的歷史書。然而，這本歷史書在後來的朝代中被嚴重篡改過。

好在這種篡改一般都針對帝王以及安朝最後百十年的歷史。安朝前期的歷史記錄還算客觀。

看着原本熟悉的人物變成了歷史書上一個無悲無喜的符號，柯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安史》中對於柯祺的評價是很高的。就外貌來說，他是安朝第一美男子，也是公認的古代四大美男子之首。就成就來說，他是安朝最為著名的政治家、書法家、文學家。之所以還有文學家一說，是因為柯祺的隨筆寫得不錯。月餅把他的隨筆集結成冊了，取名《偶得》。這部書一直傳到了現在。

《安史》中對於謝瑾華的記載就比柯祺少了很多。畢竟，謝瑾華的一生中有將近二十多年的時間都在修書，這段經歷在史書上只能一筆帶過，顯得謝瑾華的經歷不如柯祺的豐富。但《崇文全書》和他寫的大量詩文都流傳到了現在，因此後人對他也不陌生。小學課本中收錄了他九首詩和一篇散文。

至於大哥，他在《安史》中的存在感還不如三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前人的喜怒哀樂對於後人來說不值得一提。三哥好歹是影響力巨大的足壇巨星，大哥雖然入了內閣，但後人對此關注度不高。

剩下的人，像葉正平那樣的，也都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絲痕迹，然而真的只是簡單的痕迹而已。

哦，季達先生也在《安史》中有一筆記錄。據記載，他是傅清的養父。傅清這個名字槽點太多，但他是柯祺唯一的弟子。季達是安朝的戲曲家。據說他就是古代四大戲劇之一的《良緣記》的作者。

誰叫謝瑾華不願意在《良緣記》上署名，而季達確實為《良緣記》提供過腦洞呢？

柯祺歷經開瑞、淳樂、鳳和、盛德四朝，見證了開德盛世。然而，《安史》中關於這四位皇帝的記載就都有了一些偏差。柯祺讀完以後頗有些心累。安朝的皇帝葬在安陵，棺材板大概都壓不住了。

對此，謝瑾華和大哥反而比柯祺更加看得開。

生時坦蕩，死後功過任由他人評說！反正，他們已經做到了無愧於心。

和不得不苦兮兮與英語作鬥爭的謝瑾華比起來，初中的課程對於柯祺來說還算簡單，因此除了一套共四十八冊的《安史》，他又陸陸續續讀了很多其他的書。他注意到一點，謝家、李家的後人應該還是有的，但已經不好尋了，丁家的後人卻十分明顯。不過，丁家的後人現在不姓丁，都改姓了姜。

作為九百年前的老祖宗，柯祺沒打算帶着謝瑾華和大哥去尋謝家人。他們也不會去找丁家認親。

但丁家真的太有意思了！

在安朝末后的幾十年，丁家的處境可能不是很妙。於是，丁家人避出京城。當時有任家主一拍腦袋，帶着全部的家財入贅到了一戶姜姓的人家。在當時，肯定沒有能理解丁家人的這種決定。然而，丁家人卻從雲朝的大動蕩中活下來了。並且，這個家族的血脈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他們依然很有錢。

姜家有錢到了什麼地步呢？

溪口鎮中心街上的圖書館就是姜家人捐贈的。姜家熱衷於慈善，他們在全國捐了幾萬座圖書館。

周末時，柯祺帶着謝瑾華和大哥去市裏。柯祺想要更為直觀地了解一下此時的經濟水平，順便也帶他們玩一玩。因為沒有具體的目的，他們還一起去了古玩街。在這個時間點，古玩街上有很多東西值得好好地淘上一淘，不像後世的古玩街，充斥着大量的假貨，那簡直就是為了坑騙遊人而存在的。

三人來自古代，又在富貴中過了一輩子，都不乏眼勁。他們從街的這邊走到街的那邊，裝作是一副小孩子進城見世面的模樣，還真被他們撿到了兩個漏子。但都是小漏子。花百來塊買進來，大約能抬到兩三千塊賣出去。大漏子完全沒見着！柯祺覺得，以後有事沒事可以來逛逛，但不能以此為生。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期中考試就要到了。

大哥學完了拼音，翻爛了一本字典，決定要跳級。他班上的小學生都被打擊得不要不要的。初中里也很重視這次的期中考試，因為這次的考試是幾校聯考，學生成績如何直接關係到了老師的獎金。

老師們紛紛自己出題印卷子，想幫學生們臨時抱佛腳。

數學老師剛發了兩張帶着油墨味的卷子下來，語文老師又來髮捲子了，讓學生們利用自習課的時間完成。謝瑾華拿到練習卷后先瀏覽了一遍。結果，卷子上的古文閱讀那裏選用的竟然是他的文章！

好吧，是歷史上謝六元的文章。

那是一篇小散文。謝瑾華寫這篇文時，剛滿三十歲，事業有成、家庭美滿。他和柯祺趁著休沐日去紅林賞楓，見景色正好，忍不住有感而發。其實，這就是一篇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心情小散文。

其中有一題問：結合上下文，說說作者在「楓葉著霜秋意晚」一句中抒發了怎樣的感情？（6分）

謝瑾華忍不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對柯祺說：「還能抒發怎樣的感情？正好是深秋，正好楓葉上有霜，正好被我瞧見了，那就寫下來。難道一篇普普通通的遊記中還要夾帶什麼人生大道理嗎？」

柯祺忍着笑說：「你沒看到這道題有六分嗎？你那麼回答估計只能得一分。」

「我寫的文，被別人出了閱讀理解，結果我自己回答時只能得一分？」謝瑾華都要無話可說了，「他們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這種突如其來的苦逼感是怎麼回事？身為原作者真覺得很心塞，好不好！

夫夫倆小聲說話時，後排的男生也在小聲抱怨。

「古文閱讀又考謝文賢了！你說，謝文賢怎麼就那麼能呢？」一男生說，「他難道不知道，他那時寫下的每一篇詩文都在未來摧殘了無數考生嗎？對了，謝文賢大名叫什麼來着？是不是和謝瑾華一樣？」

謝瑾華回頭微笑地說：「是啊，正好和我重名。」

那男生嘖嘖了兩聲，開着玩笑說：「既然你就是謝瑾華，那你說說，這篇文的中心思想是什麼？」

謝瑾華：「……」

孩子，我認真地說，這得問出題老師啊。

後排男生的同桌一臉神秘地說：「其實吧，我們已經挺幸運的了。前年課改，初中的語文課本里已經刪掉兩篇謝文賢的散文了！整整兩篇啊，全文背誦並默寫的兩篇啊！據說，是為了防止我們早戀。」

「什麼？」謝瑾華有些茫然。

「其中一篇是什麼中秋感懷柯相吧，還有一篇也差不多。他們是一對啊，你知道的吧？雖然古人寫得很含蓄……但可能有些老古板覺得這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有影響吧，於是前年時從課本里刪掉了。」

謝瑾華：「……」

語文答題時是有技巧的，謝瑾華身為原作者套用了很多技巧，終於把古文閱讀中的那道六分題的兩條答題橫線都寫滿了。結果，等到老師講解卷子時，謝瑾華髮現自己只得了四分，還被扣了兩分。

出題的老師夠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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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通過語文考試，竟然還要能夠默寫得出小四在某年踏春時贈給柯祺的詩！

這日子沒法過了，待在小學里的大哥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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