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照影壁（求月票）

聽潮劍侯威名在外，每年來聽潮苑求見他的劍客不知凡幾，但最終都失望而歸。久而久之，聽潮苑便成了劍客群體中最特殊的地方。

心中奉為聖地，卻冷冷清清。

聽潮苑內，除了聽潮劍侯和女兒藍小蝶，弟子陶星宇外，也只有三個最忠心的家僕，平時最常聽見的聲音，便是山崖外的海潮聲。

今日，有一個陌生人來到了這裏。

「公子，老爺在裏面等你。」

一位家僕客氣地伸手，並未跨入園林拱門。

「多謝。」

石小樂面色如常，心中卻並不平靜。

從家僕不經意的動作中，他能感覺到，對方是一位造詣精深的用劍高手，尤其是那雙眼眸，偶爾的窺探，時不時會掠過一道劍者才有的鋒芒。

連手下人都如此厲害，不知道聽潮劍侯本人，會強到什麼地步。

走過拱門，石小樂終於見到了這位名聞大涼的劍道強者。

他背着身子，一襲藍衣，腰桿如劍一般挺直，聽到動靜後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癯瘦長的臉龐。

這一刻，石小樂有種錯覺，似乎對方的眉毛，鬚髮都是劍，有無數道劍朝他射來。

「好強！」

若非心神超越常人許多倍，石小樂絕對會被這一個眼神嚇到。對方的境界，已至深不可測的地步。

青雪州第一的逍遙上人，據說是靈關境八重高手，與聽潮劍侯一比，只怕遜色了不知多少倍。

「我這裏，不收兩種人。」

藍聽濤的聲音，帶着劍的孤僻和犀利，沒有任何虛偽客套，開門見山。事實上，若非碧簪夫人提前送來信箋，懇求於他，他根本不會見石小樂。

「哪兩種？」

石小樂情不自禁被感染。

「第一種是外人。不過昔年碧簪夫人救過我一命，你是她叫來的，於情於理，我都該還她一份情。」

話鋒一轉，藍聽濤的聲音又生硬起來：「但聽潮苑的規矩不可破，除了外人，我也不收庸才。假如你沒讓我滿意，我還是會趕你走，誰來都沒用。」

石小樂點點頭：「理當如此，不知前輩如何判定？」

「跟我來。」

看了石小樂一眼，聽潮劍侯邁步往另一側拱門走去。

碧簪夫人給的資料他已經看過了，從上面看，石小樂的天賦似乎超過陶星宇，但那又如何？

很多東西，不是光憑資料就能看出來的。

聽潮劍侯的看法與大多數劍客不同，在他看來，劍道境界固然重要，但絕不是衡量劍道天賦的唯一標準。

比如他女兒藍小蝶，早早觸及了劍心，但論實戰能力，遠遠不如弟子陶星宇，若是心性不改，日後的天賦只會漸漸消磨。

很快，二人來到了聽潮苑後山。

石小樂的眼睛一下子落在山壁前，那裏立着一塊十丈高，三丈寬的光滑石碑，彷彿一面巨大的鏡子，天上的雲日映照其上，形成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圖案。

「師傅，爹。」

陶星宇和藍小蝶走上來，前者看了一眼石小樂，很快移開目光，後者卻打量個不停。奇怪，爹怎麼會帶一個陌生人來此重地。

「我說過，不收庸才，你能撐過照影壁的攻擊一刻鐘，我就讓你留在聽潮苑。」

藍聽濤對石小樂說了一句，又對藍小蝶道：「小蝶，你去照影壁後方舞一套清影劍法。」

「啊？」

藍小蝶張了張嘴。

照影壁十分奇特，一旦有人在後方舞劍，壁面上便會激發出相應的虛幻劍氣。不同的是，虛幻劍氣的威力，會比舞劍者強大許多。

清影劍法，是照影壁第二檔次的攻劍擊法，以藍小蝶的天賦，也是練了幾個月才能堅持一刻鐘。

思及此，藍小蝶不由可憐地看了一眼石小樂。

對方估計是爹爹的好朋友推薦過來的，爹爹不好意思拒絕，所以才這樣為難人家，讓他知難而退。

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藍小蝶身形一竄，站到了照影壁後方。

依照陶星宇的指點，石小樂走到前方劃定的三丈圓圈內，距離照影壁恰好也是三丈。

「師妹，可以開始了。」

看了藍聽濤一眼，陶星宇喊道。

刷刷刷。

一瞬間，天上雲日盡散，照影壁中出現了一道舞劍身影，合共十八道粗大劍氣激射而來，恍如隕石流星，快速擊向石小樂。

「好奇妙的陣法。」

石小樂暗暗吃驚。

這些劍氣說是虛幻的，但給人的感覺無比真實，每一道的攻擊力分明都達到了玄氣九重標準。在不得脫離三丈圓圈的限制下，想要擋住，十分考驗劍客的素質。

假如是一位玄氣九重高手來此，石小樂肯定不是對手，但好在這些劍氣沒有自主意識，缺乏變化，也就是威力強大而已。

心到意到，石小樂倏然一劍刺出，劍尖點在某道劍氣薄弱部分，又一個橫划，將三道劍氣盡皆斬碎，人趁機閃到了安全位置。

從照影壁後方，能看到前方的情景，見石小樂擋住了第一波，藍小蝶並未露出驚異之色。

開玩笑，如果連第一下都擋不住，那也太廢了。爹爹的朋友再怎樣，也不可能塞個阿貓阿狗過來。

當然，在藍小蝶心中的阿貓阿狗，放到江湖中，已經算是一流天賦的劍客了。

「清影天上舞。」

劍勢一變，藍小蝶使出清影劍法第二招。

這一次，足足二十八道劍氣襲來，形成了一個圓滿閉環，一旦陷入其中，除非是憑真本事找到破綻，否則休想利用空檔取巧。

石小樂雲淡風輕，仍是長劍一掃。

這個動作令陶星宇暗自皺起了眉頭，會不會太輕敵了，要知道就算是師妹，第一次上去也被弄得灰頭土臉。

但是接下來的場面，大大出乎了陶星宇的意料。

只見石小樂一劍劃過，就好像橫切豆腐，那二十八道劍氣彷彿自動湊上去一般，整齊地被切成兩半。

劍氣當然不會自動湊上去，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對方在一瞬間看出了劍法的破綻。

陶星宇的一對雙眸精光爆閃。

「看不出來，有點底子。」

藍小蝶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奮，清影劍法行雲流水般施展了出來。

一簇簇劍氣威力未變，但速度和數量都上了一個台階，而且角度刁鑽，招無銜接，讓人永遠無法預測下一次的形式。

到了這一步，石小樂不得不佩服聽潮劍侯了。

需知身為劍客，除了本身的天賦外，最重要的便是眼力，反應力和心力。

強大的眼力，能夠讓你輕易看穿對手的破綻。反應力，則是眼力的充分補充。否則光有眼力，找到破綻也沒用。

而心力，卻是一切的前提。心力差的人，往往會讓外物干擾自身的意志，精神不集中，導致實力無法發揮。

眼前的照影壁，分明將這三項素質考驗，都提升到了讓常人咋舌的地步，只要有一項稍弱，絕對會弄得狼狽不堪。

可惜，無論眼力，反應力，還是心力，石小樂都堪稱變態般的強，這樣的考驗，對他也就失去了意義。

手臂發力，石小樂不退反進，十八道劍氣繞着他的劍身，形成了一團劍氣漩渦，虛幻劍氣刺在上面，連火星都濺不起來，直接湮滅。

下一刻，他劍招一變，又多出了十道劍氣，正面迎上了照影壁的攻擊。

「清影劍法？！」

陶星宇神情震動，差點叫出來。

石小樂此刻施展的，不是清影劍法，因為招式不同，但精義，分明就是清影劍法的精義。

按道理，清影劍法是師尊親手所創，絕對不可能流傳到江湖中，難不成，這少年只是觀摩了照影壁上的影子，所以就模擬出了精義？

這不可能！

陶星宇忍不住看向一邊的師尊。

藍聽濤的面色一如之前般冷淡，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的眼眸深處，亦罕見地多出了一絲驚色。

「清舞天影！」

藍小蝶嬌吒一聲，先前還有所保留的她，此刻則真正動用了全力。

一直以來，她都以自己的天賦而自傲，可是第一次面對照影壁的清影劍法，她可是連三十招都沒撐下去。

與穩如泰山，遊刃有餘的石小樂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這讓她怎麼接受？

蝗蟲般的劍氣迎面射來，卻無法令石小樂的表情有絲毫的變化，手腕一抖，青鋒劍同樣抖落無數劍氣，且這些劍氣恰好穿入了對面劍氣的空隙處。

其驚人的眼力，掌控力，看得陶星宇都大感不可思議。

一刻鐘。

兩刻鐘。

「不玩了。」

藍小蝶秀臉微紅，氣哼哼地從照影壁後方走出來，看怪物一樣地看着石小樂，道：「你這傢伙，今年幾歲了？」

石小樂愣了愣，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隱瞞的，道：「很快就十九了。」

也就是說，今年才十八？

藍小蝶被打擊到了。今年她恰好十九歲，原本如果石小樂報出更大的年齡，她還可以安慰一下自己，現在還怎麼比？

後方的陶星宇深吸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石小樂身上，他彷彿看見了四大小劍侯的影子。

「這是我偶爾的感悟所得，拿去看吧。」

平靜被打破，一本書冊穩穩落在石小樂手中，藍聽濤收回落在石小樂身上的視線，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