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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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外婆去世。

林洛回來收拾外婆的遺物，才發現板橋村兩年前竟已經被拆遷了。

村裏人告訴她,林老太堅決不讓別人動她的房子,說她一輩子都要住在這裏哪兒都不去，旁人勸她去市裏找女兒或者外孫女一起住多好,有人照顧還能享享清福,可是外婆死活不答應。

後來村民們都搬走了,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住在一堆廢墟當中，拆遷辦為了逼她離開，切斷了村裏的自來水管，外婆晚年的時候，喝水都是先要去好幾里地之外的水井挑回來。

她上了年紀，沒有力氣，只能拿着塑料瓶子一小瓶、一小瓶的裝。

林洛震驚的聽着村民們跟她轉述這番話，跟林老太做了多年鄰居的王嬸兒語氣裏帶着濃濃的埋怨,

「洛洛,你外婆是怎麼把你養大的,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記得了么,就算你工作忙不想跟老人一起住,那也可以把你外婆接到城裏給她租個房子住吧,總不至於讓她臨老了卻連飯都吃不上,水都喝不著！我們村裏拆遷家家戶戶都分了錢,就算接去你身邊,你外婆也根本用不着你養她吃喝！可是你呢？你和你媽一樣,都是冷了心的傢伙！」

面王嬸兒的指責,林洛束手無措，她根本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你一走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從你外婆嘴裏聽過一句說你不是的話，她一直念着你的好。就算她去了，也要把自己唯一的房產留給你，她的東西全在這裏，拿去！」

王嬸兒把林老太託付給她的房產證和遺囑丟給林洛，氣呼呼的走了。

林洛拿着那張薄薄的紙，手上感覺有千斤重。

這幾年，外婆到底是怎麼生活過來的？

她每次在電話里都樂呵呵的說自己過得很好，有幾次林洛提過讓她搬來和自己一塊住，她都不同意，

「我大半輩子住在村裏，鄰里鄰居的早過得跟親人似的，你完全不用擔心沒人照顧我。在這裏，我出門兒就能跟人嘮嗑，見人就可以打聲招呼，每天熱熱鬧鬧的，去市裏能有這樣的條件嗎？你們那裏高樓大廈的，閉門閉戶誰都不認識誰，實在太沒意思，我跟你說啊你可別想接我過去，我一點兒都不想走。」

鄰里鄰居？在哪兒呢？

在那一片斷壁殘垣里嗎？

她獨自一人站在殘破的廢墟上，抱緊外婆留給她的最後一點兒東西，終於哭得不能自已。

一想到那天，林洛心裏就心疼的要命，就算過去數年她依然無法忘記。

「外婆，我不管，反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才不要去什麼市裏，更不想去跟媽媽一起住，你別趕我走。」

她抓緊外婆粗糙的雙手，帶着哭腔喊道。

重生的意義在哪裏？是彌補上一世最大的遺憾！林洛對不起外婆，她不想再離開半步。

「你這孩子，說得好好兒的怎麼還哭起來了。」

林老太連忙去找手絹給她擦臉，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動不動哭鼻子是要做什麼？」

外孫女從出生起就跟自己一起生活，一時間捨不得離開是肯定的，等她以後看到城市裏面的繁華景象，自然會被吸引過去。

林老太心裏頭想了想，沒有再多說。

「真的么？外婆可要說話算數！」

林洛揉揉眼睛，舉起小拳頭。

林老太只能點頭暫時答應。

「不過你還是要好好學習，事事儘力而為，以後外婆說不定還要指望你呢。」

「恩恩！我會多賺錢，給外婆買大房子，讓你過上好日子。」

小姑娘眼裏帶着堅定的目光，重重點頭。

「好好好，那我就等著當甩手掌柜，讓洛洛賺錢給我花嘍。」

林老太雖然只把它當做小孩子的玩笑話，但還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林洛見外婆終於不再說要讓自己去找媽媽的事兒了，這才放心的進屋寫作業。

那些人的生活與自己無關，不管外人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她現在只想過屬於她自己的小日子。

林老太坐在炕上，望着煤油燈下那張認真的小臉兒，心裏感覺滿滿當當的。

林洛此刻心裏很是平和，雖然這個年代沒有什麼明亮的護眼燈或者高科技的學習輔導工具，但有個人一直陪在身邊，她隨時都能感受到空氣中流淌的溫暖的氣息，這比什麼都讓她有幹勁兒。

翻開物理書，好像也沒有那麼難懂了。

林洛把九本書都打開到目錄頁放在桌子上，其中每個單元的題目，一章節一章節的抄在本子上。

雖然是個學渣，但畢竟也經歷過無數次的考試，林洛想通過這種方式看看自己有沒有記得住的章節，然後分別列出每個科目簡單和難的部分，以後學起來主次分明，應該可以幫她省不少力氣。

幸好才上初一，很多科目剛開始學都是介紹最基本的概念，她暑假沒有預習，如果每天晚上多花一點兒時間看看第二天要學的內容，或許和那些從重點小學考上來的學生差的不會很多。

她瞅著牆上的大鐘表估摸時間，在九點之前完成了章節整理的任務，林洛在那些看起來比較難的章節前面畫上五角星，以後學到這裏的時候，提醒自己要多加註意。

「行了吧，咋還不睡？」

林老太看着外孫女頭也不抬的一直學了兩個小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小聲問道。

恩恩？說好的督促她認真學習呢？

林洛無奈的抬起頭，還以為外婆真的變了呢，沒想到這次只堅持了倆小時。

以前也是這樣，她每次考試完，看到不堪入目的分數時，兩三天內總會像脫胎換骨一樣發憤圖強，立志要一雪前恥，但每堅持到第三天外婆總會心疼的走過來摸摸她的腦袋，

「哎呀，我們囡囡這次可遭老罪了，學校老師怎麼這麼為難學生，題出的難孩子們都考不好，回來熬通宵多糟蹋身體啊，快別學了，外婆給你燉了湯，趕緊喝點兒補補。」

「……」

外婆就是嘴皮子上嚴厲，其實比誰都心疼她。

「我還要一會兒呢，外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林洛打了個哈欠擺擺手。

她這大半年基本都在九點半之前睡覺，生物鐘很是穩定，上了初中，林洛打算晚睡一個小時，她覺得班裏其他同學肯定有比她睡得還要晚的。

拍拍臉，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兒。

「要多晚啊？你正在長個兒的時候，可不能光顧著學習耽誤了發育啊，你說說你，是不是就因為以前學習太用功了，所以才比別人長得矮？」

林老太碎碎念個不停。

林洛哭笑不得，她也就這半年學習才稍微努力了點兒吧，再說，上輩子她渣成那樣，也沒見得在初中以前多長過一厘米啊。

「放心啦外婆，肯定不會影響我長個兒的，你快睡快睡，我學完這一點兒馬上就去洗臉。」

林老太眼巴巴兒的等着她收拾好書包上來，趕緊把暖好的一半被窩讓給她，

「囡囡太辛苦了，明天早上我晚點兒再叫你吧？」

「別別別，」林洛抬起半邊身子，「我們學校有早讀課呢，我得早點兒起來趕公車，今天我去的時候班裏人都快坐滿了。」

「誒，沒想到上一中要這麼累啊。」

林老太心裏有些愁，是不是得給洛洛準備點兒吃的補補？看她今天吃晚飯的樣子，肯定是在學校沒吃好，回來狼吞虎咽的。

也對，學校的飯能好吃到哪兒去，頂多就是加點兒鹽和在菜里隨便炒炒，熟了就行，連點兒油水都沒有。林老太心裏盤算著，林芳華這次還給她寄了不少錢，本來還想都給外孫女攢著等以後使，現在看來得拿出一部分花了。

或許是因為時間晚，林洛今晚睡得格外香，第二天進教室的時候精神頭都感覺不一樣。

同桌王文解早就坐在座位上背書了，林洛走過去，他沒抬頭只把凳子往前歪一下，讓她進去之後再放下來，整個過程眼睛沒離開書本一下，林洛坐下的時候，他手指一動，正好往後翻了一頁。

林洛立馬放下書包，拖凳子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點兒多餘的聲音。

林洛貝齒咬了咬嘴唇，

「不用，您等顧叔叔回來問問他有沒有辦法，如果能找到醫院，我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她不想在他們面前出現。

為了外婆她需要林芳華的幫助，可是除此之外，林洛不打算和顧家人有半點兒牽扯。

「那怎麼可以，你一個小孩子怎麼能照顧的了老人，還是我去……」

「小孩子？」

聽到林芳華柔柔弱弱的語調，林洛突然很想冷笑，

「您現在才覺得我是小孩子么？可是這麼多年都是我和外婆互相照顧的，我生病、她受傷都是我們自己處理，您的擔心是不是來得太晚了些？」

林芳華被女兒突如其來的話噎到語塞，她從沒聽過林洛對她這樣說話！

「洛洛……」

女人躊躇的叫她的名字。

沉默了一會兒，林洛發現自己說的有些衝動了，她現在明明是有求於林芳華的。

那個人的聲音還是讓她失去了冷靜。

林洛神色懊惱，「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顧外婆，媽媽你還是先想辦法聯繫醫生吧……普通的醫院也可以，您告訴我流程，我自己帶外婆去。」

她本想着如果能找個好醫院讓外婆做全面檢查，或許現在就能看出外婆身體哪裏還有問題，這樣她提前知道癥狀可以看着外婆好好修養。

可媽媽能辦到么？她想起自己柔弱母親的性格，突然有些心累。

林芳華聽完女兒的話，也發現她本末倒置了，連忙說道，

「好，我現在就給你顧叔叔打電話，你等着我。」

林洛放下話筒，感覺自己像打了一場架那麼累。

村長面含擔心，

「洛洛，你沒事兒吧……剛才是給媽媽打電話嗎？」

板橋村的人誰都知道林家的事兒，但礙於林老太的面子平時不說，但現在林老太受傷，林洛除了找媽媽還能找誰幫忙？

「恩，她說一會兒聯繫我，叔，我能在這裏等一會兒嗎？」

林洛有些疲憊。

「可以可以，你坐我那兒就行了。」

村長看她的樣子好像跟她媽媽的通話並不是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