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上)

攤牌(上)

「哦哦哦,他啊~」紫蘇反應過來,頓時如釋重負:「倒沒聽到什麼動靜,應該是無事了。小姐若不放心的話,一會我再過去打聽打聽。」

幾個丫頭裏,紫蘇是最沒心機的一個,瞧她的樣子,顯然是真的不知孤影之事,杜蘅心頭一跳:「出什麼事了?」

「沒,沒有啊?」紫蘇心下慌亂,結結巴巴地道:「有,有世子爺在呢,能,能出什麼事?」

杜蘅俏臉一沉:「抬起頭來。」

「啊?」紫蘇一驚,雙手在地上慌亂地摸索著,偌大一個銅盆,半天才摸到手上,緊緊地攥著,象攥著護身符。

杜蘅瞧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提高了聲音喝道:「紫蘇!」

「小,小姐……」

「行了,我來說吧~」蕭絕走了進來,看着幾乎縮成一團的紫蘇,淡淡吩咐:「下去吧。」

紫蘇如蒙大赦,縮著肩,貼著牆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杜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說吧~」

怪不得昨天就覺得這傢伙怪怪的,果然有事。

「咳~」蕭絕輕咳一聲,放柔了聲音:「先吃飯,吃完再說,不然我怕你聽完吃不下。」

杜蘅一聽,嗔道:「你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嘛?」

蕭絕:「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跟你直說了吧!」

「說吧,我聽着。」杜蘅做洗耳恭聽狀。

話到嘴邊,蕭絕又咽了回去,提起條件來:「你得答應我,不管說什麼,都要保持冷靜。」

「嗯,肯定冷靜。」

「聽完不許生氣。」

「嗯,我不生氣。」

「也,不準離開我。」蕭絕摒住了呼吸,略帶點緊張地看着她。

被他緊張的情緒感染,杜蘅終於忍不住了:「到底什麼事,神神叨叨的?」

奇怪了,他的性子向來霸道張揚,做事雷厲風行,最不喜歡拖泥帶水,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難不成,他學人金屋藏嬌,被紫蘇誤打誤撞發現了,見瞞不住,只好攤牌?

要不然,幹嘛一副做錯事情,如臨大敵的模樣?

現在回想一下,其實不止他,紫蘇昨夜也很古怪——哪有她還沒歇,紫蘇倒頭先睡的道理?

再怎麼說,紫蘇經過易筋洗髓,又經慧智親自教授武藝,就算無法躋身頂尖高手行列,對付幾個尋常江湖人物也不在話下,身子骨結實得很,怎麼可能坐了幾天馬車,比她還先倒下?

心裏雖覺得這個推測不太可能,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有些掛不住了。

下意識地朝門外瞥了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問:「怎麼,一會有人要給我敬茶?」

「你渴了?」蕭絕正低了頭在心裏盤算,聞言未加思索,隨手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喝吧~」

杜蘅哭笑不得,也不好說破,只得胡亂接過來吃了,卻也暗自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要不然,她還真的不知如何自處。

「阿蘅~」蕭絕字斟句酌地道:「有件事,之前一直瞞着你……是我不對。」

說完,抬起頭偷覷一下她的臉色。

看他如此糾結,杜蘅越發好奇,面上卻只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反正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何必自尋煩惱呢?

蕭絕搓了搓手:「那個,我也是不久前去了趟大都,見到慧智才知道的,上次回京打算跟你說來着。結果……再者,這不是能在信里說的事,所以……」

杜蘅一直認真地傾聽着,神情恬靜中帶了幾分遺憾:「是,上次太倉促,你都沒來得及跟母妃告別。」

蕭絕心中一顫,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

分明是自己不想告訴她,希望瞞她一輩子,何必找理由掩飾呢?

苦笑一聲,終於說了實話:「我是故意的。」

「啊?哦。」杜蘅點頭。

「不是沒有時間,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哦。」她不以為意。

「不止是故意,還想瞞你一輩子。」他有些生氣,加重了語氣。

「哦。」杜蘅還是不以為然:「瞞着我,一定有你的理由。」

「既使跟你有關?」

杜蘅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想我知道,那麼我就不知道好了。」

「你,不生氣?」蕭絕心頭一暖,神色有幾分彆扭,既有些期待,又有幾分不安。

「我不是答應過你了嗎~」杜蘅有些好笑。

看他的目光,象在看着一個任性的孩子,寬容而帶着幾分寵溺,用着明顯帶了安撫的口吻,柔聲道:「再說,你現在不是打算告訴我了么?有什麼好生氣的?」

再說了,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巨細無遺把發生在身上所有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自己的妻子呢?

蕭絕,已經算是一個另類了。雖然不會主動向她提起外面的事,但只要她問,一般都會耐心解釋幾句。

換了南宮宸,哪怕憋死你,都不會透一個字出來。

「既使這事很重要?」

「再重要,也不及你重要。」

蕭絕心緒激動,狠狠地抱住她:「阿蘅,對不起!」

杜蘅被他突如其來的激烈情緒,弄得莫名其妙。

試探着想掙扎了一下,可惜他的力氣極大,箍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裏掙得開?

想了想,抬起手拍了拍他:「如果太為難,那就別說好了。」

蕭絕將她稍微推離開懷中,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道:「知道嗎?你的重生並非偶然,是南宮宸舍了江山,找了一僧一道一巫師,再加上慧智,施了轉世重生之法,才換來的。」

杜蘅駭然瞪大了眼睛,半天沒有做聲。

內心掀起巨浪狂濤,似有無數驚雷劈下,剎那間面青唇白。

「不,這不可能!」她本能地低嚷。

七年夫妻,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權利對南宮宸有多重要!

他忍辱負重,隱忍那麼多年,不惜以皇子之尊,娶一個失了貞的女子,為的就是討太康帝的歡心,最終坐上那把龍椅!

為此,他不擇手段,甚至連親生的骨肉都拋棄了!

她也從未懷疑,以他的才智和雷霆手段,最終笑到最後的一定是他。

但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南宮宸會為了她,舍掉到手的皇權!

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別說他對她毫無感情,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那麼一點點真情在裏面,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已經死掉,全無價值的女人,毀了他一生的夢想,捨棄大好的江山?

如果換了蕭絕,或許還有可能。

南宮宸是誰?

天底下最冷酷,最理智,最懂得取捨的男人。

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性命危在旦夕之間,也會冷靜地計算得失的男人!

居然為了一個虛無飄渺,荒謬絕倫的「轉世重生」之說,放棄到手的皇權,放棄成為千古明君理想?

不,這種事,連她都會覺得荒唐,他又怎麼會做?

真要如此,當初何必見死不救,任她凄涼地死在那座荒蕪的小院裏?

「是真的~」

「胡說,我不信!」

蕭絕握住她的肩,肅然道:「不是道聽途說,是慧智親口告訴我的,不會有假。」

杜蘅張著嘴,淚水無聲地流下來:「為什麼?」

蕭絕嘆了口氣。

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這輩子還有親口為南宮宸辯解的一天?

他鬱悶到不行,卻又不得不說了一句:「還能為什麼?他後悔了唄。」

「後悔?他?笑話!」杜蘅聲音高亢,神情激動。

重生之後,他不是沒有機會,可他卻從未提過半個字。甚至對錯手殺了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曾表現過一絲的後悔,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訓斥她的不識大體!

她嚴重懷疑,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後悔」兩個字!

蕭絕沉默了許久,輕聲道:「我一直認為,他不愛你,至少是愛得不夠。所以,才會任你在王府里飽受欺凌,以至釀出了骨肉相殘,斷手剜目的慘劇……」

一番話,讓她再次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一種宛如置身冰冷深淵的絕望感襲來,身體不自覺地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蕭絕心痛如絞,緊緊地擁着她,輕聲在耳邊低語:「我一度認為,假如是我,一定不會弄得這麼糟糕,一定不會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哪怕他最終悔悟了,捨棄了江山,換了你的重生,這樣的男人,也沒有資格重新擁有你。所以,我決定瞞着你,一輩子不讓你知道真相。」

「昨夜,當我發生瞞不住,必須把真相告知你時,一夜沒睡。我想了一晚,最後不得不承認,如果換了我,不見得能做得比他更好。不,更正確的說,我不如他。」

說到這裏,他自嘲一笑:「你知道的,男人天生就愛追逐權力。我,其實也不例外。面對皇位,沒有幾個男人能真正做到說舍就舍。尤其是到了手的皇位,拱手送出,這份魄力,還真不是誰都拿得出來。何況,是為了一個已經死去,可以說毫無價值的女子,就更難能可貴了。我自問,比不上他。」

「這麼說,倒是我不夠理智,無理取鬧了?」杜蘅俏臉冷凝。

蕭絕撓了撓頭:「不是,我只是想盡量客觀地幫你分析一下當時的情況。他跟我不一樣,他是皇子,將來肯定要登上皇位,做出那樣的選擇,其實並不奇怪。換了任何人,遇到那種事情,早就大開殺戒了!他能容忍到你平安分娩,已經是仁至義盡。我相信,如果不是慧智剛好在那時登基,也許會是另一個結果……」

杜蘅一下激動起來,用力推開他:「那種情況?那種情況是什麼情況?蕭絕,你說清楚!」

「阿蘅,你別激動!」蕭絕大急,連聲道:「你聽我說完啊!我當然相信你是清白的。只是想告訴你,當時的確處境尷尬,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生出誤會!南宮宸他也是人,而且是個極度驕傲的男人,居然能忍下這口氣,真的很出我的意料……」

「他有疑惑,為什麼不當面問清楚?」杜蘅激動不已:「暗地裏猜忌,縱容他的女人來折磨我,算什麼男人?我寧願,他一刀殺了我!」

蕭絕苦笑:「問得好,他為什麼不一刀殺了你,一了百了?偏偏要讓你這根眼中釘,肉中刺放在面前,天天羞辱他?」

杜蘅一窒,倉促間竟無詞以對,半天,悻悻說了一句:「誰知道他心裏想什麼?也許是覺得殺了太過便宜我了,要留着慢慢折磨才解恨?」

蕭絕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傻丫頭,他捨不得。」

杜蘅全身的血色全部湧上頭,俏臉瞬間漲得通紅,轉眼又褪得乾乾淨淨,白得似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一雙黑玉似的眸子睜得溜圓,冷冷地盯着他:「蕭絕,你一再替他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啊,我為什麼要幫他說話?」蕭絕嘆了一口氣,把問題再度扔回給她:「難道,爺打算忍痛割愛,讓你們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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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狠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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