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跳出食物鏈，跳不出生物圈

「好美！」

轉頭看向張許瑤，申雪妮滿是好奇道：「怎麼感覺一下子變漂亮了？」

「那是當然，」後者理所當然道：「外面都是各放各的，品種也是雜七雜八啥都有，當然沒有專門的煙花匯演看着齊整好看。現在還只是白天，到了晚上效果還會更好，最後等到跨年慶典來個完美收尾！」

「還真是有些小期待呢！」申雪妮眯眼點頭，接着又嘆氣看向窗外：「不過今天這張門票貌似有些浪費啦，要是早知道後面還有郵輪煙花表演，就該把這個送人才對。」

「浪費不了的，」張許瑤果斷搖頭，手指前方即將到達的猩猩森林：「動物園這邊也有特殊節目，也就這幾天才能看到。」

所謂猩猩森林，原本只是一片有些年頭的小樹林，園方通過移栽密植、添加熱帶花草、定製假樹和藤蔓等到方法，將其逐步改造成一片亞熱帶雨林，如今則是成為一群紅毛猩猩的棲息地。

作為僅存的人科野生動物，面部表情豐富、善於使用工具、社群關係複雜，還能直立行走露出光屁屁的各種猩猩向來被視為人類最直系的野生親戚。

同為「親戚」，遠近親疏卻是各有區別，黑猩猩親緣最近，直到數百萬年前方才「人猿相揖別」走上各自進化道路，至於大猩猩和猩猩（紅毛猩猩）乃至長臂猿和各種猴子，它們的祖先更是早早分離出來，發展成如今這般摸樣。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些物種依然存活於世，本身就足以證明它們的進化競爭的勝利者。然而人類進入工業時代后開始加速改造地球環境，卻是讓這幫「親戚」紛紛淪為失敗者，棲息地面積和種群數量一減再減，成了需要刻意保護對象。

泡泡車駛入猩猩森林，兩邊場景頓時發生變化，花草發出淡淡熒光、空氣中漂浮瑩瑩亮點，點點光源暈染周圍樹木，就連在樹梢高來高去的猩猩也被染成了藍色。

不同於足弓退化以適應地面生活的人類和大猩猩，猩猩的腳掌和大腳趾依舊足夠靈活，可以借之對握樹枝藤蔓以及食物，並因此擁有極高的靈活性。

看到那些一閃即逝的「藍毛猩猩」，申雪妮忍不住轉頭吐槽，「你說的特別節目就是這個？有沒有給人家阿凡達版權啊？」

「只是氛圍有些像而已，其實自然界本來就有類似的熒光森林，不光卡梅隆也沒法產生潘多拉雨林的靈感。」

申雪妮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點點頭看向窗外再次晃過的猩猩，好奇問道：「這邊還跟外面一樣，只是單純的附加ar圖像？」

「怎麼可能？」張老師伸手點了下對方臉上的hololite眼鏡，「摘下來看看，不就清楚了？」

後者依然照做，頓時發現眼前場景雖有變化，但還是能夠看到散發熒光的植物以及暈染成藍色森林，「所以說，還是用了燈光特效？」

「那是自然，這邊勉強說得上樹深林密、前景中景遠景俱全，單靠手機那一丁點兒算力可搞不定呢！」

「然後那些猩猩呢？再它們日常住的地方拉電線裝燈泡，貌似不太好吧？」

「猩猩當然是放假了，它們這幾天都住室內。」

「那剛才過去的是什麼？工作人員假扮的么？」

「泛泛來說，應該屬於特技機關以及ar特效，反正不可能是真人扮演，畢竟靈活性相差太多太過危險。」

「嘿！」重新戴上眼鏡，申雪妮又忍不住吐槽起來，「話說怎麼感覺佳雲特別能折騰啊？換成別的動物園，雖然也會有些變化，卻不可能像佳雲這麼快這麼明顯。」

「沒辦法，誰讓它是全世界上第一家第四代動物園呢？當然要求新求變呢！」

「呵？這就排第四代了？別是自封的吧？」

「第一代籠養，動物裝在籠子裏面無精打采，就只是給你看個形狀；第二代出現圈養，動物活動空間增加，出現人工修建的野生動物園；第三代強調生態概念，主張減少人為干預營造混居效果。然後佳雲則是反其道行之，盡量抽離淡化遊客存在，把動物園搬到網絡上去。」

申雪妮聞言卻是好笑看她，「淡化遊客存在，那咱們又是什麼？」

張許瑤也不尷尬，馬上給出自己的解釋：「動物園分代可不是手機3g、4g、5g，什麼時候正式啟用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佳雲這邊也要繼續摸索嘛，現在應該算是三代半吧。」

看到泡泡車鑽出猩猩森林駛向貓狗樂園方向，申雪妮隨口笑說：「佳雲算是第幾代我不清楚，不過像它這樣養狗養貓的確實不太多見，別的動物園把哈奇士當狼養、用家貓冒充猞猁，可都是悄悄來呢。」

「這個嘛」，張許瑤眨眼輕笑，「其實也和動物園的分代有關。第一代不關心動物福利，只要不死就行；第二代強調保育繁殖；第三代注重生態宣傳；第四代更加博愛和諧，流浪動物也能進來安家。」

從頭上頂着ar掛件的貓狗身上收回視線，申雪妮不屑撇嘴說道：「切！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看到雲吸貓、雲養狗的網友越來越多，這才專門打造一批動物網紅好賺粉絲錢？」

「這樣也不錯，不是嘛？與其讓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網紅寵物賺到錢，進而刺激更多播主還有觀眾跑去養寵物，最後催生更多流浪動物，佳雲這邊讓少數流浪貓狗打工救同類，立意可是要高很多呢！」

「嘁！最終還不是難逃一死？真不覺得有什麼區別！」

「沒辦法，全國幾億寵物貓狗，流浪貓狗源源不絕長期保持幾千萬隻，再有錢也養不起，而且也沒必要。城市生態系統本就不健全，流浪貓狗就已經是最頂級的食肉者，留着它們反倒禍害了鳥類還有其他野生動物。」

「照你這麼算，人應該放在哪裏？」

「人不在食物鏈上，」張老師搖頭笑笑，「確切說，人類一直在努力脫離食物鏈，現代人類幾乎做到了這一點。」

「什麼意思？」申雪妮很是愕然。聽慣了「人類凌駕於食物鏈之上」、「食物鏈頂端的男人」這些說法，驟然聽到人不在食物鏈上，她也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個為什麼。

「其實很好理解，」張老師敲窗戶宣佈小課堂開課：「要是中學生物還沒有忘光，你就該知道典型的食物鏈應該是這樣：蝦米吃藻、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大鳥吃大魚，然後所有這些動植物的便便和殘骸又會被細菌分解成氮磷鉀無機物，構成物質的閉環流動。」

「繼續深想，原始人採集野果、捕獵食草獸類和魚類，同時又被獅虎狼豹捕食，當然無疑處在食物鏈裏面，位置大概和豬這樣的雜食動物差不多。」

不等對方表示嫌棄，她接着說道：「再後來，人類發展出了更強的武力，幾乎避免了淪為虎狼食物的下場，人類就慢慢從食物鏈上跳了下來。到了現代，我們吃的農作物依靠化肥獲取氮磷鉀、我們吃的肉蛋奶魚也主要吃飼料長大、我們沒有任何天敵、我們的廢棄物都經過初步處理，不會立即返回生態圈，我們當然可以說已經脫離了食物鏈。」

申雪妮初時聽得眼暈，後面終於反應過來，馬上挑刺問道：「貌似不對吧，只要你還呼吸著空氣，就不可能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這是自然，不過脫不開的其實是生態系統。實際上，人類建立文明發展科技的本質，就是打造一個以人為主的人工生態系統。等到這個系統真正和自然界斷開能量和物質循環，人類也就有了徹底脫離地球，進軍宇宙的能力。」

「好遙遠，幾百年可能都看不到希望，不然大劉也不會讓人類帶着地球跑路了。」

「『流浪地球』嘛，原著寫到後面已經偏題了說。」

作為看過原著，更看過劇本討論記錄的圍觀人士，張許瑤着實不缺可供賣弄的資源。

「按照里的說法，人類之所以要拖着整個地球跑路，就是因為人工生物圈遭遇失敗，只能拖着生物圈一號也就是地球一起走。聽起來別無選擇，實際卻講不大通。」

「什麼問題？」

「地球脫離原有軌道，氣溫降低、海洋和大氣相繼凍結，原本的地表生態系統幾乎全毀，只在人類建設的地下基地裏面還剩一點殘餘樣本。也就是說，廢了那麼大力氣拖着整個地球上路，背後實際付出了整個生態急凍休克、絕大部分生物快速死亡來不及進化適應的代價。」

「將來入軌比鄰星，想要恢復生態還是得指望那些人工保存下來的物種。至於野外那些僥倖活下來的野生物種，前面好不容易適應了流浪時代的低溫氣候，現在又得重新適應溫暖氣候，怕是又要死一大批。」

「從這個角度來看，飛船方案看起來遭到放棄，實際卻在發揮著作用。即便拖着整個地球上路，最終起作用的還是遍佈地下的人工生態圈，本質還是一艘艘小型飛船。」

「還是有區別的，」申雪妮搖頭拒絕接受，「至少地球方案的容錯率要高很多，除了那次意外的反叛還有氦閃，後面基本上都是一路平趟過去的。」

「那是篇幅不夠沒辦法展開，」張許瑤大笑搖頭，「流浪時代差不多被一筆帶過，實際上可以寫的點還有很多，怎麼用人工生態圈養活人類？怎麼解決幽閉恐懼症還有缺乏文化娛樂帶來的集體焦慮？怎麼集中資源與人力？還有最後那波反叛的來歷？可寫的東西其實有很多。」

「然後『流浪2』準備拍這些？」申雪妮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馬上追問起來。

「不是，」張老師搖頭指天，「『流浪2』的劇情梗概早就公示出來了，你上電影局官網就能看到了。」

「是嘛，我怎麼沒聽到消息？還有這次到底準備拍什麼？別是直接改編遊戲劇情打蟲子吧？」

「一年備案幾百部電影，正常人懶得關注，圈內人知道當不知道。蜂影有沒有一開始就找媒體發軟文宣傳的習慣，當然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當然，你要是經常上『流浪地球吧』，這時候肯定早就知道了，那邊可是吵得不亦樂乎呢！」

「吵什麼？」

「當然是續集的劇情走向啦，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傢伙天天攛掇蜂影拍地下城的故事，覺得這麼具有烏托邦精神、賽博朋克面貌的情節值得大書特書。結果蜂影根本沒鳥他們，續集還是當成災難片來拍。」

「所以說還是『地球重建計劃』？」

「只是同樣選擇了重建時代而已，劇情屬於完全重置的。沒有蟲子也沒有反叛軍，就是老老實實種田恢復生態的故事。」

「這樣有啥意思？第一部拍全球變冷、流星極光漫天，第二部倒過來拍地球解凍，種樹栽花？」

「嘿！你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張許瑤撇了撇嘴，看着窗外說道：「即便拍成類似『後天』那樣的氣候災難片，只要劇情通順、特效到位，就基本上達到目的了。這個項目本來就是科幻商業片，沒必要追求深度什麼的。」

「對了，」說到這裏，她忽然自己岔開話題，「北美那邊據說正在鬧極寒天氣，有些地方甚至比火星還要冷。還好那誰的牆還沒修起來，不然真要是發生『後天』里的劇情，可就是自己坑自己了。」

「不可能的吧？不是說全球變暖嘛，怎麼可能突然凍住？」

「這兩個其實不衝突，變暖說的是全球平均氣溫持續升高，這個有冰山融化、海平面上升作證，變冷則是局部地區出現極端氣候，一平均還是在變暖。」

「其實變冷也好、變暖也好，最終吃虧的還是人類本身，誰讓人工生物圈還不給力呢？」

申雪妮想起一事，順着話題問道：「對了，不知道馬老闆那個火星生態圈做到什麼程度了，什麼時候能出成果？」

「那就是個科普旅遊項目，指望他們出成果，你也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