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斷疑V(三)

魂斷疑V(三)

一行人倉惶地跑出「震四」洞道,幸好蜘蛛被燃燒彈阻隔在疑塚里,大家才有喘息的機會。而更幸運的是,這次爆炸沒有把李科長他們引來,也避免成為瓮中之鱉……

此時的大岩洞只聽到眾人「呼呼」的喘氣聲,所有人都癱坐在地上,要不是剛才老鬼那番鼓勵人心的話,相信大家都要崩潰掉。而我,卻一直像是在夢遊,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大家趕時間出發吧!」老鬼清楚,這裏絕非久留之地,現在也沒到可休息的時候。他整理下隨身的物品,撐著膝蓋站起來,突然,身子搖晃了一下,痛苦地蹲回到地上。

「怎麼啦?」黑仔剛想走近去扶他,自己卻莫名其妙的連打幾個噴嚏,雙手緊抱在胸前,哆嗦著說:「怪了!怎麼驟然間變得這麼冷,凍……好冷。」

我疑惑地抬頭望他,卻看到一張扭曲的臉,一張色若死灰的臉……不好!毒蠱又發作了?對!現在應該過了午夜,算是已到農曆的八月中秋,毒蠱發作最厲害的時候?我趕緊把手電筒照向手臂那處疤痕,只見一抹嫣紅浮現在皮膚上,形成一個清晰的蜘蛛圖案……

「啊!……痛死我了。」這是狐狸的慘叫,之後又傳來梁浩不停嘔吐的「喔喔」聲。我驚顫地望着眼前這無間地獄般的情景,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內心充滿了沮喪,充滿了一死了之地衝動,於是我把頭撞向身邊的鐘乳柱……

……

當我醒過來時,洞頂的一滴水正好落到我的眼裏,那瞬間,有種噬骨的痛楚使我躍起身來。不對!這陣痛不是來自眼睛。我甩甩頭,卻見有幾股血線飛出,接着,從額頭淌落的一絲液體流進我嘴裏,鹹鹹的,有股鐵鏽的味道。我一陣噁心,拚命地啐向遠處,只聽「啪」的一聲,這東西打在鍾乳柱上,濺起一朵紅艷艷的鮮花,原來是血!我額頭流出來的血!

然而,我內心卻非常清楚,那股痛楚絕不僅僅來自撞破的額頭,還有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看來老鬼沒有騙人,這一年中月最圓的一天,也是毒蠱發作最厲害的時候。

面對滿地打滾的同伴,我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奇怪感覺,突然間,我想起何醫生曾經給過一瓶「強效杜冷丁」。雖然我一直對他的所謂特效藥懷有陰影,但事到如今,唯有冒險一搏。

我把手伸進褲袋,卻碰到那把硬硬的**手槍,這讓我多了一個想法——如果這藥片無效,那我乾脆吞搶自殺,總好過被活活折磨至死……當手完全伸進褲袋裏之後,卻發現葯不在裏面。

激烈的疼痛讓我有些混沌,好一會我才想起,這葯之前已經交給老鬼了。於是我強忍着爬過去,扯過他的背包,把裏面的東西一股腦翻倒出來……

「來!大家吃一顆試試。」咽下藥片之後,我爬到每個人的身邊,也不管他是否清醒,逐個塞一顆進到嘴裏。

不出一分鐘,強烈地反應就來了,只覺得身體漸漸變得輕飄,有股熱浪從胃部升起,穿過心臟,再慢慢纏繞在大腦間,剛才的那股痛楚像是被壓制住了,變成一陣陣的發麻、酸脹。

「這葯真靈,再給我一顆吧!」黑仔的臉又有了些許血色,他一手抓緊我的衣袖,用祈盼的眼神望着我,而另一隻手則伸到我面前。

「何醫生說過,這種葯也有毒性,只是以毒攻毒,暫時壓制住痛楚而已,吃多了無疑是飲鴆止渴,忍得住最好別再吃。」話雖如此,我還是倒出一粒給他。

「徐榮,這次的葯比以前的更有效,何醫生有說是什麼嗎?」老鬼也已漸漸清醒,不過說話仍然是有氣無力。

「他說這種叫什麼『杜冷丁』,給我頭痛時吃的。」

「哦!杜冷丁?這東西和海洛英差不多,也是麻醉效果。」狐狸截住話題,那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他接着喃喃自語,「這玩意黑市上很貴的,何醫生怎麼捨得給你?還一次給半瓶?」

「我的仙人引呢?」老鬼突然大叫,「徐榮,你剛才翻動背包時有看到嗎?」

「沒……沒有。」這個我確實沒看到。

「可能是剛才跑得慌,掉在疑塚裏面了。」狐狸現在已經不當仙人引是回事,平靜地說:「算了,反正也進不去了。」

……

這一次發作讓我們更深層地體會到「七腳蜘蛛」的歹毒,想想現在最多只是清晨,還沒到毒蠱真正發作的時候,要是等到夜幕降臨、月上枝頭時,那將是何等滋味?看來,要是今天找不到玉盒,解不掉蠱咒,那我們也許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哎!又耽誤了不少時間……大家忍得住嗎?能忍的話咱們現在就繼續找吧!」老鬼再次爬起來,兩腳還在不停地打擺,但依然苦苦撐住,踉踉蹌蹌地向著「離三」洞口走去。

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進入這個洞了,之前為了逃避李科長,慌亂中也沒留意洞道的情況,只記得有很多岔口,當時老鬼專撿洞口大的跑。而現在是找墓,當然細心了很多,沒走多遠,老鬼就發現一處標有「楓香樹」的岔洞。

「祖師爺保佑!」老鬼雙手合什,虔誠地呢喃了一句,回過頭時,臉上掛滿自信、興奮的神色,不過我依然能從他眼裏看到一絲不安。

「有三個墓室,這個不一定就是真的。」黑仔不知怎麼老是執念《梁父吟》裏的那句話,此時說出來又是大煞風景,眾人恨不得把他這張臭嘴縫起來。

……

鑽進有「楓香樹」標誌的岔洞,大家立刻感受到一股怪異信息,說不出來自哪裏,總之和前面有所不同。越往裏走,這種感覺越是強烈,像是被無數雙眼睛窺視,好幾次我彷彿看到兩側洞壁各站有一排人,當手電筒轉過去時,卻又空無一物。

「又有一塊石板門!」

突然,最前面的老鬼加快了步伐,卻被什麼東西絆倒,發出沉悶的、好像敲門的聲音。

「是礦工帽?怎麼這裏也有這玩意。」狐狸撿起地上的一頂破舊藤帽,臉上充滿了陰雲。

雖然這次內鬼為我們準備的是軍用手電筒,但用了這麼久,到此時光線已經很暗淡,當大家照向石板時,蒙蒙間竟發現,同樣的藤帽有好幾頂,散落在石板前的各個角落,它們全都褪成灰黑色,混在幾乎同樣顏色的岩石中,不細看的話很難分辨出來。

「這應該是當年礦工逃命時掉下的。看來,這裏面也不會有好結果。」老鬼黯然地嘆了口氣。從這句話可以聽出,他對文革那段歷史應該有所了解。

「不管怎樣,還是進去看看吧!」狐狸仍不死心,自己卻不敢走在前面,他又慫恿老鬼,「礦工又不是來盜墓的,可能只是無意中鑽進來,他們又不知道有玉盒這回事,也許根本就沒動那石棺。」

「好吧!不過大家要小心的。」老鬼最終被說服,他高舉電池燈,戰戰兢兢地帶大家走向半掩著的石板門。

和上次一樣,這塊打磨粗糙的石板也是橫在中間,形成一道石門,不同的是,這塊幾乎完全被人推開,露出一米多的空隙,這不但省去搬動的力氣,也提供寬闊的視線,大家就在石板門前停住,舉起手電筒,裏面的情況一目了然……

首先進入大家眼帘的是灰白色的石棺,很不幸,它的頂蓋已經被人掀開,裏面肯定的空的。當光線移到石棺旁邊時,所有人都發出尖叫——只見一群帶着礦工藤帽地臃腫「黑人」,他們或站、或坐、或跑、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擺出各種姿勢,而他們身上,爬滿的正是令人魂飛魄散的七腳蜘蛛。

目睹這一既恐怖又詭異的場面,大家全都愣在當場,彷彿被一股死亡氣息定格住,而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驚顫中不受制的抽搐……一陣死寂之後,突然,鋪天蓋地的「沙沙」沖向耳膜,那些「黑人」正如高溫下的蠟燭,迅速地「融化」……

「快退回去!……」

混亂中也聽不出是誰在叫喊,所有人都觸電般地往回跑。其實這種反應完全是出自本能,此時大家的腦里早已是一片空白。

……

跑出岔洞,大家雙手撐在洞壁上,一個個忍不住嘔吐一地。然而,不幸的事情總是接踵而至,讓人快喘不過氣來……當身後的「沙沙」聲越來越清晰時,突然,在通往大溶洞的方向傳來一陣更古怪的聲音,「嗚嗚……」

「那……那是什麼?」(又是黑仔)

「噓!別出聲。」狐狸把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安靜,又指著相反的方向,輕聲說:「是軍犬的聲音,咱們快走。」

這時,整條洞道突然光亮起來,大家猛然一跳,所有的光線都照向身後的光源處——只見兩個身影出現在洞道中央,雙方同時發出驚叫。

「是虎隊長!」……

「溫武警!」……

「啊!你們在這?」溫武警熟悉的嗓音在遠處響起,他顯得很激動,語調中帶着悲戚地顫音,「都給我站住……」

話音未落,一隻軍犬從虎隊長的腳邊闖出,朝我們飛奔而來。大家撒腿就跑,內心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儘快跑到有岔洞的地方。

「快扔炸彈……」眼看軍犬就要追上,落在最後的梁浩急得大叫。

「只剩煙霧彈了。」

黑仔放慢腳步,利索地掏出煙霧彈,一拉一扔,整套動作有板有眼,只聽「嗖」的一陣聲響,濃煙洶湧而出,瞬間就淹沒了洞道,而此時,前面正好出現幾個岔口。

「往哪走?」狐狸的聲音變得很陌生,尖銳得像個女人。

「還是找洞口最大的。」老鬼卻很鎮定,這讓我有些不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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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大茶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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