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指法顯威
一個人領悟什麼樣的真意，雖然與個性並無直接關係，但也絕不是毫無關聯。
比如一個冷酷堅毅的人，不太可能領悟出纏綿悱惻的真意。一個天性樂觀的人，也不太可能領悟出悲傷凄婉的真意。
沒有那份心境，你怎麼領悟？
謝曉風的真意，帶着殺氣，煞意和毀滅，簡直就是極盡惡毒，偏偏對方看起來溫文爾雅，分明就是大奸大惡之輩！
「山水夫如何？」
臉色冷肅，玉扇書生身體旋轉，一道道扇影交替出現，如同水墨畫中的山水，隱逸高遠，卻暗藏殺機。
這是玉扇書生自創的三式殺招第一式，將山水真意演繹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對手稍有大意，立刻就是死局。
身體倒退，石小樂躲開了一重又一重山水，但是山水無盡，攻勢無止。最後一重山水壓來時，石小樂的氣勢也達到了頂點，一劍刺出。
奪命第十四劍。
恐怖的氣爆聲，像是一口颱風風眼在原地爆炸，無數大理石碎屑漫天激射，將小玄武陣法的氣罩擊出一個又一個凸點。
外部的神宮高手見狀，更是顧不得休息，持續進行攻擊。
臉色微微發白，石小樂朝後飛退，以無相神功護持己身。
「飛鳥絕畫意。」
爆炸的餘波還未完，玉扇書生的第二招又來了。
如果第一招是無窮無盡的山水，偏於寂靜，那麼第二招，就彷彿一副生動的畫卷。畫卷中，一隻以罡氣凝成的飛鳥掠出，輕點湖波，襲向石小樂。
渾身汗毛倒豎，石小樂連忙使出了奪命第十五劍。
一點赤紅之芒閃現，頃刻間放大了無數倍，形成一條猙獰的赤龍呼嘯而出，張口便咬向飛鳥。
轟隆隆！
赤龍劍與山水玉扇相擊，頓時發出震耳欲聾的長鳴聲。
赤龍劍雖然鋒利，但山水玉扇也是一柄頂尖的下品靈扇，爭鋒中並不吃虧多少。
眾人視線所及，赤紅一片。神宮內外，所有關注這裏的高手，只感覺雙目都被鎖定，再也無法移開。
「玉扇書生你敢！」
左眼老人忽然長嘯一聲，這是眾人首次看見他暴怒的樣子。
「有什麼不敢的，山在水中行！」
玉扇書生哈哈大笑，人扇合一，罡氣在其身後演化出模糊的山水，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湖面倒映的群山，似也隨着玉扇書生而倒退，靜中含動，動中孕靜，眾人已分不清真與假，更不知靜與動的界限在何處，只知沉淪于山水畫意中。
山水真意，本就蘊含着動靜之別，據說真正參悟到極限，能涉及到快慢玄奧。玉扇書生自然遠沒有達到這個境界，但以之橫行八州，已是綽綽有餘。
先前兩次交手，殘目二老對這一招最有印象，甚至吃了不小的虧。
所有人腦中都閃過一個念頭，赤龍神君危矣。
一柄森冷的劍柄，倏然從玉扇中衝出，以更快的速度刺向石小樂，連虛空都無法截下留影。
原來第三式殺招還不算數，扇中劍，才是玉扇書生真正的殺招。
「一切都結束了。」
玉扇書生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這一招，他只在闖蕩玄武州時用過，否則用在殘目二老身上，后兩者未必能活命。
唯一遺憾的是，那部無相神功，只怕要隨着謝曉風的死亡，長埋黃土了。
「動與靜，真與假，我又何必在乎？紛繁的表相，終究掩不住你心內的殺機。」
劍尖眼看要刺入石小樂的心臟，卻在距離三寸之遙時，猛地定格。
「什麼？」
玉扇書生面容大變。
眾人看見了兩根手指。
沒錯，是這兩根手指，夾住了玉扇書生那讓人為之心膽俱寒，招出必殺的致命一劍！
玉扇書生的山水真意，除了本身的攻擊力外，最可怕的便是能混淆人的五感，從而搶佔先機。
偏偏這一招對上心神無比強大的石小樂，無形中就削弱了一大截。
雙指輕彈。
鏗！
長劍以更快的速度反刺向玉扇書生，劍尖刺中扇面，因為過於震驚，猝不及防下，玉扇書生被逼退三步，方才踉蹌站穩。
「不可能，你不可能擋住我這一劍？除非，那一指是……一流武學？！」
玉扇書生看着石小樂，眼睛瞪大。
以石小樂的功力，除非是一流武學，否則如何擋住他的扇中劍？可是，對方已經有了一流內功，又從哪裏得到的一流指法？
整整六百年來，八州總共才出現過三本一流武學，其中有兩本存在疑點，極可能只是假冒的，剩下一本，同樣不知所蹤。
至於一個人，身兼一流內功與一流指法，玉扇書生不敢想像，這需要多大的機運與福緣？
「神君！」
小玄武陣法之外，神宮高手全都看愣了，愣神過後，是難言的複雜，有震驚，有失落，還有一絲絲崇拜。
這個曾逼他們發誓效忠的男人，假如死在這裏，無疑能令他們得到解脫。
但是現在，他們有種感覺，對方或許真的是命定的魔道霸主。
一個人得到兩門一流內功，固然需要機緣，但若是沒有過人的天賦與毅力，如何能在不到三十歲，就將它們同時修鍊到大成？
這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成就。
「我如今的防禦力，應該能輕易擋住自己的全力一擊。」
玉扇書生那一劍，鑒於本身功力和真意層次的問題，威力已經超越了清風十三式和奪命十五劍，但仍被石小樂接住。
由此可知，他的防禦強到了什麼地步。
假如靈犀一指能夠圓滿，只怕石小樂不僅能擋住對方，還能反守為攻，一舉擊敗玉扇書生。
長嘯一聲，玉扇書生髮狂般朝石小樂殺來，左手扇，右手劍，攻勢如水泄銀河，連綿浩大，籠罩石小樂的周身。
但是沒過幾招，玉扇書生的劍又被夾住了，攻勢一滯，赤龍劍與山水玉扇連續交擊，二人同時倒退。
玉扇書生再次衝上。
「想耗死我？」
石小樂暗暗苦笑。
有了靈犀一指的絕對防禦，玉扇書生的殺招固然無法突破他。但不可否認，時間一久，他內力上的劣勢就會凸顯出現，屆時未必還能擋得住。
五十招。
一百招。
二人很快鬥了一百九十三招。
石小樂雖然一直處於下風，卻始終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
咣！
就在這時，小玄武陣法表面裂痕密佈，在神宮數千位高手持續不停的轟擊，乃至石小樂與玉扇書生的氣勁碰撞中，終於堅持不住，如玻璃般碎開。
「殺啊！」
在殘目二老的帶領下，眾人一擁而上。
「謝曉風，你用的是什麼指法？」
早在小玄武陣法破碎的同一刻，玉扇書生已放棄了石小樂，幾個縱身，拍開攔路的神宮高手，如蚯蚓般在人群中穿梭，遁向遠方。
「靈犀一指。」
石小樂答道。
「靈犀一指？在下見教了。」
玉扇書生功力消耗過巨，加上神宮高手無數，終於還是被擊傷，不過他畢竟是八州第一高手，強行提聚功力，突出了重圍。
「賊子留下！」
殘目二老腳尖連點，不死心地追了出去。
「希望不要被追上吧。」
看了看三人離去的方向，石小樂收回目光。
玉扇書生雖然受了傷，不過對方縱橫江湖百年，應該有不少保命的手段。
在不知身份的情況下，石小樂不會怨恨對方的刺殺之舉。事實上，武林正需要玉扇書生這樣為了正道，不惜甘冒其險，孤身入虎穴的壯士。
不久后，殘目二老滿臉失望而回。
「神君，老夫二人無能，又被玉扇那賊子跑了。」
左眼老人嘆了口氣。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說話的聲音中，已帶了一絲平視的味道。
過去的石小樂，雖然身份擺在那裏，但畢竟是小輩。
可是此時的石小樂，說句不好聽的，實力已不遜色他們多少，殘目二老下意識改變了態度，不再高高在上。
石小樂擺擺手，自通道：「兩位前輩無需如此，玉扇書生膽敢襲殺本君，這筆賬，本君遲早會討回來的。」
「不錯，以神君之姿，至多幾年，定能輕易斬殺玉扇書生，帶領我等剿滅正道，光復吾道。」
滅情老人一抱拳，語氣激昂。
今日之戰，石小樂徹底將他打服了。以對方的才情，跟着他，魔道註定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神君蓋世，一統武林！」
有人突然在遠處大喊。
「神君蓋世，一統武林！」
更多人跟着喊了起來。
看着在宮燈映照下，身影被無限拖長的石小樂，哪怕是紅魅魔，天吃魔等人，都不得不承認，對方確是魔道中最出色的人傑，連魔侯都遠遠比之不上。
眾人的吶喊聲無比嘹亮，穿透夜色，驚動了十裏外的昊元城。
城內，不知多少武者推開窗，看向赤龍神宮所在的方位，目帶恐懼。
怎麼回事，神宮的那群魔徒為何如此亢奮？難道，他們準備對正道動手了嗎？
這一夜，神宮無眠，昊元城亦有很多人失眠。
數天之後，赤龍神君謝曉風逼平玉扇書生的傳聞，在江湖中不脛而走。為了造勢，神宮高手甚至將整個過程繪聲繪色地宣揚了一遍。
八州魔道無不歡騰。
正道人士則相顧失色。
尤其在玉扇書生始終沒有出面澄清的情況下，消息的真實性越來越受到江湖的承認，有人大聲駁斥，也有人低頭沉默。
唯一相同的是，那股籠罩在正道心頭的黑雲更加濃郁了。走在江湖的任意角落，你都能感受到那股壓抑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