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褚櫻丹收藏的那副玉棺,是用雪山寒冰里的白玉切削而成,不但睡了能駐顏,還能鎮定心神。蓮城暫睡其間,能夠暫緩臟腑衰敗情況。至於褚櫻丹的用途嘛,一來是因為她和蓮城擁有相同血脈,方便我試藥試毒,反正沒人比她更該死,不是嗎?」

「你想用什麼葯救蓮城?」黑拓天皺眉問道。

蘭方正想說這,不禁雙眼一亮,傾身向前看着他說:「我在無我叢林待了五年,可不是白待的。裏頭有一種吸血毒蟲,把牠關在密罐中一年不讓牠吃喝,牠會扁成樹葉薄度,但只要一開罐子,牠立刻就能重生再度靠吸血存活。然後,無我叢林中有一種名叫『苦果』的毒藥,人服下此毒之後,因為臟腑會腐蝕,因此會在瞬間產生極強氣血想修補人體,若是能讓毒蟲吸出人體此時極盛血氣,製成血葯讓蓮城服下,配合剛才那幾味藥材,或許可以修補她的臟腑。」

蘭方的話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卻又句句有理,說得黑拓天一時不知該不該相信,只好問道:「這些藥物,你可曽在人身上試驗過?」

「當然!褚櫻丹的仇敵那麼多,我想試什麼葯,還怕沒有對象嗎!一試再試,試到就差一個臟腑腐壞的蓮城來證明我的無毒不解了。」蘭方手舞足蹈地說道。

黑拓天終於知道為什麼褚蓮城說蘭方是葯痴了,因為此人除了對於藥草治病有狂熱外,是不把人命當命的。

「但褚櫻丹服下的既是毒藥,蓮城服下血葯之後,難道不會有影響?蓮城之前臟腑衰弱,不正是因為毒藥嗎?」

黑拓天問。

「蓮城服的毒藥會讓臟腑衰竭,可褚櫻丹服下的苦果之毒只會腐蝕內臟,不會擴及氣血,所以褚櫻丹會痛不欲生,可能還要防止她輕生。」

「蓮城……」不會希望用別人的痛苦來挽救她的命。

但這話黑拓天說不出口,因為他有私心。

「你果然在乎蓮城。否則,當年殺盡各國三十萬兵馬的戰神,怎會因為一條人命而遲疑。好了,我不想說話了,你儘快把差事辦妥。」蘭方朝他一揮手,背過身,又低頭對着褚蓮城沉思了起來。

「你真能救活她?」他需要蘭方的保證。

「我又還沒救,怎麼會知道。總之,我拔針之後,若她心脈已被接通,就有機會。你叫人把她搬到我的密室里,我的東西都在那裏……」

「來人。」黑拓天喚人過來,交代一些事讓他們速辦之後,再次轉頭看向蘭方。「她何時會醒來?」

「你該問的是,如果她運氣好今天沒死的話,那她何時會醒來。」蘭方完全沒注意到黑拓天的殺人目光,逕自盤腿在榻邊坐着。「如果沒死,應該也是幾個月都無法醒過來。不過,那表示她死不了。好了,該收針了。」

黑拓天身子一僵,看着蘭方逐一取出長針,他連眼都不敢眨,就怕這麼一瞬間,她與他就是生死兩隔了一明明她方才在馬車上還帶着微笑,膩人地挨在他腿上躺着……

黑拓天心如刀割,他想努力站直,但雙膝卻是一軟地坐到榻邊。

蘭方取完針,再次握住她的手脈,皺眉測了一會之後,才又說道:「一時死不了了。快叫人把她抬到我那裏去,我得先讓她服食一種無我叢林里的藥草,那藥草一拔下,不過幾次呼吸時間就會枯萎……」

「我同她一起。」黑拓天牢牢握住她的手,努力想溫暖她。

蘭方下榻,雙臂交握在胸前地看着黑拓天。「我治病少說也要幾月或幾年時間,你是打算北墨、南褚都不管了嗎?」

「我不能將她一人放在南褚。」黑拓天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我方才沒把她心脈上的那口氣接續下來,她現在已經死了。」蘭方起身往外走。「你快回去,快叫人把她送到我的密室。」

「朕要單獨和她說一會話。」

「她聽不見的。」

「滾出去。」

「你只能說幾句,否則就是想害死她。我在門外等著。」蘭方大步往外走,砰地一聲關上門。

黑拓天將褚蓮城的手放到胸口,一看到她毫無生氣的臉,他的眼眶便發熱了。

「我不想與你分離,但我一定得把你交給他。因為我知你不會希望我耽誤兩國政事,你會希望我一切以大局為重。所以……」黑拓天深吸了口氣」擠出一抹笑容。「所以你得好好地活着,因為你要醒來,等著看我為北墨及南褚所做的一切。」

「南褚政事如今先以北墨官員為主、南褚官員為輔,待得你醒來之後,便以南褚官員為主。我走後,會留下三萬軍隊保護南褚。回到北墨,亦會遣派兩名御史過來監督整頓南褚,將此建設為天下醫藥重地,重金禮聘最好大夫,成立鋪子,讓這裏的人都能有藥草知識,所有你想對南褚做的事,我都會替你做到。」他緊握她的手,將它們握出了一點體溫。「是替你積陰德也好,或為我日後役取其它國家當成典範也好,你若想看到南褚最好的一面,就得醒來……醒來……一定要醒來。」

黑拓天驀地將臉埋入她的掌心之間,心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別讓我一個人……」

「好了沒?是想說到她死嗎?」蘭方在門外喊道。

黑拓天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再次凝看了她一眼后,深吸了口氣,斂去臉上所有神色,沉聲一喝:「來人!抬架進來!」

十多名僕役抬着一個擔架到了榻邊。

黑拓天抱起褚蓮城,將她放到架上——朱萱兒已在架上鋪了多層軟被。「好了,走吧。」蘭方背起葯袋,跟在擔架旁邊,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待得所有人消失在門外之後,黑拓天落坐榻邊,用力呼吸著那屬於褚蓮城的藥味,一顆淚水滑出眼眶,啪地滴落到錦被上。

蓮城,你要記得我剛才的話,我們必再次相逢……

一年半之後,北墨文鳳殿裏,眾臣齊祝——「恭賀陛下萬壽無疆!」

「恭賀陛下再收東隆國為東隆州……」

「梁國渠已完成第一階段。清平州郡的百姓,今年遇乾旱,竟也有水源可耕耘,各地都在拜神謝天,叩謝陛下德政。其餘州郡見狀,都在加緊趕工,半年後柳寧州的溝渠也將如期完工……」

「恭賀陛下,南褚藥草此季在海外營運收益豐碩。如今百業興盛,已有不少其它州郡之人移入居住或經商,州中如今多是年輕夫妻帶着新生子女,市井間一片新氣象……」

黑拓天聽着官員的拜壽祝詞,知道他們所言與他派去巡查的御史上報之事並無太多差別,臉上於是浮現了少見的淡淡笑意。

「陛下聖安,但願陛下政躬康泰。」一名七、八歲孩兒,身着五色穿蝶玄色禮服,平穩地行禮揖身。

「平身。」黑拓天雙唇至此上揚,招手讓她過來。

黑凌瓏起身,走上皇階,站到龍椅旁,端著一張小臉看着皇上。

「可有跟着太傳好好學習?」黑拓天問。

「有。」黑凌瓏聲音仍帶着孩子稚氣,可語氣卻十分老成。

皇階下原本一臉嚴肅的百官們,一看到皇女小小身影努力要端出嚴肅模樣,全都不由得微笑了。

黑拓天看着二哥的女兒黑凌瓏,唇角揚起。

二哥早逝,只留下這個由王妃吳氏所生的女兒一吳氏在他二哥病逝后,也因病而離開人世。黑凌瓏從小由外袓父母帶大;官拜尚書的外袓父是以清譽聞名的司法廷尉,吳氏亦是當代有名的才女。黑凌瓏四歲識字,五歲能背詩讀文,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孩子全無驕縱之氣。

他在去年策立瓏兒為皇太女時,朝堂反對聲浪不斷,或有勸他廣進後宮、或有勸他儘快立后。

他非暴君,卻下了一紙詔令??議論君王婚事者,罷官。

當日,還有官員不信,隔日仍然上奏。他當場免除那人官位,此後再沒人敢多發一言。

他不是為褚蓮城守節,只是勤於政事之後,每日百餘卷的奏摺要看至三更半夜,哪還有心力用於女子身上。

也不是沒了慾望?,想念她時,夜深人靜、清晨初起之際,身體怎會沒慾望。他亦曾試着召過後宮數女,想壓抑那樣的痛苦;可那沒有用,沒有人是她!

幸而,還有凌瓏在他面前,能去除他一些思念之痛——他與蓮城若有女兒,便該是這番模樣吧。

「怎麼這麼瘦呢?氣功和騎術都有在練嗎?」黑拓天看着瓏兒問。

「我每餐都吃兩碗飯,氣功和騎術也有練,但就是不長肉啊……」黑凌瓏皺眉看着自己的手臂,很是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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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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