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去看看太醫配的寧心定神湯煎好沒,好了立即送上來。」嚴熾書在宮女離去后,又對熾影衛下令,「熾影院全出動,前往協援問寒,務求快馬加鞭,以最快速度將人送回宮裏。」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阿爹,你別攔着我……阿爹啊……」

慕容妍一醒來,便是失心瘋般的不停哭鬧,捨不得再劈昏她的嚴熾書只能緊緊抱着她,耐著性子不停低哄,「妍兒,冷靜點,你這樣叫你爹如何安息?」

「你這騙子,我阿爹根本沒死,哪來的如何安息!放手,讓我去找我阿爹……」慕容妍更是激動不已,使盡全力的槌打着嚴熾書,拼了命的想掙離他的箝制。

早前被撞著的下頷還泛箸瘀紫,又被她不停揮舞的肘臂擊中,嚴熾書卻是不敢鬆手,但又怕傷了她而不敢太過使力,眼見失控的她幾要推開自己,他只好翻身將她壓制在床,大掌將她緊握的拳頭抵制在頭側,「你冷靜點!面對現實,你阿爹已經死了。」

他的話讓慕容妍頓愣了下,隨即又踢蹬著腿,尖聲哭喊,「你騙人,我不信,我阿爹才沒死……你放開我,我要找我阿爹……」

腰腹猝不及防的被狠踢了下,嚴熾書額際冷汗直冒,沉下身將她緊緊釘在榻上,任由悲憤交加的她發泄似地咬着他的肩,咬牙低語,「妍兒,你爹已經死了。朕知道你不願接受,但事實就是你再怎麼哭喊吵鬧也喚不回他了。」咬在肩上的齒勁隨着話語而加重,讓嚴熾書相信她聽進去了,不厭其煩的再道:「你的悲傷痛楚,朕都知道,你想怎麼打朕、咬朕來宣洩都可以,就是別傷了自己。」

「朕知道失親的痛有多難熬,但不管如何,都有朕陪着你,就算失去了爹,你還有朕。就算你要連朕也恨下,朕也會陪着你的。」淡淡的血腥味漫進鼻間,嚴熾書知道他的肩頭已經被她咬出了血口,疼是一定疼的,但那疼卻遠遠比不上對她的心疼。

感受到她漸趨緩和的情緒,以及越漸鬆軟的咬勁,嚴熾書抱着她一個翻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繼續安撫的哄著,「痛就哭吧,哭過就沒事了,朕會一直陪着你的。」

不停歇的柔聲輕哄一字一句全入了耳,慕容妍不願面對的狂躁心緒也隨之斂穩,失去至親的哀傷欲絕卻取而代之,讓她鬆開了嘴,哽咽一聲地放聲大哭。

「哭吧,將你所有說不出的痛苦全哭出來,讓淚水洗凈一切悲傷。」嚴熾書大掌安撫地在她抖顫的背上一下一下輕拍,任由她如湧泉般的熱淚將自己胸前濡濕。

像個無依的孩童般嚎啕大哭,伏在結實健軀上的慕容妍像是啟開了柵門的堤壩,數年來壓抑的、隱忍的、強撐的一切一切全數潰堤,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大半個時辰后,哭累的慕容妍雖是閉眼睡去,卻仍是抽抽噎噎的不甚安穩,看得嚴熾書好不心疼,但這樣的發泄至少好過理智全無的癲狂失控,為此,他懸在半空中的心多少也放下些。

抱着她起身倚卧,他伸手端過宮女呈來的寧神湯,先是自己飲了一口,再俯首將之哺喂到她嘴裏,直到整碗湯藥見底,他才將她放回榻上,細心地幫她蓋上被子。

當慕容妍再次睜開浮腫刺疼的雙眼時,已是隔日黃昏,神情恍惚的她思緒仍未清明,淚卻隨着不停在腦中浮現的養父屍身而滑落,一顆顆熱淚全濺落在嚴熾書只著玄色單衣的胸膛,炙燙的讓他揪緊了心。

「沒事了,朕在這呢。」雙臂收緊,他低沉的嗓音里滿是心疼。

大概是睡夢中被灌下的幾帖安神湯發揮了功效,慕容妍雖仍是淚如雨下,卻沒再同早前那般癲狂,只是啞著嗓哀哀泣語:「我、我阿爹……他……」

「朕讓人將他厚葬了,妍兒要節哀,好嗎?」知道她仍哀慟,嚴熾書細聲陳訴著讓她能安下心的事實。

再無可改變的既定現實,讓慕容妍淚落得更凶,一想到打小將自己捧在掌心上的養父因為她而落得慘死的下場,她便剋制不住的哭嚷出聲,「阿爹……是妍、妍兒不孝……都是妍兒沒用……嗚嗚……才、才會害阿爹死得凄涼……阿爹……」

慕容妍悲痛至極的泣嚷讓嚴熾書心口跟着泛疼,大掌擒着她因悲憤欲往自己臉上打的手,用堅定沉穩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訴:「這不是你的錯!別再自責,更別傷了自己。」

「嗚……阿爹……原諒妍兒不孝……」雙手被牢牢握住,埋在寬厚溫暖胸懷的慕容妍難忍百般自責的情緒,失親的悲痛讓她怎麼也止不住淚。

「你做得夠好了,沒有人會怪你的。」嘴裏說着勸慰,嚴熾書將她緊緊圈抱,讓她在他懷裏盡情宣洩,「你可以哭泣、可以悲傷,但不可以絕望,也莫再自責。無論如何,都有朕在你身邊。」

低啞的嗓音不停在耳邊低喃,彷佛催人安心入眠的輕曲,更彷佛溫暖的春風吹拂,即便淚仍不停淌落,心依然無法從失親的傷痛中復原,被嚴熾書緊摟在懷的慕容妍卻也多少平靜了些,,只是無聲地放任淚水傾落,倚在總是讓她感到安心的懷抱中傾倒悲傷。

「皇上,娘娘既已睡下,讓奴才伺候您回昂龍殿沐浸個暖浴,可好?」看着嚴熾書輕手輕腳的拉過被將慕容妍蓋得密實,圓子連忙低聲問道。

「不,妍兒悲痛欲絕的心緒仍未平復,朕絕不在此時丟她一個人。」縱使身心俱疲,衣不解帶的守着慕容妍整整兩日,嚴熾書仍堅持留在華顏殿。

看來主子這回是真的栽了……默默在心裏感嘆,圓子雖然對主子覓得知心人感到欣喜,可看着向來玉樹臨風、器宇軒昂的主子滿臉的憔悴倦容,眼窩都泛著暗青,他就忍不住難受。

「皇上,請怒奴才斗膽多言,您不眠不休地守着娘娘兩日了,嘗進嘴裏的膳食也沒多少,再這麼下去,有礙龍體安康啊。」嘴裏說着,圓子端起小太監手中的蔘茶,呈遞到嚴熾書面前。

泛著疲色的眸心淡淡的覷了圓子一眼,嚴熾書端起蔘茶啜飲,多少也知道自己的狀況的確糟了點。看了明顯哭累睡熟的慕容妍一眼后,他揉着額際朝圓子道:「去準備一下,朕就在華顏殿裏洗沐。」

約莫過了個時辰,換了身常服的嚴熾書在簡單用過膳后,站在花窗邊凝望着高懸的弦月。

饒是做足了準備,但是以和親之名將平曦送往東胡這事,仍是讓嚴熾書心頭像懸著巨石般沉重,少了玄殷這能幹的丞相在,朝政諸事繁重得讓他感到疲憊。雖說還有羅修武在,但身為武將的他光是迎戰胡匈聯軍的事便忙得分身乏術,哪還有多餘心力在國政上幫他。

偏偏可恨的烏圖還突然來上這招,讓他擱在心尖上的妍兒傷心欲絕,弄得他也跟着勞心傷神,寧可把朝政丟給早前被召回的皇堂兄嚴應匡,也不想讓他的妍兒一人獨哭。

蒼天啊……聯與禰這一博,是會大獲全勝,抑或是失去一切的全盤皆輸呢?

無語問天,此時的嚴熾書也不禁對自己冒險下注的這場博弈感到一絲質疑與不安。

醒了便淚不停歇,哭倦了便睡地過了幾日,心緒終是穩妥些的慕容妍夜半睜眼,嚴熾書神勞形瘁的睡容映入眼帘,讓她悲愴的心又添上幾分難受與心疼,無聲地紅了眼圈。

早在上回收到阿爹被刨下的膚皮時她就知道,只要眼前這男人沒死,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陷在他溫柔呵護情網裏的她忘了,該死地忘了至親的命還等着她救。

直到宮女趁著嚴熾書離開的短暫空檔,將阿爹留下的血書偷偷塞到她手裏,這才讓她徹底清醒,想起了自己來到他身邊的殘酷理由。

纖指輕繪著男人剛毅的輪廓,慕容妍神情迷惘,心思紛亂複雜……

他,中原帝王嚴熾書。一個她在心裏恨了數年的男人,一個說着心悅於她,處處待她寬容,傾其柔情地融化她恨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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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修羅戀逆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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