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 命命相扣 二十四

三百七十七 命命相扣 二十四

項一鳴披着灰色的大氅,他站在殘破不堪的港口上,遙遙望着漸漸向北飛的沙鷗,將手中的兩截碎玉丟入了大海之中,轉過身朝王宮而去。

那頭北飛的海鷗逆着風一路高飛,在幾夜之後,經過數不清的商船周轉,它低飛落下,落在了一艘船的桅杆之上。

那一艘小船在碧藍的大海之上靜靜的飄着,在甲板上的竹籃望着南方笑了下,慢慢的轉身仰頭看了眼落在桅杆上的那頭灰嘴沙鷗,斂起笑容走入艙室。在房間之中,有一個女人正安詳的躺着,她走了過去,輕輕的摸了摸那碎金色的長發。

躺着的女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看見竹籃滿是淚水的凝視着自己。

「我的孩子,歡迎回來。」竹籃俯身抱着了睜開眼睛的拓跋倩,用着哭腔說着。

拓跋倩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眼神一下子就是惝恍下去,她輕輕推開竹籃,凝視着對方。

兩人對視着,無聲之中竹籃率先哭着笑了起來,兩人相視流淚而笑。

「歡迎回來...」

「嗯....」

..........

大樹之下擺着一白玉棋盤,一個男人盤膝坐在棋盤的前面,手指慢慢的從棋笥之中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之上。

在棋盤的右側有一七弦琴,弦上蓋着幾片青色的葉子。

柴扉的門被一個男子輕輕推開,他臉上有道狹長的傷疤,披着俠盟的風袍緩緩的靠近獨自下棋的那個男子。

屋內走出一個男人,他看了眼進來之人,緩緩地靠近,壓低了嗓音,「卿尋大人,盟主忘記了,他記不起俠盟了,生前的種種都忘了。」

卿尋朝對方揮了揮手,看了眼李子騫,他慢慢的走過去,看了下棋盤,「先生一人下棋,可是分的清黑白,分的清敵我?」

「分得清。」李子騫仰頭看了眼卿尋,手中的棋子再次乾脆的落下,「一人下,局外之人爾爾。」

得到李子騫的回答,卿尋笑開,他解開自己風袍的口子,攬衣坐在李子騫的對面,從棋笥之中捻起黑棋,思索了片刻落下。

「若是兩人之局呢?」卿尋逼視着李子騫的眼睛,他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李子騫的表情沒有變化,他盯着棋盤上的局勢,平靜的回答,「兩人之局,你自然為敵。」

他說完手裏的棋子落下,兵行險招。

「那先生可知自己的身份?」卿尋看着棋盤上的白子,他沒有動,只是逼視着李子騫的眼睛。

「無名,忘了,不知自己的身份。」面對着卿尋的問題,李子騫回答的極為的灑脫,話語沒有絲毫的停頓。

「你在意嗎?」卿尋低下頭去,慢慢露出似有似無的笑。

「沒有人能夠完全保證上一刻的自己能和下一刻的自己完全重合,我更在意如今。」李子騫乾脆的回答,抬頭看着卿尋沒有拿起黑棋的手。

「那先生是想下一人之棋還是二人之棋呢?」卿尋看着李子騫的那雙眼睛,他的笑變得苦澀,彷彿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人之棋,局外之人。」李子騫回答著,他低下頭從裝滿黑色棋笥中摸出一枚黑棋,為自己的白棋讓開了一條路。

卿尋看着棋局,他站了起來,披上風袍,微微的行了一禮,「抱歉,打擾先生了。」

「無礙.」李子騫自顧自地看着棋局回答。

卿尋慢慢繞過棋盤,背對着李子騫,仰著頭望了眼遠方,「先生可為撫琴一曲當作送別?」

李子騫抬起了頭,他雙眼之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二人從未相識,何來送別。在沉默了片刻,他還是遲疑的開口問起,「何曲?」

「《高山流水》,先生和我曾經的一位故人很像,我不想打擾他,知音難覓,一曲算是作別。」卿尋開口說出,在琴音驟然響起的時候,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腿向外走去。

剛至門口之時,李子騫手下琴音一轉,他忽地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猛地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舉起,像是在宣誓著自己的誓言一樣,「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李子騫聽到了卿尋吼出的話,他的手一抖,腦海之中忽然記起了一個叫做『墨尺』的名字,他叫了聲這個名字,盯着卿尋的背影,忽然間站起。

卿尋嘴角咧開,從眼眶之中留下滾燙的淚水,李子騫還記着墨尺,他背對着李子騫,露出一個笑,輕輕的按著自己的胸口,輕念了聲,「俠盟依舊!」

他說完這句話,猛地推開了門,快速的走了出去。

李子騫看着卿尋風袍上的獬鷹,心裏不知為何升騰起一種難捨之情,他呢喃了聲『俠盟依舊』,繼續坐下撫琴,「這《高山流水》,陌生人,你是在向我道別嗎?」

琴聲綿長,門外出現了一個女人,她看着撫琴的李子騫,臉龐微微的紅了起來。

李子騫慢慢的抬起頭,朝那個臉紅的女子露出溫煦的笑。

........

【大虞.邯鄲】

虞澤手裏拿着摺子,忽然間大笑了起來掀翻了桌案,盯着下方的楚斯,「楚大人可知何事可解寡人心愁?」

楚斯沒有抬頭,南邊傳來了拓跋倩的死訊,他知道虞澤嘴裏的心愁指的是什麼。他慢慢的走上台階,攤開了藏在袖口之中的地圖,「大王,這是魯國大部分地勢之圖。」

虞澤盯着那牛皮紙,他發出了更加洪亮的笑聲,他重重的拍了拍楚斯的肩膀,「法家之巨,哈哈,寡人要的你都明白!」

他邊說着,邊走向了台階下背對着楚斯,遙遙盯着遠方,慷慨開口,「漢成武帝未成之事,寡人可成,寡人必將站在天機閣、瑤光、狐嫗坍塌的廢墟之上成為這中州的千古一帝。」

楚斯盯着虞澤的背影,他想掩飾的表情還是微顯露了出來。這個男人是梟雄,有感情但知取捨的梟雄,這亂世必將因為他更加殘酷。

「楚斯。」虞澤叫了聲,他握著腰間的重劍,眼神銳利的讓人害怕,「你將很榮幸見證寡人的征伐,這天下的亂事必終結於寡人之手。而你,這個法家之巨將是寡人持劍劈開亂世之盾的手,這是你的幸運。」

楚斯聞言,他跪拜了下去,高聲,「願為大王之手,破亂世之盾,建帝王之業。」

虞澤大笑開,將手裏的摺子撕得粉碎,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王座,以睥睨的目光望着大殿外的山河,「天下,寡人必將征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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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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