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雙城之事，在玄武州上層門派的圈子裏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石小樂從艾文祥口中得知，包括礦海城的武林門派在內，各大門派都發動了高手，正在全江湖追殺影尊者。

雙城乃是各大門派用來培養弟子的搖籃，底線不可碰，這次不嚴懲影尊者，今後有尊者再犯怎麼辦？

除了影尊者，夏侯錦綸，嚴無畏，張景翊和袁秋生四人所在的勢力，也受到了牽連，聽說各自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加上四人已經伏誅，這才平息了此事。

倒是白惜惜，無人提起，像是被人刻意掩下一般。

「這次之後，我與某些門派的仇恨更深了。不過無所謂，沒有這次的事，他們也不會放過我。」

所謂虱子多了不咬，算一算，從來到玄武州開始，石小樂已經接連得罪了天元會，春宵地獄，夏侯世家等三大超一流勢力，這次又多了天閻宗，乃至於白惜惜背後的地獄門。

不過石小樂並不害怕，他自認行事問心無愧，不違道義，如果幾大勢力要報仇，儘管來就是。

在礦雲城待了幾日，城中要求設立石小樂為第五位領頭的呼聲越來越高。

普通弟子，需要不斷立下汗馬功勞，才能一點點提升職位。城中也從來沒出現過，有人剛剛加入不到一個月，就直接提升為領頭的例子。

但是這次不一樣，石小樂的功勞太大太大了，幾乎以一人之力，顛覆了雙城的實力對比，常人幾輩子也做不到。

這一日。

石小樂正在練劍，俞鶴等四大領頭親自到來，表達了相同的意思。

見石小樂猶豫不決，俞鶴笑道：「怎麼，莫非石師弟看不上這個位置，只要你願意，你便是礦雲城的第一領頭。」

千萬別小看了領頭的影響力。

弟子乃是一個門派發展的最根本力量，而在各大門派嶄露頭角，表現優異的弟子，有相當一部分是從礦雲城出去的，領頭乃是他們所有人的師兄。

所以目前來看，領頭的影響力或許還局限於雙城之中，但等數十年之後，這些人逐漸成長為各自門派的高層，那就可怕了。

人在江湖，總有自己難以辦到的事，假如擁有各大門派的人脈，大家團結互助，無疑利人利己。

石小樂不是傻子，當然看透了這一層，但還是拒絕道：「在下無門無派，不算是玄武州江湖圈子的人。況且，在下也不會久留此地。」

葉蘭芝走上來，笑眯眯道：「這個好辦，只要石榜首願意，葉蘭芝立刻稟報海潮門，讓你做大弟子。」

「姓葉的，小樂乃是我兄弟，要加入也是加入艾家，豈輪得到你惦記？」

艾文祥冷哼，一把將葉蘭芝推開。

眼看二人要吵起來，還是俞鶴道：「石師弟多慮了，以你與艾家的關係，完全有資格做領頭的位置。至於你不會久留此地，其實每個領頭都有固定的休息時間，你若實在不方便，只需擔任這個位置，不履行職務便可。」

不是俞鶴死皮賴臉，故意討好石小樂，實在是不得不如此。

沒有對方，他們四大領頭全部要死，更別說反殺了夏侯錦綸等人，一下子令礦海城實力大減。

要注意，唯有五十歲以下的年輕一輩，才有資格代表門派進入雙城。而五十歲之下的領頭級高手，各大超一流勢力都寥寥無幾。至少今後十年內，礦海城都無法與礦雲城為敵。

這一切都因為石小樂。

不將對方送到領頭的位子，實在難以服眾。

四雙眼睛同時盯着自己，石小樂沉吟良久，最後道：「既如此，就多謝各位抬愛了，石小樂願做第五位領頭。」

他絕不是故作清高之人，對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就不是客氣，而是不給面子了。況且成為礦雲城領頭好處多多，也沒道理拒絕。

「哈哈哈……」

艾文祥大笑起來，極為興奮。

俞鶴亦暗自點頭，這次看着石小樂的目光，已帶着欣賞之色。

對方故意點明做第五位領頭，明顯是在表達，不願與自己爭第一的意思。實力強大，又知進退，果真是一代俊傑！

又在礦雲城住了一個月，期間石小樂以領頭身份，數次帶領大軍搶到了寶貴資源。

當然，他基本只是走個形式，鎮鎮場子而已，縱觀如今的雙城，又有誰是他的對手？

時光匆匆，第二個月過去。

這一日，石小樂忽然心生去意。雙城之中已無挑戰，繼續留着，不利於功力的提升。

「石大哥，你為何要急着走，小弟還沒來得及向你討教劍術。」

艾文虹一臉難過。他的傷早在半個月前便恢復了，這些天一直跟着石小樂學習，收益頗豐。

又何止是他，艾文茜同樣利用這共處的機會，向石小樂請教了許多問題。

對方全無保留，每每都讓她茅塞頓開，只覺得對方的講解，比艾家許多長老還要通透，早已對他佩服不已。

此刻驀然聽聞他要走，冰冷孤清的芳心，竟破天荒生出了一絲難過與不舍。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走。文虹，文茜，下次再見，我一定要與你們好好喝一杯。」

石小樂笑道。

「石大哥……」

艾文虹欲言又止。

多日相處，他早已明白石小樂是個外柔內剛的人，決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更改。

他想與這位最好的朋友一起闖蕩江湖，仗劍狂歌，但身為艾家嫡系，卻至少要在礦雲城待夠一年，規矩無法更改。

艾文茜笑了笑，聲音是她未曾察覺的柔和：「什麼時候走？」

「就現在吧。」

清冷的香風飄蕩，艾文茜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壇新開的酒，道：「下次是下次的事，石，小樂，多謝你這段日子的指導與照顧。」

就著酒罈，仰頭喝下一口酒，與她平時細膩優美的動作大相徑庭。片刻后，她將酒罈遞給石小樂。

「姑娘無需客氣。」

學着對方的樣子，石小樂同樣一口飲下，不等他說話，艾文虹已搶過了他的酒罈，張口就飲。

淡淡地笑了笑，石小樂轉頭邁步。

等艾文虹放下酒罈，院中已不見了石小樂的身影，搖頭四顧，艾文虹愣了愣，突然縱身飛了出去。

白頭峰上，對方驚鴻一現。

臨江仙會，為自己仗義出頭，不惜得罪夏侯世家。

礦山月夜，他孤身引開強敵，十日之後，又一襲青衣歸來，翻手挽礦雲城之狂瀾於將傾。

過往的一幕幕，真實而生動地浮現於眼前，路邊的金黃色夕光帶着愁離別緒，眼看那青衣身影化成了一個點，艾文虹眼眶濕潤，張口大喊：「石大哥！」

聲音驚動八方。

閣樓上，艾文茜靜靜站着。

她最喜歡的景色，便是每日的日落黃昏。只是，今日的黃昏，似乎被人帶走了獨屬於它的寧靜與瑰麗，令她無心觀賞。

「你踽踽獨行的樣子，讓人覺得孤單與可憐，但偶爾的微笑，又是如此的溫暖人心。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略帶幽怨的嘆息，輕輕飄向虛空。

樓下，艾文祥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

有的人，可遇而不可得，石小樂身上就有這種氣質，就像一朵不定的雲，惹人遐想，卻沒有人知道它的歸鄉究竟在何處。

「會不會有一天，我艾家還需要依賴他呢？」

腦中忽然浮現起一個可能，艾文祥不由啞然失笑，繼續練起功來。

「走了？」

高塔上，俞鶴聽到艾文虹的喊聲，連忙站起，來到了窗前，駐足良久，自語道：「假如下一次還能再見，不知道，你又是何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