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才？廢物？
明神大陸，燁帝國，岳北侯府。
石柔的額上滿是汗水，一滴汗珠滑落，扎入眼睛裏刺得生疼，可她卻動也不動，全神貫注將銀針一分一毫地沒入身前少女的背心裏。
夜涼如水，星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照在石柔的身上，映襯着她整個人如同鍍了一層金光，白皙如瓷的肌膚在汗濕的羅裙下若隱若現，婉約柔美。
「固守本元，意守丹田，想像自己是一條潺潺的小溪，要匯入奔騰壯闊的江河裏，所有的淤塞都將摧毀，前面將是你暢快奔流的坦途。」
石柔的聲音輕柔，彷彿有一股令人安定的魔力，令身前因痛苦而不斷顫抖的少女漸漸平息下來。
隨即，石柔取出九枚細長的銀針，於倏忽間一一沒入少女的頭頂。
「嘶！」守候在石柔身後的楊天昊忍不住頭皮發麻，視線在那顫抖的少女身上打個轉兒，又重新帶着一抹好奇凝視石柔。
「引自然之風入體，斬碎經脈里所有的阻礙，如秋風掃落葉，清除它們。」
石柔溫和的聲音帶上一絲威嚴。
無來源的，窗欞大開，股股清風灌入屋內，繞着石柔和少女的身形不斷打轉。
「噗！」眼前的少女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十指之間也順着銀針不斷溢出黑血。
毒被排出來了！楊天昊雙眸大睜，幾乎不敢置信，連「風蝕髓」這樣的奇毒她都可以解嗎？
「江河歸位，奔流入海，此刻你已是波瀾壯闊的大海，深藏萬物，生生不息。」
石柔的聲音變得空靈，仿若將人引入神聖之境，只見少女的衣衫漸漸鼓起，無數風系靈元既柔和又霸道地灌入她體內，原本萎頓的神情逐漸變得清明，「噠噠」地骨骼接續起的聲音清晰可聞。
忽然，少女的身形浮起，一圈圈旋風圍繞她急速旋轉，越來越快，沒入內里，終於「啪」地消散。她睜開雙眸，目中精光射出，有若實質。
「好了，沒事了。」石柔眼神轉柔，露出甜美的笑容，猶如春暖花開，一掃方才的嚴肅。
「成功了？」楊天昊驚喜得一把扶住勞累過度、身形癱軟的石柔，目中劃過一抹隱藏的痛惜，「你還好吧？」
「沒事。」石柔擺擺手，站直身體，虛弱道，「只是有點乏了。」又對那少女微笑，「秋水，你現在第幾階天賦了？」
「第五階。」尹秋水睨她一眼，傲然一笑，艷若桃李，剎那間芳華失色，不可一世。
「第五階？你一下就到第五階？不應該啊。那不是意味着以後地級以下的功法你可以任意挑選，未來甚至可以達到皇家供奉那樣的級別？」楊天昊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驚詫之意溢於言表，更令尹秋水面上平添幾分得色。
「咯咯，天賦好嘛，你懂的！」尹秋水意味深長地掃過石柔一眼，笑道，「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我要去告訴天擎哥哥！」說着就要朝外走。
「喂，你！」這丫頭連個道謝都不說一下？！楊天昊眉頭一皺。
「不用了。」一個沉穩、醇厚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只見一個面如冠玉目若星辰、風流俊雅的年輕人推門而入，正是楊天昊的大哥楊天擎，他快步來到尹秋水身前，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半晌，露出笑容，「好，好，秋水，你辛苦了。」欣喜之意溢於言表。
尹秋水的面上不由浮出甜蜜的微笑。
楊天昊看看楊天擎、尹秋水二人，又看看站着一旁不語的石柔，出聲道：「大哥，咱們這次可得感謝大嫂，要不是她，秋水這條命說不定就撿不回來了。」一大早尹秋水被人喊去郊遊，路途中卻與人產生衝突，奈何功力和修為又不及對方，這才被打得重傷垂死。要不是他恰巧撞見給帶回來，尹秋水算是交代在外面了。
聽到「大嫂」這個稱呼，楊天擎眉間微蹙，很快又散開，彷彿這才看到石柔，扯了嘴角笑道：「你也辛苦一天了，早點休息吧，我和天昊、秋水就先出去了。」好似不想在這屋中再呆半刻，楊天擎迅速領着尹秋水出門。
「好。」石柔微笑應對。她是鎮國大將軍府的大小姐，自小就與楊天擎定下了娃娃親，娘親早逝，五歲時她爹離開燁帝國雲遊不知去向，她就被接到了楊家居住，從來都是被府中當成少夫人看待，楊天擎對她也素來和善有禮。
只是近幾年來，隨着她修為停滯於修者的門外，一直都無法突破天賦，楊天擎也對她越來越冷淡，畢竟當今世界，強者為尊，弱者不是滾落塵埃，就是淫滅於世，楊天擎此番態度，她倒也不怪他。左右今年年底，她也打算徹底離開楊家，再怎麼說也是十年相處相扶的情分，大家好聚好散，這也沒有什麼。
「大哥，要不你跟秋水先走吧，我留下來再跟大嫂說兩句話。」楊天昊前腳邁出，後腳又停了下來。
「……」楊天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別待太晚。」說着和尹秋水一同離開。
楊天昊又坐回椅子中，雙手抱在後腦勺上，又伸展了一下身體，放鬆隨性卻親昵地對石柔笑道：「大哥也真是的，一心只想快點跟秋水切磋，跑得比兔子還快，真是個修鍊狂。」這尹秋水是楊家的表小姐，三年前父母雙亡被接到楊家，便一直是楊天擎兩兄弟和石柔在共同照顧她。
其實這尹秋水修鍊天分並不如何高，卻勝在嘴甜又爭強好勝，又有一個可憐兮兮的身世，同時俘虜了石柔和楊天擎兩個人，哄得他們倆對她是傾盡所有，竭力照顧。
一個成天想法子幫她鍛體重塑天賦，另一個日日陪着她真刀實槍地干架，助她增長修為。現在可好，石柔這個正牌未婚妻反而被撇到一邊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倒也沒什麼不好。楊天昊露出一絲興味盎然的笑意。
「他一向如此。」石柔淡淡道。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跟楊天擎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就算她武道、雜學和醫藥理論學得再好，也比不過能夠陪他真刀實槍對戰練習的人。
見石柔不想再談，楊天昊轉了話題：「不過大嫂，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真能解開風蝕髓的毒，那可是專門針對秋水這種風系能力者，中之無解，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別人救不了，秋水卻可以。」石柔微笑。
「哦？難道跟你以前教她修鍊的功法有關？」
「對。我一直都教她破而後立，每隔一段時間都碎脈重塑，便可以讓經脈修鍊得越來越強韌，以應對這種情況。所以在今天，她才真正能破立進入第五階天賦領域。」
石柔露出溫柔的微笑，三年前尹秋水來到楊家時，還是一個膽小不安卻又倔強不已的孩子，她母親跟楊天擎的母親是姐妹，以往楊母還在世時也對她多有照顧，去世前還叮囑她照顧好這個可憐的小丫頭，而且尹秋水由於跟她年紀相仿，也總是喜歡姐姐前姐姐后地喊她，她也願意多照顧和指點她一些。
「真好，這丫頭運氣真好，有你這麼悉心愛護她……」楊天昊語氣泛酸，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疼惜目光注視石柔，「你應該多為自己打算一些才是，畢竟你是……」楊天昊欲言又止。
「畢竟我是天生元氣不足、不能修鍊的廢物是嗎？」石柔笑了笑。
楊天昊一時語塞：「不，我只是……其實你很好。」
石柔笑意擴大，帶着一絲俏皮：「誰說我天生元氣不足就不能修鍊？你不要聽外面亂說，我肯定會很快趕上甚至超過你們的。」
楊天昊微微一怔，忽然露出春光般的笑容：「好，我信你。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石柔也笑。若說在秋水重塑天賦、未來一定會前途無量后，這楊家還有什麼能讓她牽掛的，那就是楊天昊無疑了。這個小子素來散漫不聽話。
「你啊，若是肯跟秋水一樣聽話，我保證你的天賦不止如今這樣……」
「誒，誒，打住，打住，不要跟我提修鍊，你知道我最煩的就是這東西了，還不如好好地當我的紈絝，吃喝玩樂花花錢。」楊天昊翹起二郎腿，修長的手指輕敲在桌上，「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多盯着那丫頭，她最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現在天賦好了，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么蛾子！」
石柔眉間浮上一抹憂色：「是啊，秋水的情況確實令我擔憂，尹家真是太過，竟然為了巴結天元老怪求榮而出賣女兒。」
天元老怪是燁帝國三大頂尖的煉藥師之一，一手神丹煉製得出神入化，只是據說近年來大限將至，又不知從哪裏得來一本邪功，便四處掠奪身具修為的少女為己有，妄圖通過采陰補陽的修法延長壽命。而就是這樣，還有不少家族巴巴地把自家閨女送上門。
石柔眉心蹙起：「我還是得替她想想辦法。」
見石柔已經無心搭理自己，楊天昊起身：「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不能打擾大嫂你加緊修鍊變成高手啊。」
石柔呵地輕笑：「去吧，真是的。」
楊天昊走後，石柔坐在窗前略一思索，心中漸漸有了主意，打算第二日再去找尹秋水詳細商討辦法的可行性。
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石柔關上窗子出了門，行至院內一方幽碧的池水前，於樹影的掩映處盤腿坐下。
她之所以願意這麼長時間呆在楊家，也與這一口通往碧水寒潭的清池有關。池水幽深，無論冬夏都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對於她這種身具火種卻又是冰系靈根的人來說再適合不過。
十年前爹在離開之前交代了她幾件事，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她並不是廢物，只不過冰系與火系兩種靈元在她體內不斷交戰和轉化，無論從外界吸收再多的元氣，都會相互吞噬，隨後沉積在她的身體里。
但只要吸收超過了一定限量，將會以一種恐怖的姿態展現出來。
屆時，她將會是最完美的天賦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