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每次,根據密報,湯府近日來有大批來路不明的銀兩湧進,幾個帳房忙着理帳,一箱一箱的元寶堆得牆高,每口箱子都快滿出來了。」陶一飛臉上滿是狡詐。

哼!當初叫你嫁你不嫁,如今落到我手裏,有你好受的。

「是誰前往縣衙舉報?請那人拿出確實證據來,還有,我湯府的莊稼豐收,因此銀兩充足,有幾箱元寶算什麼,陶公子府上的金條才叫賊兒惦記着,你要不要調些人回去守着,免得人去財空,被盜個精光。」銀子多就是來路不正,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不要扯開話題,今日前來拿你問罪是有上頭的公文,我不過是聽令辦事,至於線人是誰你管不著,想趁機殺人滅口,湮滅證據不成?」這一回她逃不掉了,非要整得她死去活來,哭爹喊娘。

湯負心冷笑地捉住寫翠的手臂起身,神色傲然地與他對視。「湯府是殷實的小戶人家,做事向來光明磊落,絕對不會有任何骯髒事,你們這群人帶刀帶劍的,是想逼良為惡嗎?」

「少說廢話,你還敢說是殷實的小戶人家,從前門石階走到後門足足得半個時辰,你們要是沒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下作事,哪來的積蓄富足半生。」

「怪不得,我就常想她的銀子打哪來,怎麼她手頭上的銀子老是用不完,現在我才明白,原來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一腳踩下去非要踩到底不可,教她翻不了身。

一家人一心向外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來個窩裏反,那就太教人痛心疾首了,譬如見不得人好的席玉奴。

湯負心咬牙一瞪,「席玉奴,你閉嘴。」湯府一旦有事,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哈!敢做還怕人說,陶公子你趕快命人搜府,每個角落都別放過,說不定藏了不少好東西,包管你眼睛大亮。」席玉奴煽動得起勁,打算趁亂摸點值錢的元寶、古玩,人家不仁她不義,反正湯負心又不當她是親姊妹。

一聽有好東西,陶一飛兩顆賊溜溜的鼠目睜得圓亮。「說得好,本公子就讓人把湯府搜個徹底,連個老鼠洞都不放過,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搜。」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相當宏亮,一隊官兵聲勢浩大,準備大肆動作。

「住手,誰敢搜我湯府?」怒不可遏的湯負心擋住去路,身後人數不少的下人一樣怒目相視,與官兵對峙,形成兩方互不退讓的局面。

「湯負心,你沒聽過民不與官斗嗎?你們這些赤手空拳的小老百姓能和訓練有素的官兵過幾招?不閃遠點,一刀一顆腦袋,看誰嫌命太長。」陶一飛拔出身邊衙役的佩刀,狐假虎威地朝湯負心的臉比劃兩下。

「你……」欺人太甚。

「拙荊是婦道人家,說話不得體,大男人當有山高海闊的胸襟,不與小女子計較才是。」祿至往前一站,將氣憤難當的湯負心擋在身後。

「又是你。」陶一飛臉色一變。

「正是在下。」他拱手一揖。

「還有我。」狐小小鑽到前頭,小胸脯一挺有幾分睥睨人的架勢。「公子,我的手好癢,可以打他幾拳練練手嗎?」

祿至含笑而立。「別太粗野了,把他打死了,我家娘子會有麻煩的,斯文人有斯文人的做法,我們講道理。」

「那打得他內傷,外頭看不出傷勢如何?」

他又是讓人打心裏緩和地一笑,說的話卻是令人心驚。「小孩子別滿腦子兇殘,誰敢動就卸了一條腿,再動,就把兩條腿都留下。」神仙不發貨,還當他們是泥塑的,任人搓圓捏扁。

「你……你們膽大包天,敢威……威脅官差,罪……罪大惡極。」一想到先前光着屁股,臉上被人寫字的狼狽樣,陶一飛瑟縮地往後退一步,手上的大刀趕緊丟還給衙役。

別看那小鬼只有三塊豆腐高,他可是狠狠地栽了個大跟頭,領教過神出鬼沒的招式,吃過一次虧學一次教訓,他不會傻得沖第一個。

還有那個男人更古怪,看來一副無害相,但是手不用動就能讓人動彈不得,本事比臭小子還高,他還真的有幾分畏懼。

「小小,你有說什麼教人誤會的話嗎?」祿至笑如春風,站着不動就是一副好風景。

狐小小眨著純真眼神說:「沒有耶!公子,我只說過要打斷他們的腿而已。」

「恩!那就不算誤會了。」他讚許地一點頭。

主僕倆一搭一唱的配合得恰到好處,教陶一飛等人看得牙痒痒的,想撲向前揮打一陣。

不過身後的湯負心卻露出動容的微笑,悄悄地將小手塞入溫厚大掌中,輕輕的一握,大掌隨即握緊,無聲地傳達對她的情意。

「馬上把他們拿下,反抗者格殺勿論,誰先逮到那對主僕其中一人,我另外賞銀一百兩!啊!提醒你們一點,這兩人會妖法,得留點神。」陶一飛一說完,龜孫子似地躲在最後頭,隨時想開溜。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聽到有一百兩賞金,在場官兵的眼睛都為之一亮,摩拳擦掌地尋着機會,看要朝哪一個先下手。

一票官兵奮勇往前沖,之間湯家女婿右手一伸朝前做了個手勢,所有人就像是撞上一堵牆,倏地往後彈飛。

此景讓所有人像見鬼似的睜大眼,他們駭然地盯着他,沒人敢再上前,面面相覷。

躲得老遠的陶一飛則慶幸自己沒衝動地去湊一腳,不然丟臉的事也有他一份。

就在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下的時候,內堂傳出婦人的聲音,不被允許的陳姨娘走了出來。

「心兒,做了錯事就要勇於認錯,夫人生前不是教導你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行不義之事,怎麼她一死你就忘個精光,把老祖宗的教誨都拋向腦後。」夫人,阿滿今日要回報你往日對我的【厚愛】。

「回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湯負心冷著臉,對陳姨娘的擅自現身多有責備。

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這對母女還真是一個樣,不把人當人看。「官爺,我家小姐把私鹽藏在後院的假山裏,假山是挖空的,足足有兩百但。」

「陳姨娘,你到底在說什麼?」哪來的私鹽,哪來的兩百但,幾時後院的假山是空的,她為何不知情?

陳姨娘面容如菩薩般慈祥,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姨娘不能再為你隱瞞了,走錯了路就要回頭,不能一錯再錯,否則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

湯負心感覺心口一陣陣的痛,很快的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陳姨娘,你安排了多久?」

陳姨娘看了湯負心一眼,驀地笑了。「官爺,我讓人帶你們去搜,只盼能手下留情,別牽連其他人。」

祿至見妻子的冷肅神情,他撤了法術,任由面上生懼的官兵走過身側,未可以阻攔。

一名二十齣頭的健壯男子從陳姨娘身後走出,他叫董文華,是陳姨娘認得乾兒子,也是她表舅家的孩子,他面無表情地領着官兵走向了後院,腳步沉穩但有些急切。

湯負心可以剖心發誓,她絕對沒有販賣私鹽,但此時她明白,後院假山裏定有陳姨娘所言的兩百但私鹽,相比她為了此事籌劃許久。

果不其然,兩名官兵先抬了十擔白鹽前來,領土的侍衛長回報後頭還有一百九十但私鹽,罪證確鑿,無可辯白。

「女……女兒呀!你怎麼會犯私鹽,那可是會殺頭的大罪呀!」看到私鹽被抬出,郭敬文驚慌失措地走進女兒,小聲說道。

「爹認為女兒會做這種事?」是他太不了解她了,還是他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兒女,竟會問出這種好笑的話來。

湯負心此時感到悲哀,湯府下人完全信任她,與她同一陣線抵禦外敵,神色是那般堅定和視死如歸,與她共進退。

而她的親爹居然不信任她,懷疑她做出有辱門風的行徑。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湯負心,你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的交情,我會好好招待你的。」陶一飛笑得很得意。

「鹽不是我藏的,我無話可說。」

「好個無話可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帶走。」呵呵……他終於可以在莫縣令大人面前揚眉吐氣。

「等一下,你問過我了嗎?」祿至往前一站,長指輕搖。

「問……問什麼?」陶一飛心頭顫了顫,一口唾液硬生生噎在喉頭。

「問過我是否同意你們欺凌我家娘子,她的身子骨不好,你要輕聲細語,和顏悅色的,不要嚇着她了。」他說話時柔情似水地看向妻子,指腹輕柔地撫着她白瓷般的嬌顏。

此等憐惜眷寵的舉止讓旁人瞧了既生妒又羨慕,得此良人是湯負心之幸,卻也激發其他女子眼中的怨懟和憤恨。

「什麼輕聲細語,什麼和顏悅色,陶一飛你還不趕緊把人帶走,遲了縣令千金怪罪下來,你吃不完兜著走。」席玉奴忍不住出聲,一個不慎扯出背後的靠山。

知府千金?許多人眼裏的疑問,應該是知府大人才是,怎會是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

「二小姐莫要傷心,姨娘知道你是大義滅親,以後府內還要靠你支持。」陳姨娘面帶哀色地說。

「誰會為她傷心……」她一頓,隨即睜大眼,而後欣喜若狂地揚高嘴角,「是呀!大姊做出錯事,我等難辭其咎,悲憤不已,但她犯了法就該受到制裁,我雖不忍也必須大義滅親。」

兩人一搭一唱,句句都在陷人入罪,非要置湯負心於死地不可。

「我問心無愧,輪不到你們批判我,以為我死了什麼都聽不到嗎?」湯負心面色冷沉地瞪向兩人。

「那你就等死吧,活着也是受苦,姨娘送你一程。」早該死了的人就不要留戀人間。

「你說什……」

一道銀光輕晃而過,血紅飛濺。

溫和柔順的陳姨娘突然在瞬間變成羅剎,眼神兇狠地從袖中抽出短刀,面露狠笑地朝湯負心胸口刺下,教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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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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