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前度彭郎今又來

第九十章前度彭郎今又來

前些天,白真人與蕭皇帝在萬壽山陵墓里設下陷阱重傷了井九,如此大的陣勢自然驚醒了閉關的無恩門劍修。

看着滿天枯黃的落葉與那個披着破布、手拿薄劍、神情惘然的年輕弟子,那些長老們先是震驚無語,然後涕淚直下。

無恩門有了一位新的通天境強者,終於可以結束百年封山。

那位年輕弟子自然成為了新任的掌門真人。

直到這個時候,無恩門的人們才知道他的姓名叫做彭郎。

以前在商州城的時候,彭郎是個尋常少年,進入無恩門后是個尋常弟子,拿着本尋常的入門劍經練了一百年,依然還是個尋常人。尋常人哪裏承受得住如此不尋常的造化。直到現在,他依然很懵然,想不明白同門留在山裏準備開山大典,為何孫長老要帶着自己來這麼遠的地方。當然他更想不明白的還是自己怎麼就成了掌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他想明白這一切之前,那兩道足以毀天滅地的劍光便到了。

他想都沒想,便站到了孫長老身前,抽出了鞘中的劍。

他很害怕,但他握著劍鞘與劍柄的手真的很穩定,因為這是一種本能里的行為,沒有經過思考。

就像過去一百多年的時間裏,他在那座孤寂的陵墓前,每時每刻都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拔劍,然後刺出。

……

……

那兩道如大河般的劍光,合在一處真的有毀天滅地之能,與當年那夜的刀劍相合差相彷彿。

當初的那道劍光與刀光合在一起,把整座烈陽峽都斬到了天空裏,直接讓玄陰宗滅門。

如此可怕的兩道劍光,怎麼可能擋得住?

孫長老看着彷彿要被刺眼光線吞沒的年輕掌門的背影,心裏生出絕望的情緒。

轟的一聲巨響,整艘劍舟在最短的時間裏變成無數碎片,在天空裏崩解,向著地面落去。

……

……

那兩道劍光撕開了雲海,照亮了整座朝天大陸,落在了所有人的眼裏。

無論是朝歌城的販夫走卒,還是商州城裏的青樓姑娘,又或者是東海畔的漁夫,都看到了那兩道劍光。

那兩道劍光非常筆直,如緞帶一般飄在天空裏,讓盛夏的太陽變得黯淡無比。

「快看天上!」

「那是怎麼回事?」

「是神仙在打架嗎!」

朝天大陸各處響起驚呼與孩童們興奮的呼喊,甚至有很孩子向著劍光亮起的地方追逐而去。

三千院裏與溪畔的青山弟子們一直盯着天空,忽然發現被割裂的雲海那邊,天空裏出現了一艘破舊的劍舟。

緊接着,那艘劍舟非常不幸地遇到了那兩道劍光,就此崩解,如落葉般灑向地面,看方嚮應該是會落在大原城方向。

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那兩道劍光居然也消失了,化作無數道劍痕,隨之落進了大原城。

蓮花被劍光照亮,廣元真人與南忘帶着青山弟子向那邊趕去,三千院裏的那幾人動作更快。

無數劍舟碎片落在了城裏,發出啪啪的聲音,好在那些碎片的體積都很小,只是砸壞了一些花草,沒有帶來更多的損傷。

受損毀最重要的地方是一間古董鋪子,彷彿被天外的隕石擊中,整個都塌了。

清天司官員及神衛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邊,卻發現無法靠近那間鋪子。

甚至就連廣元真人與南忘都無法進入那條長街。

井九站在街的這頭,西來站在街的那頭。

兩位絕世強者的劍意太強,直接封住了整條長街。

長街中段,那間古董鋪子煙塵瀰漫,隱隱可以看到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

……

孫長老坐在磚石里,渾身都是灰土,看着很是狼狽,眼神也有些煥散。

一個古鼎從陳列架上落下,砸中他的肩頭,帶着輕微的痛感,才讓他醒過神來,知道自己還沒有死。

自己居然沒有死?那兩道足以毀天滅地、如天河般不可阻攔的劍光……居然沒有殺死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長老抬起頭來,才發現滿天煙塵里有道身影。

那位年輕的掌門一直站在他的身前。

孫長老很感動,不再像過去那些天一樣,只是因為掌門的境界而尊敬他,生出了更多的情緒。

緊接着,他才發現掌門手裏握著的劍斷了,劍鞘也變形了,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

「掌門您沒事吧!」孫長老擔心地急聲問道。

「我沒事……」彭郎沒有說完這句話,便噴出了一大口血。

那些如霧般的血,瞬間染紅了還沒有落下的灰塵。

「……只是他們太強了。」他的臉上滿是敬畏與仰慕。

「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去。」

彭郎交待了一句,向街上走去。

他只是好奇,卻不知道這幕畫面落在廣元真人等青山強者的眼裏,會給他們帶去怎樣的震撼。

……

……

走出古董鋪的廢墟,來到長街之上,彭郎看到了街頭街尾的那兩位絕世強者。

一位穿着白衣,一位穿着灰衫。

他們的氣質還是神情都是那樣的清冷而相似,就像是同一個人。

那兩道劍光現在彷彿還在彭郎的眼裏,讓他震撼至極。

當今的朝天大陸,只有青山宗的景陽真人與西海劍神能夠施出那樣的劍光,難道說景陽真人已經醒了?

他沒有見過景陽真人與西海劍神,按道理來說很難認出對方的身份,不過事實上很簡單。

與白衣飄飄無關,只與臉有關。

井九的臉很好認,因為很好看。

彭郎轉身對着井九認真行禮,然後回頭看了西海劍神一眼,沒有說什麼。

無恩門與西海劍派是世敵,仇恨深不可解,更在青山宗與西海劍派之上。

裴白髮便是死在西海劍神的手上,彭郎哪怕對西海劍神的劍道修為極為佩服,也不可能流露出半點情緒。

……

……

長街安靜無聲。

井九沒有說話,西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從古董店廢墟里走出來的彭郎。

這條街只有數里長,對於他們這種境界的強者來說,等於彼此就在眼前。

但很明顯,現在他們的眼裏沒有彼此,只有彭郎。

人們注意到了場間的異樣,視線也落在了彭郎的身上。

「那人是誰?」卓如歲問道。

趙臘月看着那個年輕人手裏的斷劍,下意識里摸了摸腰間的弗思劍斷片,情緒微有異樣。

沒有人知道這個渾身是血、看着很可憐的年輕人是誰,為何能夠出現在這條長街上。

那個年輕人看着很尋常,沒有任何特點,為何卻能讓井九與西海劍神同時停手,而且如此關注?

整個大原城都落了一場碎片雨,只有街上那間古董店被砸了個稀爛,很容易很推斷出,那個年輕人應該是從那艘破舊的劍舟里落下來的。那艘破舊劍舟被井九與西來的劍光同時命中,這個年輕人居然沒有死?

想到這裏,卓如歲的眼神變了,盯着那個年輕人,彷彿要看穿對方一般。

其餘人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廣元真人覺得那艘破舊的劍舟有些眼熟,忽然走到那個年輕人身後的孫長老,神情微變,說道:「長修道友?」

孫長老擔心掌門的安危,哪裏可能留在廢墟里,走出來后聽到廣元真人的聲音,大喜喊道:「陸師弟。」

廣元真人這時候的心裏有無數疑惑,但還沒有亂了分寸,提醒道:「且先見過掌門真人。」

孫長老的心裏同樣也有無數疑惑,被提醒了才稍微清醒了些,望向長街兩頭的兩道身影,然後毫不猶豫對着井九認真行禮,說道:「無恩門孫長修,見過掌門真人。」

長街外一片嘩然,很是吃驚,就連西海劍神的神情也有了些變化。

這百年來,無恩門在朝天大陸的修行界漸漸失去任何消息,甚至快要被人遺忘,現在封山解除了?

難道說無恩門又出了一位通天境大物?為何天地沒有任何徵兆?

廣元真人也很吃驚,說道:「恭喜長修道友。」

孫長老連連擺手,把彭郎讓了出來,說道:「這位便是吾派新任掌門彭郎。」

又是一片嘩然,雖說修行者壽元綿長,很難通過容貌判斷年齡,但是那個年輕人……明明就是個年輕人!

趙臘月與卓如歲天賦驚人,前些年抵達破海巔峰,便震驚了整個大陸。

那人如此年輕,怎麼可能跨過通天境那道門檻?

「那便是你殺了蕭皇帝?」

就在這個時候,長街那邊傳來井九的聲音。

彭郎現在自然知道那片落葉便是蕭皇帝,想着那天發生的事情,神情無措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井九說道:「不錯,難怪你能擋住西來的這一劍。」

就在這幾句對話的時候,長街外的那些人們再次震驚無語。

朝天大陸修行界都知道蕭皇帝死了,卻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還以為是他是死於井九的劍下。

而且這個叫做彭郎的年輕無恩門掌門……居然擋住了西海劍神一劍?

這可不是普通的通天境強者能夠做到的事情!

趙臘月與柳十歲對視一眼,聽出了更多的東西。

當那兩道劍光在天空裏遇着那艘劍舟的最後時刻,井九收了劍。

井九走到古董店廢墟之前,西來也走了過來。

他們看着彭郎搖了搖頭,同時說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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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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