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為她瘋了這麼多年

周沉昇當着安渝的面兒這樣，喬芷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勉強從周沉昇懷裏掙脫出，走到安渝面前，對她說：「不好意思啊，他這個人就這樣。」

安渝倒也不介意，她搖了搖頭，笑着說：「沒關係，我反而覺得他這樣挺好的。」

「嗯？」喬芷安有些不解。

「他只對你一個人熱情，這就是愛啊。」安渝貼在喬芷安耳邊和她說着悄悄話。

這一句，搞得喬芷安怪不好意思的，她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安渝的手機突然響了。

安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立馬就變了。

她對喬芷安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不等她回復，便跑去一邊接電話。

喬芷安也能理解她，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安渝不想被別人聽到通話內容也情有可原。

……

安渝接完電話回來的時候，正好曄木也過來了。

喬芷安給安渝介紹了一下曄木，之後安渝便以「家裏有事」為理由。匆匆離開了。

因為涉及到私隱，喬芷安也不好深入問什麼，安渝走後，喬芷安和曄木一塊兒上了車。

他們母子兩個人坐在後座，前頭的副駕駛是空的。

周沉昇原本想讓喬芷安坐前頭，但是看她對曄木依賴的模樣，索性就放棄了。

雖然醫生說曄木的腿已經基本沒什麼問題了，但喬芷安還是擔心得不行，生怕出什麼岔子，每天放學之後都要抱着曄木好好慰問一番。

剛剛上車，喬芷安就彎腰捏著曄木的腿打量，一邊看一邊關切地問他：「今天感覺怎麼樣？還疼么？」

這樣的情況已經連續好幾天了，曄木都被她弄得有些無奈。

他沖喬芷安搖搖頭，對她說：「不疼了，已經沒感覺了。」

「再怎麼樣都是傷筋動骨了，你得好好注意，體育課盡量就別活動了，知道了嗎？」

「噢，知道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曄木對喬芷安的態度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雖然只有九歲，但他也不至於分不清是非，這段時間喬芷安對他有多好，他都記得。

再加上之前周沉昇對他說過的那番話，曄木突然覺得，她這麼媽媽也挺不錯的。

不過，他偶爾還是會想起來禾冬，因為禾冬對他也很好來着。

小學的課後作業很多，曄木每天一進家門就是寫作業，今天也不例外。

曄木寫作業的時間，就是喬芷安準備晚飯的時間，平時她都是這麼安排的。

自打曄木回去上學以來，周沉昇第一次回家這麼早。

出於禮貌，喬芷安做飯之前特意徵求了一下周沉昇的意見。

「那個……晚飯你想吃什麼？」喬芷安問他。

周沉昇難得從喬芷安口中聽到這種問題，不由得笑了笑，接着反問她：「我想吃什麼你就做什麼？」

喬芷安：「我盡量吧……太複雜的就算了，我也不會做。」

雖然她這些日子都在努力學做飯，但是天賦有限，太紛繁複雜的菜，她根本就做不來。

話不能說太大，她還是要給自己留些餘地的。

「我好像還沒正兒八經地吃過你做的飯。」

周沉昇認真想了想，她做飯的這段時間，他基本都沒時間回家，「按照你平時做的來就好了，我不挑食。」

對於吃，他沒什麼特殊的追求，不難吃，能填飽肚子，這就夠了。

「噢……」喬芷安應了一句，「那我去做飯了。」

周沉昇看着她小跑着離開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很久沒見過她這般局促的模樣了。他懷念得很。

如果可以，真想時間停在這一刻。

**

曄木喜歡吃糖醋排骨，所以喬芷安經常給他做這道菜，今天晚上自然也不會缺席。

糖醋排骨、清炒筍片、土豆牛肉，再加幾個涼拌菜，不出一個小時，喬芷安就把一桌飯搞定了。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她做飯的速度是一天比一天快了。

當喬芷安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周沉昇都有些驚了，他一直覺得她笨手笨腳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做完了一頓飯。

「看來你進步很大。」周沉昇盯着喬芷安看了一會兒，笑着評價，「速度是有了，待會兒我來幫你鑒定一下質量如何。」

「我先上樓喊曄木吃飯。」喬芷安算了算時間，曄木這會兒應該已經寫完作業了。

曄木是那種學習效率特別高的孩子，他做作業速度很快，而且質量很高，除了附加題之外，基本不會有什麼錯誤。

每天一個多小時，兩科作業妥妥地就完成了。

……

喬芷安輕輕地推開曄木房間的門，剛一進門，就看到他正盯著作業抓耳撓腮。

喬芷安從來沒見他這麼焦慮過，忍不住問：「曄木，媽媽打擾到你了嗎？需不需要幫助？」

若不是喬芷安說話，曄木都沒注意到房間里進了人。

這道題實在是太難了，他看了十幾分鐘都沒分析出來解題的辦法。

見喬芷安過來，曄木索性就向她求助了：「有一道題不會算……」

「啊，那媽媽幫你看看吧。」

學校的數學題，喬芷安還是有自信的，當年她上學的時候，數學成績也不差。

信心滿滿地接過習題，看完以後，喬芷安完全懵住了

是她太久沒有關注過小學的課程了嗎？

怎麼現在小學生的數學題這麼難？

她這個學過高數的人都要轉不過彎兒了……

喬芷安反覆讀了好幾遍題目，仍然沒有解題思路，曄木抬起頭來看着她的一臉愁容，忍不住問她：「你是不是也不會？」

被兒子這麼說，確實挺沒有面子的，但是喬芷安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她確實是不會。

她正尷尬的時候，周沉昇上來了。

看到周沉昇以後。曄木連忙對他說：「爸爸，你快過來，我有一道題不會做。」

周沉昇帶了曄木這麼多年，平時也沒少幫他檢查作業，看曄木這個樣子，他就知道他肯定是做附加題卡住了。

現在小學生的數學題確實不簡單，有的附加題都是奧數比賽的題目，孩子理解能力有限，反應不過來很正常。

不過，這種題對周沉昇來說沒什麼難度。他高中是學理的，數學成績還算可以，而且他本身對這個比較敏感，反應的速度也比一般人要稍微快一些。

周沉昇走到喬芷安面前，將習題冊從她手中接過來，只讀了一遍題，便有了解題思路。

周沉昇在曄木身邊坐下來，拿了紙和筆，開始為他講題。

喬芷安站在旁邊看着，整個人都呆了。

她從來不知道周沉昇還有這種本事。可能是刻板印象作祟，她一直認為像他們這種每天忙着訓練的人，都沒什麼文化。

周沉昇今天確實讓她大開眼界了。

喬芷安站在旁邊聽着周沉昇給曄木講完了解題思路，認真消化了一會兒。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很聰明，這種解題思路，她可能要想好久才想得出來。

聽完周沉昇的分析之後，曄木恍然大悟，很快就把這道題解出來了。

寫完作業以後，曄木將書桌上的東西整理好，之後一臉崇拜地看向周沉昇：「爸爸。你太厲害了。」

「別貧嘴了，趕緊吃飯，你媽媽老早就在等你吃飯了。」周沉昇拍了拍曄木的肩膀。

「噢，好的好的。」曄木應了一聲，跟在喬芷安身後下了樓。

**

來到餐廳，看到餐桌上的飯菜之後，周沉昇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他和喬芷安認識十幾年，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曄木看到桌上擺着糖醋排骨，自然是十分開心的，他拍了拍手。有些激動地說：「今天晚上有紅燒排骨誒，真好。」

「瞧你那點兒出息。」周沉昇瞥了曄木一眼，心想着，孩子就是好哄。

「坐下來吧，我去給你們盛飯。」喬芷安拍著曄木的肩膀催促他。

「噢，好的。」

這些日子以來，曄木已經習慣了喬芷安為他服務，吃飯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拿什麼東西，喬芷安會把一切都準備好，簡直把他慣成了小皇帝。

周沉昇對這種情況十分不滿，之前曄木腿腳不方便，所以必須為他準備好一切。

但是現在，他已經好了，身為一個男孩子，憑什麼坐在這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周沉昇眼睜睜地看着喬芷安將米飯和碗筷一併拿過來，然後沉下臉教訓曄木：「以後吃飯自己動手，不要等着你媽媽給你盛飯、拿餐具，知道了么？」

「噢……明白了。」

曄木自己也知道這種行為是不好的，但是小孩子嘛，難免犯懶，再加上有喬芷安這麼慣着，他就是更是無所忌憚了。

剛剛教育完曄木，周沉昇便轉過頭看向喬芷安，對她吩咐道：「給我盛一碗米飯，拿一雙筷子。」

喬芷安：「……」

曄木：「……」

要不要這麼雙重標準啊？

剛剛教育完孩子，難道不應該自力更生給孩子做個好榜樣么？

喬芷安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但是曄木在場，她又不好拆他的台，於是只能暫時給他一個面子了。

**

和喬芷安道別以後，安渝便坐地鐵回到了陸華夏的住處，她在北城沒有家，一直都住在陸華夏這裏。

對她而言，這棟房子跟家沒什麼區別。

安渝剛一進門，就看到面色陰沉的陸華夏，她被他看得沒來由地心虛，說話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你喊我回來做什麼？」安渝硬著頭皮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今天去幹什麼了？」陸華夏起身，走到她面前，一隻手拽住她的手腕，眯起眼睛看着她。

「我去和喬芷安見面了。」

安渝並沒有打算隱瞞陸華夏，相反地。她還想向陸華夏炫耀：

「喬芷安現在很相信我，我馬上就會找理由去她家住，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很快就可以替他報仇了。」

又是報仇。

聽到這兩個字，陸華夏就對她失望得不行。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嗓音裏帶了幾分壓抑，「你的心裏就只有為他報仇這件事情么？」

他在她身邊不求回報地陪了這麼多年，難道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用心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陸華夏這個態度，安渝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種已經確定答案的問題。他有必要反反覆復地問么？

「陸華夏，我早就說過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為他報仇。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會達成我的目的。你不幫我也沒關係，我總會有我自己的辦法。」

這一次，安渝已經把話說得夠絕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再信他了，這種事情，還是自己親手來比較靠譜。

聽着安渝說出這種話，陸華夏自嘲地笑了笑，他突然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再管你了。」

陸華夏警告她，「安渝，以後你的事情跟我無關，不管你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再來找我。」

安渝第一次從陸華夏口中聽到這種絕情的話，說實在的，她還有些不適應。

這些年裏。陸華夏大部分時間都是縱着她的，前幾年更是如此，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聽從她的安排。

可是現在，他卻說出了「你的事情跟我無關」這種話，安渝聽了不免有些委屈。

她咬了咬牙，強忍着眼淚盯着他，故作鎮定地開口：「無所謂啊，反正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你就是個虛偽的偽君子」

「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搬出去，陸華夏。我們後會無期。」

丟下這句話之後，安渝便跑去了自己的卧室，拿出箱子來開始收拾東西。

陸華夏坐在客廳，聽着安渝收拾東西發出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響，大腦一片混亂。

快六年了……

他以為女人都是心軟的動物，他以為，他在安渝身邊默默地守了這麼多年，她一定會明白他的用心。

這些「以為」，現在看來，都成了笑話。

陸華夏從來沒有告訴過安渝。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愛上她了。

那天風很大，她失魂落魄地抓住他的手掌，那一刻，他就被她奪去了心魂。

都說十指連心，她大概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把他的心偷走了吧？

陸華夏生性內斂，之前又沒有戀愛經驗，在他的世界裏，喜歡一個女人，就應該默默地守着她。

哪怕知道她心裏愛的是陸九州。他也心甘情願地為她付出。

他相信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安渝的心比石頭還要硬。

她的世界裏只容得下一個陸九州，根本沒有給他留出一絲一毫的位置。

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和厭惡，甚至將她的生理周期都記得一清二楚……

陸華夏心裏很清楚，愛情這個東西，付出和回報是沒辦法成正比的。

但是，不管有沒有辦法成正比。總該是有些回報的吧？

他單方面付出了將近六年，卻換不來她一點點的真心。

他是人，他也會累。

想着自己這些年為安渝做的事情，陸華夏第一次覺得自己特別傻。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看着安渝拉着行李箱從卧室走出來，那一刻，他的心完全涼了。

他告訴自己，這一次，一定要狠下心來，再也不要管她。

為她瘋了這麼多年，他也是時候醒悟了

**

周沉昇一大早就趕去醫院了，送曄木上學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喬芷安的肩膀上。

她現在開車不方便，所以只能打車去送曄木上學。

下車之後，喬芷安親自將曄木送進了教學樓，看着他一個人走進教室，才放心地離開。

剛剛走出校門，喬芷安便迎面碰上了秦北征。

秦北征今天是專程來找喬芷安的。

昨天在商場碰面之後，他就想約她見一面，好好聊一聊。

他和熟悉的朋友打聽到了曄木學校的地址，然後跑來了這邊蹲點兒。

秦北征知道喬芷安很在乎孩子，在這裏等她，就是最明智的選擇。

事實證明他做得是對的，果然在這邊等來了喬芷安。

看到秦北征，喬芷安也有些驚訝，她倒是沒想到秦北征是專程在這裏等她的，原本想打個招呼就走，卻被他伸手攔了下來。

「找個地方聊一聊吧。」秦北征將胳膊擋在喬芷安面前，面無表情地向她提出要求。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喬芷安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淡淡地說：「我不認為我們有坐下來聊天兒的必要。」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兒。」喬芷安態度始終這麼冷，秦北征有些慌了。

喬芷安當年經歷的事兒，他都聽說了，其實秦北征這人也沒多壞，就是比較自私，當年被父親逼着娶了喬芷安，才會對她那般排斥。

離婚的那個時候，他就有些後悔了，但是因為愛面子，他一直都沒往出說。

早在離婚的時候，他就知道周沉昇不是喬芷安的良人。當年他也跟喬芷安說過很多類似的話，但是喬芷安根本就不信他

如果她聽話一點兒，又怎麼會經歷當年那些劫難？

……

喬芷安被秦北征拉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坐下來之後，秦北征為她點了一份提拉米蘇。

他和服務生點單的時候，喬芷安全程都沒有開口說話。

「你這些年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點完單之後，秦北征看着喬芷安，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向她道歉：「我很抱歉。」

他這個態度完全是喬芷安意料之外的。她甚至被秦北征這句道歉弄懵了。

「我不記得你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說實在的，不管秦北征做什麼，喬芷安都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她對他沒感情。

沒有感情，自然也不會在乎他做了什麼。

「當年我不該為了那點兒小恩小惠把你送到周沉昇身邊。」

秦北征咬了咬牙，「還有，如果我知道他就是你那個前男友，我絕對不會」

「沒有什麼如果。」喬芷安笑着打斷秦北征的話，「而且，我和周沉昇之間的事情。也跟你沒什麼關係。」

「有個問題，我憋了很久。」

秦北征目不轉睛地看着喬芷安，醞釀了一下措辭，然後才開口問她：

「我們當初結婚三年，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是一點點。」

「秦北征，你在跟我開玩笑么。」

在此之前，喬芷安做夢都沒想到，以秦北征的性格，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她突然就覺得他挺幼稚的

都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還在糾結當年的事情。

「我記得我之前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喬芷安輕笑一聲。「人要往前看，你現在應該好好跟蘇桑過日子，而不是糾結我這個前妻對你究竟有沒有感情。」

「以後如果遇到什麼困難，隨時可以來找我。」

秦北征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沒有將那句「我喜歡你」說出口。

喬芷安說得對，他現在已經的有自己的家庭了，而且他也不年輕了，有些話，只能藏在心底。

秦北征對喬芷安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究竟是不是喜歡。

自從知道周沉昇對喬芷安開槍這件事情之後。秦北征就經常夢見她，夜裏時常會不自覺地喊出她的名字。

因為這個事兒，蘇桑沒少跟他吵架。

秦北征也跟幾個玩兒得比較好的朋友提過這個事兒，他們一致認為，他只是因為當年的事兒對喬芷安心存愧疚而已，並不是真的喜歡她。

若是想讓自己良心過得去，等下次見到喬芷安給她一筆錢買個安心便是。

但是秦北征知道，喬芷安不是那種愛錢的女人。

所以，給她錢是沒有用的。有生之年能從秦北征口中聽到這句話，喬芷安簡直不可思議。

她愣了幾秒鐘，然後笑着沖他點了點頭。

「好啊，以後遇到什麼困難，一定第一時間向你求助。」

她笑得很燦爛，秦北征之前很少見她笑，也不知道她笑起來竟然會這麼好看。

眼睛彎彎的，像天上的月亮，牙齒隱約露出來幾顆，可愛得很。

他看得有些入迷，許久沒有過的衝動就這麼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