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歸南雁

江湖人一向很守時，而類似這次的隱秘行動，無論是嚴開還是六長老，都不可能有任何怠慢。

但六長老卻失約了。

這讓嚴開意識到，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偏偏就在這時，他感應到了四周隱隱約約的氣息。

「金衣衛？」

自己在尖嘴崖等人，他們跑來做什麼？

沒時間猶豫，嚴開如獵豹般鑽入叢林中，斂息閉氣，靠着強橫的實力，輕易就繞到了一名金衣衛身後，一把將其制住，並動用了精神催眠大法。

金衣衛身為朝廷制衡江湖的利器之一，每個人都學過此法，目的當然是最快的得到相關情報。

半晌后，嚴開面色陰沉地鬆開了手，並抹去了那名金衣衛的短暫記憶，遁入林中。

楊霆告訴自己的時間是亥時，可在戌時，對方就偷偷和六長老見了面，解釋只有一個，對方背叛了他！

可惜計策出了問題，歸茯苓並沒有中毒，這導致計劃敗露，可以肯定，楊霆定是知道情況不對，所以第一時間選擇了逃逸，卻把爛攤子留給自己！

該死的混賬！

目前擺在嚴開面前的路有兩條，是回去，還是逃走？

若是逃走，等於坐實了自己的罪名，再無翻身之日。回去的話，他大可反咬歸家一口，認為他們是因為十七長老被擒，所以刻意陷害自己。

但問題是，施廣威的精神手段深不可測，萬一對他施展，嚴開實在不能保證守住秘密。

兩難的局面令他搖擺不定。

就在這時，他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是隨施廣威同來的三位鎮撫使之一，實力比自己更強一籌。

「不好！」

嚴開汗毛倒豎。

「嚴兄，留下吧。」

威嚴的聲音響起，驚起林中鳥雀成群。

「你是何人，還不束手就擒！」

同一時間，數千米外，亦響起一陣怒喝聲。

石小樂告訴嚴開的交易地點是尖嘴崖，所以他將六長老點暈后，故意將後者放在了不遠處。

六長老恰在此時轉醒，卻意外發現了一群金衣衛，正不知所措間，對方已撲了上來，他下意識便進行反抗，轉頭就跑。

片刻的清醒，六長老的思路已然活躍起來。自己擄走歸茯苓的事定然暴露了，這要是被金衣衛逮住，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那個楊霆到底是誰？

危機關頭，他腦中浮現出了石小樂的身影，心中不由怒火交織，殺氣騰騰。他再蠢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數千米距離，對於陸地神仙來說只是一瞬之差，嚴開看到了六長老，而六長老也發現了嚴開。

「天要亡我啊！」

嚴開心中大吼著。

原本他若是返回，未必沒有一線生機，但現在，這一線生機也被掐斷了。因為六長老絕對不能活。

對方知道他太多的秘密，若是這些秘密被施廣威知曉，或許會妨礙刀奴門的大計，罷了，看來只能放棄金衣衛，另謀他途！

眼中利芒一閃，嚴開再無任何顧忌，雙手對着前方狠狠一抓。

夜色中，一道巨大的豹爪橫空而出，撕裂了黑幕。

「不！」

六長老渾身發涼，想要抵抗，但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起來。

「住手！」

右側劈來一道刀光，奈何刀光的速度略慢一線，只抵消了豹爪三成的殺傷，剩下七成落在六長老身上，將其身體撕成了十七八塊，血肉灑遍虛空。

「嚴兄，你犯事了。」

使刀的中年男子正是三位鎮撫使之一，雙手用力，一刀對着嚴開猛揮出去。

然而嚴開根本不與他硬戰，擊殺六長老的同時，已拚命往氣機最弱的方向衝出。他的外號是『冷麵魔豹』，輕功自是一絕，幾個閃轉騰挪，便將刀客甩出了很遠。

等到另外兩位鎮撫使趕來，哪裏還有嚴開的影子。

「被他逃了，施大人那裏不好交代啊。」

一名絡腮鬍男子鬱悶道。

「頂多就是被罵一頓，算了，回去吧。」

三人見追蹤無果，當即命令手下收好六長老的屍骨，匆匆返回了駐地。

「老六！」

地上的血肉模糊不清，令人作嘔，但三長老和十八長老還是一下子認出了死者的身份，不禁又悲涼又快意。

歸茯苓面色發白，一手捂著嘴巴，連忙轉過頭去。

諸人的表情也都不好看。

這種情況下，沒有誰發現，石小樂眼中除了嘆息之外，還有一絲安定之色閃過。

「你們是說，嚴開剛見面就殺了六長老，然後逃跑了？」

施廣威盯着返回的三位鎮撫使，臉色漆黑如鍋底。富態的身體如同隨時會撲出的猛虎，凶性十足。

對方的舉動無疑證明了歸家的說辭，堂堂金衣衛，天子之執法利劍，居然混入了內奸，很好！

「大人，我等不敢說謊。」

三位鎮撫使低着頭，語氣發顫。

營帳內的空氣凝固如鉛，壓抑得讓每個人喘不過氣來，當達到頂點時，施廣威忽然揮了揮手，那三位鎮撫使連忙如蒙大赦地退下，只剩下歸家和石小樂等人。

「這次的事，施某深感抱歉，你們放心，那位被抓的十七長老，明日就會放出來。」

「多謝施大人，夜已深，若是無事，我等便不打擾了。」

三長老急忙拜謝，就準備領着人離開。

「且慢！」

施廣威笑眯眯道：「今晚之事，所涉重大，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應當有數吧。」

金衣衛代表的是聖上的顏面，一旦內奸之事暴露出去，別說歸家，連施廣威都承擔不起，眾人自然有數，三長老更是連連發誓，表明不會泄露半個字。

「施某當然相信諸位，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抹除諸位的記憶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施廣威笑意不改，卻說出一句令眾人無法接受的話來。

別以為抹除記憶沒什麼大不了。記憶，代表的是精神片段，一旦抹除，哪怕再少，也會對精神力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害。

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對石小樂這等妖孽來說，往往一點影響，都足以表現得很明顯，導致他們資質下降。

這是不可容忍之事！

石小樂心口微提，他千算萬算，終究算錯了朝廷中人辦事的態度。

在他們心中，天子的名聲重於一切。相比而言，他們這幾位江湖高手的未來，乃至本身意願，根本不值一提。

甚至石小樂懷疑，若非在場幾人都有背景，尤其是歸家，更依附於衛浪衣，施廣威會不會直接下殺手？

「大人，這……」

三長老還待反駁，就見施廣威面色一沉，不容置疑道：「無需多言！放心，施某隻會抹除你們今日的記憶。」

說話間，再不理眾人的反應，雙眸亮起詭異的光澤，精神力宛如一隻只無形抓手，狠狠抓向在場的幾人。

施廣威的精神大法，絕對達到了地仙中的高等層次，但憑石小樂和穆棱的精神造詣，未必不能抵抗，甚至反制他。

端木可人與歸之行雖然稍遜，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同樣不弱於施廣威。

但他們沒有衝動。

施廣威可是巔峰地仙，一旦反抗，對方必會施以雷霆重手，屆時等待他們的，只有被擒，被殺，或者逃亡一途。

這不是幾人想要的。

可難道就這麼任憑對方施為嗎？

石小樂面色如常，心中卻閃過了不知多少個念頭。

這一刻，如待宰羔羊的境遇，讓他渴望擁有無視一切的實力，一切都是他的錯，害得自己與其他人遭受無妄之災。

拳頭悄然握緊，千鈞一髮間。

「哈哈哈，施大人好雅興，不知歸某可否向你討一杯水酒？」

一道沉穩如山的笑聲傳來，生生震散了營帳內的精神力。

施廣威面色大變，連忙站起，等來者走入帳中，已換上了笑容：「稀客，歸大公子是何時來的？」

此人身材異常高大，比石小樂還高了足足三寸，四肢修長有力，臉龐與歸之行有幾分相似，卻沒有那麼柔美，反倒多了幾分粗獷。

「剛來。」

男子看了看歸茯苓和歸之行，好似才發現他們，驚道：「二妹，三弟，你們怎麼在此？」又連忙對三長老和十八長老行禮。

歸家眾人一陣大喜。

尤其是歸茯苓和歸之行，甚至露出了極其罕見的崇拜之情，齊齊喊了聲大哥。

「歸大公子鎮守西北，常年隨行於衛大人身側，不知怎會有閑暇來此？」

施廣威皮笑肉不笑道。

從他緊繃的肌肉就能看出，歸南雁帶給他多大的壓力。

石小樂想不到，自己竟會在這種場合下，與傳聞中的歸大公子見面。根據感應來看，對方的實力未必強於施廣威，但身份和權勢帶來的氣場，卻足與對方分庭抗禮。

「柳家公子出事，衛大人十分關心，便派我來此調查。施大人，我與弟妹還有事要聊，改天再來拜訪你。」

說罷，領着眾人轉頭離去，渾然不顧施廣威鐵青的臉色。

嚴開是內奸，說起來，他施廣威也要負很大的責任，所以根本不敢鬧大。然而歸南雁可不是普通人，他並無能力強留住對方。

罷了，即便不抹除記憶，那群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這口氣……

「先讓你得意一陣，哼，姓衛的行事囂張，處處得罪人，遲早倒台，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