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章（第三更）
雨馨小築。
這裏是聖女宮替每一個前來賀壽的修士專門準備的休憩小院，在進入聖女宮時就會得到一枚令牌。
此時蕭允已經徹底昏迷過去，石柔簡單用神符在周邊佈置好防護陣，便抱起蕭允坐到榻上，餵了他幾粒丹藥，便開始替他疏通體內幾乎崩碎纏結的經脈。
好在石柔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蕭允又毫無抵抗之力，所以做起來熟練和迅速許多。
四個時辰以後。
月上三更，月光如水，灑照進靜謐幽暗的院內，遠處隱隱還來傳來絲竹之聲，石柔懷抱着氣息雖然終於平穩但還昏睡中的蕭允，莫名地覺得有些委屈。
她怎麼就那麼倒霉，招惹上帝耀星君這種貨色？真是逃也逃不了，跑也跑不掉，打就更不可能打過了，還連累師傅受重傷……
雖然她很開心師傅能救她，但倘若每次都要他用半條命去換，她寧願他不要管她。
還是得想個辦法對付帝耀星君才行。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聖女，明顯對她也不懷好意，要是這兩個人能鬥起來……
想到這裏，石柔將蕭允放平，又在他周身佈置了不少防護神符，徑自退了出去。
然而。
就在她推開院門打算出去的剎那，眼前銀白色的流光一閃，再回神時，眼前境界已經徹底轉變。
安然坐在廳中正位上首的，赫然是小酌一杯的聖女蘇流翊！
石柔心中一緊，面上卻如常，恭敬道：「神符宗石柔見過聖女，聖女萬福。」
蘇流翊仔細打量石柔的模樣，一分一寸都沒有放過。
「像，確實很像。都說女兒效父，這話確實不假。」蘇流翊忽然開口。
石柔道：「聖女殿下見過我爹？」
蘇流翊輕笑一聲，帶着漫不經心的傲慢：「你爹？我又何止見過？」
「說吧，你娘是誰？」聖女道。
石柔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來聖女殿下為流言所擾，只是不知您是否能聽進我說的話。」
「我，石柔，父親，石千君，從小和父親生活在一起，沒有娘親。」
「沒有娘親？」蘇流翊眉頭一動。
「沒見過，沒聽過，也沒人提過。保不准我是我爹路邊撿的也說不定，您還有什麼要問的？」
「放肆！！誰給你的膽子這樣跟聖女殿下說話？！」聖女身邊的侍女怒聲斥道。
「你又是什麼東西？誰給你的膽子這麼跟我說話？」石柔漠然回道。
「你？！！」那侍女面色怒紅。
「掌嘴。」蘇流翊。
「啪！」幾乎在石柔沒有反應過來間，臉上就被人扇了一巴掌，高高腫起的臉頰和火辣辣的痛楚提醒著剛才所發生的事。
那個動手的侍女則早已回到原位，神情得意而冷厲地瞥了石柔一眼，輕蔑之色不言而喻。
啊，是了，她如今的修為才煉神期，而那個侍女卻已然是中乘境初期的修為，比師傅的修為還要高上一線，若要動手，恐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可石柔沒有想到，蘇流翊真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遣侍女動手打她。
看來事情恐怕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我再問你一遍，你爹是誰，你娘又是誰？」蘇流翊的聲音比方才要冰冷許多。
一抹暗香，從她的身上傳了出來。
石柔稍稍聳了聳鼻子，心頭疑惑，口中卻是自然地道：「說一萬遍也還是這樣，我爹叫石千君，根本就不是什麼子虛烏有的鳳隱塵，你就算想找茬也麻煩看清楚對象，不要擺出一副正妻教訓小三女兒的模樣，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跟鳳隱塵結為夫婦過，本就是私情，裝什麼大婦正妻？……」
！！！
話說到一半，石柔猛地回過神來，她怎麼會把心裏想的最原始的東西說出來？！難不成……剛才那股暗香……莫非是吐白香？專門讓人吐露心跡用的？！
這下糟了……
果不其然，只見聖女蘇流翊氣得渾身顫抖，骨節發白。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說她！從來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如此詆毀她！更從沒有人敢如此直白地直指她跟鳳隱塵根本就沒有過婚約而是私相授受！
憤怒幾乎沖昏了蘇流翊的頭腦，她素手揚起，手中噼啪閃現一條雷電藤鞭。
「你想做什麼？」
「啪！」幾乎是在石柔怒喝的瞬間，蘇流翊揚起一鞭，精準地抽到石柔的身上，任憑石柔速度再快再靈活，可面對這種天生擁有領域威能的天宇境強者，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啪！」「啪！」「啪！」……
蘇流翊跟發泄一般，發瘋朝石柔抽着鞭子，只瞬息間，石柔就連中好幾鞭，在吐白香的作用下，不由得連聲喝罵：「你這個瘋女人！住手！你簡直比帝耀星君還要可惡！裝得一副聖潔的模樣，內心底里卻如此惡毒，怪不得連累鳳隱塵宗門覆滅，他寧願裝死都要躲你！……」
「你？！」蘇流翊更是氣得臉色發白，雷電藤鞭上驟然冒出無數尖銳倒刺，可以想見，若被這種東西抽在身上，就是不死也要剮層皮！
石柔心中一凜！
就在此時，空氣中隱約閃動，一個黑色寬袍大袖的身影突兀出現在殿中，暗金色的面具，漆黑柔順的長發，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見到帝耀星君，蘇流翊失控的理智漸漸找回，不悅道：「殿主，你這樣擅闖……」
不等蘇流翊把話說完，帝耀星君輕笑一聲，輕飄飄來到石柔身邊，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親昵地帶着調笑道：「哦？看來在你心裏，我的評價還不是太差？」
石柔一怔：「你也沒好多少！！吃人的魔頭！總是戲耍我，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從執法殿殿主的位置上拉下來！」
帝耀星君：「……」
蘇流翊：「……」
石柔欲哭無淚，這個吐白香真是太坑人了，能不能讓她不要這麼口無遮攔把心裏想的就這麼直白說出來啊！
「噗嗤。」無語一瞬，帝耀星君輕笑，卻將懷中的人兒擁得更緊，「你到底還想不想我救你了啊？」
「你有那麼好心救我？不就是換個人折磨我嗎？你以為你好多少啊？！」石柔邊罵邊內心吐血，下回誰再拿吐白香對付她，她一定叫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帝耀星君微微一怔，他從沒想到，石柔心中原來是這麼想他。不過……似乎也沒錯，他見到這個丫頭時，除了折磨，好像也沒有做過什麼，反倒是腦子裏那些對石柔溫柔對她好對她百依百順任打任罵的記憶都是來自君無情……卻反倒讓他一時之間模糊起來。
這種感覺十分不好。
帝耀星君眉頭微蹙，嘆息一聲，卻是道：「蘇流翊，本君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聖女神色一冷，「是么？看來殿主是非要摻和其中了。」
蘇流翊從座椅上騰空，周身雷霆萬千，氣魄混凝，她早就想與帝耀星君動手試試，看看這個跟她在當世齊名、另一個天宇境的高手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現如今，既然帝耀星君自己送上門來，她若是不下手，豈不太浪費了？……
……
同一時刻，聖女宮。
聖女殿。
此時聖女殿中幾乎沒有絲毫人聲，整個聖女殿徹底關閉。聖女不在殿中，則聖女殿再無光輝。
殺絕之所以能在這個時候摸進來，得益於他這兩百年來都與秦昊關係甚篤，可以自由出入聖女宮，同時還暗地裏為聖女辦了不少事。
石柔有可能是鳳隱塵的私生女，這件事便是殺絕透露給聖女的。
此時殿中幽暗深邃，處處禁制，但殺絕彷彿如履平地，輕車熟路的一路縱深，來到聖女殿的核心之地——聖女冢。
傳聞每一代的聖女都會葬在這聖女冢中，而且每一代的聖女到死都還是處子之身。雖然聖女宮其實從未對聖女有過如此要求，但以護衛聖女宮乃至靈器宗為己任的歷代聖女，無一人尋找過道侶，更無一人曾誕下子嗣。
這一代的聖女蘇流翊算是所有人中最出格的了。不過這一點早在數千年前便已有人看出。
聰慧，高傲，機敏，不可一世。可蘇流翊就是有這樣的天賦和天資坐擁這一切，畢竟她是歷代聖女中最早跨入中乘境的一個，現如今更是當世兩大天宇境的強者之一。
但很少有外人知道的是，聖女宮的聖女雖然奪天地造化，每一代都十分傑出、進益奇快，但她們所修功法都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修神不修體。
術法上，她們登峰造極；肉身上，卻孱弱得好似一個凡夫一般。一旦被人近身，就會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這也是歷代聖女不與男子太過親密的緣故。
不過好在聖女殿自古傳承下來，對這個致命弱點也早有準備，通過秘術勾連，可以將肉身上受到的所有攻擊都轉移到聖女冢中供奉的「金剛不壞聖明體」身上。
而殺絕現在要做的，就是偷走或者破壞這個「金剛不壞聖明體」。
在殺絕排除萬難，跨越層層禁制之後，輕微「吱呀」一聲，聖女冢的大門終於為他敞開。
他手中燃起了一道神符，那是來自彭萬里的神符，是殺絕幾乎與秦昊同時到達神符宗卻偷偷潛入去見宗主彭萬里時所拿到的神符。
既然聖女宮要斷他們神符宗的根基，那麼數千年不曾與人爭鬥、枯坐在大殿中的彭萬里，不介意也推波助瀾一把，只是不知道到時候，是這個處心積慮幾百年的小子得逞，還是聖女蘇流翊一怒之下血洗萬里。
亮麗的神符已然燃起，「哧哧哧」，驟然間，無數寶光交織環繞，將殺絕整個人護在其中，變得近乎透明。
緊接着，殺絕身形飄起，浮入半空，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跨越了聖女冢中一道又一道關卡禁制，彷彿入於無人之境，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殺絕額上一抹冷汗微微滑下，果然，四大宗的宗主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所製成的神符竟然有如此威力。
在「金剛不壞聖明體」那件人形的聖衣之外，「噼啪」，殺絕感覺自身微微受到阻礙，繼而突破進入。
「砰！」他的手掌猛地擊上那座傳承了數十萬年的聖衣，隨即，身形連帶那件聖衣都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聖女蘇流翊心中一震！猛地一口鮮血湧上喉頭！
糟了，「金剛不壞聖明體」出事了？！是誰？！
她再也顧不上和帝耀星君的爭執，抽身就走，絲毫不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