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
今夜,沒有月亮,夜色微涼、夜風微寒。
帝都、皇宮,一座偌大的宮殿內,有一人坐在假山之上。
他曲著雙膝、抱着自己,微仰著腦袋、望着天空、有些出神。
夜風吹來,掀起他的幾縷碎發,他單薄的背影略顯蕭條、孤寂……
踏踏踏……
不遠處,顏如煜放輕步伐、輕輕走去。
他揚眸、望着假山上那道單薄的背影,放低聲音:
「麟殿下,你在看什麼?」
滄瀾麟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很低,帶着一抹痛苦與喑啞:
「似此星辰非昨夜……」
顏如煜薄唇微抿,他緩步走去,爬上假山,坐在他的身旁,望向天空。
今夜,沒有星星,月亮也很淡。
彎彎的月亮藏在烏雲后,露出些許尖尖的尾巴,照亮了旁邊的烏雲,帶着一抹壓抑的氣息……
顏如煜知道,他又在懷念他的母親……
「麟殿下……」
他抿了抿唇角:
「逝者已矣……倘若你的母親在世、定不願見到你如此悲傷的模樣……」
滄瀾麟仰著頭、凝視着慘淡的月亮,乾淨的目光忽然有些深:
「明日,會死很多人吧……」
顏如煜睫毛微顫。
一句不經意的話,瞬間揭開他心底最深處的心思。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他卻音信全無……
顏如煜緩緩垂眸,抱着雙臂,聲音很低:
「我不喜歡戰爭。」
「他們會死的很有意義。」
滄瀾麟忽然側頭、望向顏如煜:
「人活在世,皆有各自的理想與追求,他們能夠死在戰場之上、也算死得其所。」
顏如煜微怔。
這些話……他怎麼聽着有些奇怪……
「可是……他們除卻保家衛國,還有家人、還有孩子。」
「沒有國、哪來的家?」
滄瀾麟望向天空:
「他們的貢獻,能夠造福更多人。」
「麟殿下……」
「難道不是嗎?」
滄瀾麟望着半空的烏雲,飄動的烏雲映在他的瞳孔內,似蒙上一層黑霧、深而沉:
「再深愛家人、再無可奈何,卻都身不由己……」
……
此時,御書房。
今夜、氣氛沉重,似象著着什麼一般。
燈火通明的御書房外,隱秘處,立着一抹纖細單薄的身影。
女子穿着樸素、臉龐乾淨,望着御書房的方向,目光有些沉重……
「娘娘、夜裏涼。」
宮女輕輕搭了一件外袍。
霜妃攏了攏外袍,淡淡道:
「如今,已不是滄瀾政的天下,日後,不必再喚我娘娘。」
「娘……那……小姐?」
霜妃抿著唇角,抿開一抹複雜的笑:
「明日過後,待這場戰爭落下帷幕……」
她望向御書房:
「待戰爭結束……我便離開。」
這裏、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御書房外,氣息凝重。
御書房內,卻是笑意隱隱……
「蕭哥哥,你做皇帝的樣子可真威嚴……」
「不過我看別的皇帝都有鬍子……」
「蕭哥哥……蕭哥哥……」
御書房內,龍君琦抓着滄瀾蕭,撲上撲下摸摸龍袍、扯扯袖子,再捧起男人的臉、揪他下巴:
「你的鬍子呢?」
「咳!」
滄瀾蕭掩唇低咳:
「你以為我是四五十歲的糟老頭?」
「呸呸呸!」
龍君琦捏着他的臉:
「就算你是糟老頭,我也喜歡你。」
「以前,別人都說你好男風、不上進、沒出息,定然會想不到、有朝一日,你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她驕傲的揚起下巴:
「哼哼!」
那驕傲的模樣,好似自己是皇帝一般。
滄瀾蕭捉住臉上作亂的小手,拿下來:
「如今,我可是皇帝,你還敢揪我,不怕我治你的罪?」
「你敢治我,我爹爹一定從床上跳起來、為我做主!」
滄瀾蕭霎時失笑:
「龍將軍的傷如何?」
「大夫說了,傷及筋骨,近三個月內、難以下床。」
焚燒城池那一夜后,父親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在府中休養。
「可爹爹總是躺不住,時刻關切著戰況,還……還心懷內疚……」
龍君琦緩緩垂下目光、情緒漸漸沉了幾分:
「紫陽皇下落不明,唯獨爹爹逃生……」
「這不是龍將軍的錯。」
滄瀾蕭攬住她、將人擁入懷中,輕拍着她:
「紫陽皇不是一般人,定不會就此殞命。」
「蕭哥哥……」
龍君琦圈着他的腰身,呼吸着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思緒漸漸有些飄忽:
「蕭哥哥、你知道嗎?那日,爹爹被士兵們帶回來,鮮血淋漓、傷情極重,仿若快要……快要……」
她緩緩憶起那一日:
「我衝過去,泣不成聲時,他輕咳了一聲,說……」
「說……我還沒有讓他放心,他捨不得丟下我一個人……」
她抱緊男人:
「現在,爹爹成天與我說……說,我已經老大不小……」
滄瀾蕭目光微沉。
「蕭哥哥,」
龍君琦緩緩抬眸、凝望他:
「我……」
滄瀾蕭的右眼皮猛然一跳、心跳瞬間失了一拍!
「蕭哥哥,你怎麼了?」
男人的臉色竟然突然變了……
滄瀾蕭捂住胸口,心頭猛然漾開一道深深的不安。
那一刻,就像突然墜入懸崖……
那一刻,不安至極……
「蕭哥哥……」
「琦兒,大戰迫在眉睫、容不得兒女情長。」
滄瀾蕭自然而然推開她,站起身來:
「我……」
他按著心口,臉色發白:
「我……忽然間……好像……好像要出什麼事……」
「蕭哥哥,你近日日夜難寐、忙着社稷之事,定是積勞成疾。」
龍君琦連忙起身:
「我這就去尋太……」
「不用!」
滄瀾蕭忽然捉住她的手,目光不經意抬起間,猛然望見御書房內側的櫃格。
那裏……
他忽然想起什麼般,當即大步奔走而去。
握住燭台、擰了一圈,櫃格頓時輕輕震動、咔咔作響。
咔咔……
櫃格緩緩移開,燭光緩緩灑射而入。
昏暗間,一抹血腥味飄入鼻腔……
滄瀾蕭連忙大步奔去,乍見地上、躺着一人。
衛峰倒地、臉色蒼白,嘴角溢出鮮血……
咬舌自盡!
他曾經說過,衛峰敢自殺、他就殺了衛峰全家幾百人,可衛峰仍然……
「不好!」
他臉色乍變,猛然向外奔去:
「九弟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