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兩個問題

第九十五章兩個問題

神末峰弟子私下對井九的評價里很出名的一條便是劍狠話不多。

他的話真的很少,所以當禪室的房門很長時間都沒有開啟后,趙臘月等人都覺得有些奇怪,生出很多猜測。

難道他想把那位年輕的無恩門掌門騙成青山的人?

柳十歲忽然覺得公子讓自己去跟西來學劍,就是為了把彭郎收到自己門下。

「不會吧?那位畢竟是掌門。」他望向趙臘月低聲問道。

趙臘月說道:「想想禪子。」

柳十歲與其餘幾人恍然大悟。當年禪子曾經在神末峰問道景陽真人百日,從那之後修行界便認為景陽真人與禪子有半師之誼,果成寺與青山宗的關係普通,只對神末峰另眼相看便有這方面的原因。

「難道這次也要聊一百天?」卓如歲打了個呵欠,說道:「那我們要不要先去睡?」

繁星在天也在湖,夜晚是那樣的寧靜,禪室里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正是大眠的好時刻。話是這般說,卻哪裏有人會離開,就這樣隨着時間流逝,星光漸淡,朝陽在東方的隱隱露出了臉,伴着吱呀一聲,禪室的門被推開,彭郎走了出來。

元曲知道師父與卓如歲等人不便問什麼,主動迎上前去,行了一禮,微笑打聽井九與他說了些什麼。

彭郎一臉感激說道:「真人指點了我很多劍道,允我日後去貴派劍峰自覓一劍。」

眾人心想果然如此,井九要是去做生意,也必然是世間第一流人物。

彭郎想着對話的最後,有些茫然說道:「真人說我這名字有些問題,卻不能改,不知道是何意思。」

這話確實有些費解,趙臘月等人也不懂。

……

……

彭郎剛剛離開,一頂青簾小轎便在晨光里落了下來。

晨風帶動青簾微飄,阿飄飄了出來,好奇問道:「剛才走的是誰,廣元師叔居然親自相送。」

說到輩份這種事情,現在青山宗最亂不過,罪魁禍首當然就是井九,完全看從哪一世來論。

聽到阿飄的話,卓如歲再次想起那個年輕的無恩門掌門,覺得好沒意思。

他轉身便去了那座孤墳前,準備打套拳鬆散一下精神。

元曲解釋了幾句彭郎的身份,阿飄有些吃驚,很快便不再去想,對着禪室高興喊道:「先生你怎麼變得這麼強了!」

她往禪室里衝去,卻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像片葉子般飄了起來。

「幹嘛啊!」

她把如葉般的黑色劉海拂平,有些惱火地喊了一聲,然後發現攔住自己去路的是趙臘月,趕緊收聲,再不敢抱怨什麼。

趙臘月說道:「他有些事情做,等會兒。」

……

……

晨光照着小橋流水,也照着平湖花樹,照着禪室。

井九伸手在空氣里凝了一些水,用劍火微微加熱,打濕了手裏的毛巾,走到榻前開始給白早洗臉。

冒着熱氣的毛巾在那張清麗而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緩慢移動,擦去不多的灰塵與幾絲沒能完全化走的天蠶絲。

百年前被困雪原的時候,他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因為那時候她在天蠶繭里,當然也是他覺得做這種事情沒有什麼意義。

意義需要被賦予,儀式感便是這麼回事,比如做大事之前會吃頓火鍋,比如離別之前做些什麼。

他細心地擦試着白早的臉與頸,包括雙手,做完這些事情后便站起身來,走出了禪室。

晨光落在廊上,照的木地板閃閃發亮,就像連三月離開時那樣。

他站在晨光里,不知道在想什麼,安靜了很長時間。

「你們都回神末峰等我。」他望向阿飄說道:「你也去,不要急着回下界。」

阿飄知道要有大事發生,而且隱約猜到了是何大事,小臉變得有些蒼白,光線里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不舍的意思。

……

……

數十道劍光照亮了冷山。

那些劍光並不代表有很多飛劍。

井九與趙臘月落在地面,衣袂裏帶出的劍光漸漸消失。

荒原並不荒涼,生著很多綠色的灌木與雜草,被那些轉瞬即逝的劍光照亮,在短暫的生命里終於迎來了一次高光。

在他們身前有一道極大的裂縫,伸向遠方某片紅色的原野,那裏曾經是烈陽峽。

裂縫的崖上也生著很多株野草,這是因為地底的火脈漸息、岩漿流失不少的緣故,更多的是時光的力量。

柳詞走了一百多年了。

井九想到這件事情,依然不高興,不想在此地多作停留,帶着趙臘月向裂縫深處飛去。

一路經過無數狹窄而幽深的通道、損毀嚴重的古戰場、蜿蜒卻平靜的岩漿河流,他們來到了聚魂谷底的最深處。

中州派設在這裏的禁制已經被白真人解除,那堵透明的巨牆消失無蹤,岩漿卻沒有繼續向深淵裏墜落,因為有個書生在那裏不停地忙碌,因為那座大佛在下面擋着。

布秋霄的布衣上到處都是破口,還有被岩漿燒焦的痕迹。

他在天空裏拿着一枝毛筆正在不停地寫着符,神情專註至極,竟是沒有發現井九與趙臘月的到來。

無數道帶着文字特有味道的氣息從筆端生出,落在河流里,讓岩漿漸漸凝固。神奇的是,那些凝固的岩漿並不像岩石一般光滑,表面有着極深刻的、無數彷彿用刀子刻出來的符文,遠遠看着就像寫滿了字的紙。

那枝筆不是管城筆,但在聖人的手裏,隨意一揮也能生花。

「好一篇天地大賦。」

井九看着這幕畫面,帶着欣賞意味說道。

布秋霄聽着他的聲音,有些意外,轉身看着他微笑說道:「真人要走了?這是專程來與我們告別?」

「走之前想知道兩個問題的答案。」

井九問道:「與你有關的問題是,那個人究竟是你還是你老師?」

布秋霄望向他身邊的趙臘月。

井九說道:「她知道。」

布秋霄聲音微淡說道:「真人答應過我,不告訴任何人。」

井九說道:「我走之後,青山總要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不然怎麼制衡你?」

明明是極無恥的算計,卻被說的如此光明正大,布秋霄也是服了,但自然不會告訴井九答案。

「我不會說的。」他認真說道。

井九對趙臘月交待道:「何霑的親生父親是布齋主的老師。」

趙臘月點頭說道:「我會記住。」

就在這個時候,深淵裏傳來一道渾厚無缺、如古鐘般的聲音:「問題我也聽到了怎麼辦?」

井九說道:「真佛無言,他應該信得過你。」

聖人也有脾氣,布秋霄不想再聽井九亂說話,問道:「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井九飛到岩漿河流前方,望向深淵裏。

這些天有無數岩漿向著深淵落下,此時已經盡數凝固,看着就像是一條連接冥界與人間的天梯。

在天梯的盡頭可以看到一道極其寬廣、穩如大地的雙肩。

他問道:「三月說過你出生的故事,是真的嗎?」

深淵那邊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響起。

曹園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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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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