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朱仝扮關勝破兗州 宗澤進開封定四策

第389章 朱仝扮關勝破兗州 宗澤進開封定四策

——兗州

劉麟帶着一隊軍士走在城頭上巡視着城防。

自從上次關勝出戰後,兗州和平陰軍再也沒有爆發什麼戰事。

兩方互相對峙著,似乎都在等待什麼。

關勝已經數日沒有收到漕河鎮的戰報,不用想也知道是凶多吉少,只能以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來安慰自己。

一匹馬馱著一個人緩緩的走向兗州的東門。

「快看!什麼人?」守衛城門的兗州軍士發現了異常,大聲的喊道。

劉麟尋聲看去,見只有一人一馬,覺得極為詭異,說道「用吊籃下去兩個人,看看是什麼人!」

城門的開和關都是極為麻煩的,需要數十人一起推動機索才能打開,一旦打開后被突襲,很容易因為來不及關上門而城落。

兩個軍士警惕的靠近渾身是血的一馬一人,當確定這個人已經昏迷后,才將其扶起仔細看了看臉。

不認識。

但這衣服打扮卻表示這個人不是普通人,廢話,大宋是富裕,但也沒有富裕到人手一塊極品玉佩的程度。

兩個軍士不敢耽誤,帶着一人一馬乘着吊籃上了城牆。

別懷疑,這吊籃說是吊籃,其實就是古代的電梯,是古代城防必備的出入通道。

兩個軍士不認識這人,劉麟卻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這不是仙源衍聖公府的孔祥嗎。

這孔祥還和劉麟一起吃過花酒,雖然是孔家子弟,但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一點也不講究聖人子弟的臉面,倒也是一個奇數。

「這....怎麼傷成了這樣。」劉麟看着孔祥背後插著的兩支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大呼醫師。

「將軍,你看,這是他懷裏的信。」一個軍士遞上一封已經被血汗染透了的信。

劉麟小心的打開,生怕用力過大將這個信撕毀了,他輕輕撥開信,裏面很多字跡已經看不清楚了,但平陰,求援等關鍵字還是看得見。

「不好!平陰軍去仙源了,快和我去見父親。」劉麟知道仙源的重要性,如果仙源出了什麼萬一,平陰軍自然是會被筆誅口伐,他們劉家也會有保護不力之責。

府衙內,劉豫看着血書,眼中淚珠頓時滾了出來,對邊上的孔孟等家族代表說道「這..我劉豫無能啊,居然讓賊擾了聖人清凈,我劉豫有罪啊。」

幾個儒門世家的人都臉如鐵鍋,平陰軍到了仙源,用屁股想都知道會找他們這些大家族算賬。

從血書上來看,平陰軍應該沒有攻破仙源,但仙源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城,恐怕城破也是旦夕之間了。

「大人,還請速速發兵救援,不求擊敗賊軍,只求救出衍聖公等人啊,否則衍聖公遇難,天下必將震動!」孔璟焦急的說道,在他的心裏,家族第一,孔家延綿至今,絕對不能出什麼意外,就算開封換了人,他孔家也不能倒!

「但...這萬一是圍魏救趙呢?」郝思文有些猶豫的說道,他知道自己說出這話就是得罪人,但出兵救人是出他和關勝的兵,要是中計被殺也是他和殺,他也顧不了這些了。

「難道就因為畏戰,我們就不去救衍聖公了?」顏介一揮袖子說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萬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捨生而取義,乃吾等所求也。

衍聖公乃天下讀書人之首望,仙源更有孔、孟、顏、冉等大族,各族內的藏書何止百萬,平陰軍不尊儒學,如一把火燒了,儒學豈不要就此斷絕?

如將軍畏戰,也不要將軍出馬,吾等自去就是,就算被賊軍所殺,百年之後,丹青史書,必有公論!」

這話說的郝思文整個人都蒙了,我怎麼了我,怎麼就感覺要變成萬世惡賊了。

關勝一心效仿關羽,也愛讀春秋,因此對儒家更為敬重,但他做為一個將軍的直覺也告訴他,這是一個陷阱。

劉豫看了一眼劉麟,劉麟頓時明白了過來,他拱手說道「父親,既然關將軍和郝將軍都不敢出戰,還請讓小將出戰吧,小將只要三千精兵,必拚死救出衍聖公!」

說着,劉麟看了一眼關勝說道「戰死,總比窩囊死好!」

劉豫頓時眼淚汪汪的說道「吾兒,如果你有個萬一,你要為父如何是好啊。」

劉麟跪倒在地拜道「父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如今城中只有孩兒一人敢戰,孩兒不去,還能有誰去呢。」

說着,所有人都看向了關勝,關勝的臉已經紅的必關羽還關羽了。

關勝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來到大堂中間,拜道「相公大人,末將願意率軍去救仙源,只是末將這一去,平陰軍必定會乘機攻打兗州,還請相公大人小心守衛。」

「關將軍...你願意去?」

關勝笑了一下,撫須說道「本將本出身布衣,是相公看重,竊得此位,如今用人之際,如何敢不戰,本將也不帶多人,只帶本部八百刀斧手。」

「八百?」郝思文急忙說道「將軍不可啊!還請將軍多帶兵馬。」

關勝搖手說道「兵在精不在多,我這八百刀斧手是我仿昔日先祖五百校刀手所創,可敵平常兵馬五千不在話下,說來,還不如小將軍之勇氣呢。」

關勝明褒暗貶了一番,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劉豫等人一眼,就要離去。

「關將軍不可!此戰你只能勝。不能敗,豈能只帶八百人馬?」孔璟喝道「還請多帶兵馬,此時不是爭意氣之時,還請關將軍以大局為重啊!」

孟彬此時說道「之前郝將軍說這可能是賊軍之計,吾以為然也,但敵已攻我必救之處,也不得不出兵了。

但即使出兵,也要小心安排,關將軍既然說這八百校刀手乃天下精銳,那麼還請關將軍帶這八百人現行,請郝將軍另帶三千人尾行,如關將軍遇險,郝將軍便可出兵救援,而且此次出兵要乘夜色出兵,以防止被賊軍所探知。」

郝思文正擔心關勝安危呢,聽到此計,也不等關勝和劉豫表態,便拱手道「末將領命!」

關勝看着郝思文,見郝思文一臉的堅毅,知道其願意和自己一同冒死,便伸手握住郝思文的手說道「好!就讓你我兄弟去好好戰一場!」

二人相視大笑,一同離去,其他人見二人豪氣,也不由嘆服不已。

既然已經決定出兵,孔璟等人也不再逼迫劉豫,但依舊是憂心忡忡。

劉豫帶着劉麟來到後院的書房內,二人坐定后,劉豫嘆道「麟兒,這兗州看來是守不住了。」

劉麟不解的問道「父親為何如此說,我兗州還有兵馬上萬,糧草足以食用數月。」

劉豫微微搖頭說道「戰在心而不在兵,吾兒雖然通武事,卻不通人情世故啊。

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仙源已經落到了平陰侯的手中,衍聖公也應該逃走了。」

「什麼?那剛剛父親?」

「為父只是猜測,萬事都有一個萬一,何況出兵救仙源不在救成而在救。

只要我們出了兵,儒門世家就不會說我們什麼。

我想不要數日,消息就會傳來,你也知道,這兗州上下大都是這些儒門子弟,仙源被破,你覺得他們是會死戰還是會投降?」

劉麟想了想說道「那平陰侯一向和儒門不和,自然是死戰。」

劉豫嘆道「錯了!他們絕對不會死戰!」

劉麟頓時不理解了。

劉豫笑道「你啊,就是不讀書,昔日五胡亂華,那些胡人難道就尊孔孟了?孔家可有何其死戰?

何況平陰侯身邊也有儒門之人,那天翔學院也是有教授儒家經典的。

更重要的是,天下大亂在即,平陰侯乃逐鹿之人,儒家豈敢得罪死他?」

「天下大亂?父親,這金人不是退了嗎?」劉麟不解的問道。

「是,金人是退了,但燕雲已失,太原之圍遲遲不得解,我大宋屏障盡失,李、種二人又被趕出了朝堂。

我聽聞如今的開封,黨爭又起,甚至尤勝昔日。

這都是亂世之兆啊。

為父和你交個底,為父本來是想借一地擁兵自保,這也是為何為父讓你插手兗州軍務的原因,兗州有仙源儒門,本以為可以以此為根基,卻沒想到會到今日的地步。

不過無事,為父本來的目標就不是這兗州,此次為父會和平陰軍戰到最後,如此就可得朝廷信任和天下名望,到時候你我父子二人便在用錢財疏通關係,我們去巴蜀!」

「巴蜀?」

「對!巴蜀乃天府之國,又有山川之險,如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巴蜀必可為一國...」

——當天深夜

兗州距離仙源並不算遠,又是一馬平川的大道,關勝帶着八百校刀手如果走得快,天還沒亮就可以到達仙源。

關勝不敢打火把,還好此時星月當空,這八百校刀手平日裏吃的也好,基本上沒有人有夜盲症,夜晚行軍雖然有些磕磕碰碰,但大體上還算順利。

走了一路,關勝的心漸漸提了起來,這一路太安靜了,來報信的孔祥背上既然有箭羽,那麼平陰軍一定知道自己得到了消息,按照常理,此時應該有一隻兵馬攔截自己才對。

漸漸地,還有七八里就到仙源了,關勝讓軍士加快速度,希望可以趕到仙源城內再休息。

「將軍,後面好像有廝殺聲。」一個斥候飛奔過來對關勝說道。

關勝一個機靈,喝道「停止前進!戒備!」

八百校刀手飛快的排出了一個防禦陣型,他們每人都一手握刀,一手握圓盾,背上背着五根標槍,可攻可守。

關勝趴到了地上,仔細的聽了起來,遠處過來傳來紛雜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是郝將軍的部隊,他們一定是遇到攔截了。」關勝心中大急,喝道「全軍聽令,前隊改后隊,回去救援郝將軍!」

「咻!」「咻!!」

這時,幾聲響箭響起,接着,是一片火把樹了起來,關勝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火把,心中苦笑,即使自己的校刀手真的可以以一當十,這裏的賊軍也超過了這個比例了。

火把緩慢而堅定的圍了上來,關勝也接着火把看清楚了來軍,盾牌在前,長槍在後,騎兵壓陣,弓弩為核,雖然是從四面八方圍來,卻也極為嚴整,可見來者確是強兵。

「關勝,你的好兄弟宣贊已經被我生擒,郝將軍也已經被我盧軍長所圍,想來此時已經全軍覆沒了,你此時不降,更待何時啊?」姜德手提鋼槍,左林沖,右董平,帶着一隻騎兵走了出來。

關勝倒握大刀,輕撫長須說道「來者可是平陰侯?」

姜德笑道「正是本侯,關將軍乃天下英雄,不該死於此處,故我來此勸降。」

關勝笑道「承蒙錯愛,但我還有勝機,為何要降?」

姜德眉頭一皺,心中一邊思量著戰局,一邊問道「何來的勝機。」

關勝一邊說,一邊催馬慢步上前「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話音剛落,關勝的戰馬飛躍而起,手中大刀借力而下,這一擊人馬合一,這一刀勢如泰山。

「鐺!」林沖和董平的長槍同時擋在了姜德的面前,卻被一刀磕飛,那刀之勢只是稍微緩慢了一些,繼續向姜德砍了下來。

姜德看着拿刀,手中的長槍卻怎麼也抬不起來,這刀太快太猛了。

「鐺!!!」火石之間,一隻箭矢勉強磕開了關勝的大刀,關勝的大刀順着姜德的臉砍了下去,姜德只覺得汗毛都被這大刀剃掉了一半。

「好膽!」

林沖和董平眼睛都紅了,三桿長槍一同刺向關勝,關勝剛剛那刀沒有砍中,氣勢已泄,他閉上了眼睛,只等槍矛臨身。

「鐺!」

關勝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姜德的槍擋住了林沖和董平。

「關將軍,你剛剛那刀可當真嚇了我一跳啊,如今你氣也出了,可願降否?」

姜德的心此時還在咚咚跳個不停,剛剛關勝那一擊的確嚇到了他,但畢竟沒有砍中不是。

姜德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讓關勝也佩服不已,易地相處,關勝知道自己絕對做不到姜德這樣。

求賢若渴,不過如此了吧。

關勝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說道「我乃朝廷戰將,如何能降呢?只是我這八百校刀手不該死於此處,請侯爺放他們去河北,我已經寫下了信,讓他們帶着我的信去投奔老種相公吧。」

姜德上前握住關勝的刀桿說道「如此利器,不用之於國實在可惜,關將軍,如今金人正在燕雲虎視眈眈,百姓有倒懸之危,天下如坐於積薪之上,我不求將軍現在就降,但還請將軍仔細思量。」

說着,姜德看向兗州方向笑道「說起來,關將軍可知道我軍中還有一人也被稱為美髯公的?」

關勝點頭道「有所耳聞。」

姜德笑道「你說,如果這個人假扮作你,在這黑燈瞎火的時候,有人能認出來嗎?」

關勝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驚恐的看着姜德。

——兗州

朱仝看着被緩緩打開的城門,微微一笑,此時的他綠袍紅馬,即使是熟悉關勝的人,也很難分辨這二人的區別。

他可是在城外等待了一夜啊。

朱仝是等郝思文的殘兵敗將回城才來的,郝思文的被盧俊義一頓截殺,數千兵馬被殺的大敗,這些殘兵敗將回到城裏,自然會讓人想到關勝是否安好,這時朱仝帶着也是殘兵敗將打扮的軍士出現,也就沒人會不信了。

劉麟看着城下的殘兵敗將,哼道「郝思文居然戰死了,這關勝也有臉回來。」

劉豫低喝道「不許胡說,不過這樣也好,接下來,你要好好挑選願意跟我們離開的兵馬,準備突圍。」

劉麟這時看着城下,眉頭慢慢鎖了起來說道「這關勝帶的不都是校刀手嗎?為什麼身邊還有弓箭兵?」

城門這時完全被打開了,一個虞侯走出來迎著朱仝走來,說道「關將軍還請節哀啊。」

朱仝一邊看着兵馬低着頭入內,一邊說道「說起來,你才是要節哀啊。」

「關將軍這是何意?」

朱仝慢慢的催馬上前。

「畢竟...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動手!!」

朱仝大喝一聲,手中大刀將這個虞侯直接削首。

朱仝雖然已經受傷,卻依舊不是這個虞侯能招架的。

「不好!他們是假的!快關城門!」

這個時候,劉麟也反應了過來,但已經太晚了,朱仝邊上的軍士射出響箭,黑暗中湧出無數兵馬,兗州失守已經是定局了。

劉豫拉着劉麟急忙走下城,一邊令軍士抵抗一邊說道「快,我們快走,帶上孔璟等人一起走!」

兗州城破!

——次日

姜德和盧俊義順利在兗州會師,看着已經恢復了平靜的兗州城,關勝和被擊傷的郝思文對視一眼,心中不由有些慶幸。

無論如何,三兄弟在這場大戰中都沒有戰損,已經是萬幸了。

雷橫也被救了出來,此時正在救治,朱仝則躺在他身邊,本來就有傷的朱仝激戰後傷口再次崩裂,但無論如何,他用勝利洗刷了好兄弟雷橫戰敗的恥辱。

「可惜走了劉豫。」盧俊義和姜德一邊行走一邊說道。

「劉豫在我心中如同一鴨罷了。」姜德指著四周說道「昔日曹操借兗州興於青兗,所因都是這兗州平原的糧草,我久思此處,只是沒有理由出兵,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劉豫呢。」

「孔璟幾人雖然逃脫,但仙源和此處還有數百的孔孟等大族嫡系子弟,這些人侯爺要小心處理啊。」盧俊義自己昔日在大名府也是大戶人家,自然知道這些大族的厲害。

姜德點點頭,一行人不再言語,來到兗州知府大堂內。

關勝先被帶了進來,姜德走上前讓其坐下,然後給其倒了一杯茶水說道「關將軍思索一夜,可願助我?」

姜德沒有說投降,這是在照顧關勝的心理。

關勝嘆了口氣,站起來拱手道「敗軍之將,不敢言勇,侯爺有全軍之仁,末將願以死報之!」

姜德急忙將其扶起笑道「我之前便和盧軍長說,我失劉豫,如失一鴨,今得將軍,如得一鳳,將軍有古將之風,待將軍從培訓班出來后,必封將軍為一軍之主。」

關勝疑惑的問道「不知道何為培訓班?」

姜德笑道「我軍軍制、戰法都和朝廷不同,自然需要重新了解學習,將軍日後便知。」

關勝既然願意投降,郝思文、宣贊二人自然不必說,兗州城破的消息傳開后,萊芙等地的守軍紛紛失去了戰意,李成見事不可為,率軍突圍西去,滕戡感嘆李成的勇武,也不追殺,只是佔據萊芙等待姜德指令。

史進,韓滔攻打密州數日後便破城而入,接着一路攻克莒縣等地,順着沂水連破臨沂、沂水等地,但也因為佔地過多,兵力不足,又得知兗州戰事已了,便駐兵不前。

駐紮在泗水的孔彥舟、祝彪本想救仙源,但還沒出兵救得到了仙源城破的消息,二人一合計,乾脆往徐州去了。

自此,兗州之戰結束,姜德率領的平陰軍此戰後正式佔據了登、萊、密、沂、濰、青、淄、齊、兗、鄆、濟、濮十二個州府,橫跨東西一千餘里,南北五百里,人丁近千萬,或俘或降官吏兵將數以萬計,前後用時不到一月,消息傳出后,天下震動。

——仙源

昔日儒生雲集的仙源縣城此時卻是守備森嚴。

一隊隊的甲士走在大路上,來往的行人都低着頭不敢看這些軍士,這些軍士也對這些布衣百姓沒有興趣,他們盯着的是那些穿着長袍的儒生。

孔、孟、顏為首的仙源世家和山東其他各地的

——開封

孔端友和孔傳折轉來到了開封,趙桓得知消息后,立刻召見了二人,打探山東消息。

「奸賊!奸賊!!」趙桓抓着玉如意不斷的轉着圈罵道「這姜德妄受國恩。如不除之,寡人寢食難安。」

李邦彥、張邦昌、耿南仲等一群大臣都站在下面,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今的朝廷眾人中,能下馬治民的人還有幾個,但能上馬治軍的卻一個都無,能戰者如李綱、種師道等人都被他們排擠到了河北、山西等地,一時間無人能說個對策出來。

「白時中!你曾經出任鄆州,難道你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嗎?」趙桓突然對白時中發難道。

白時中腦袋一縮,心中叫苦,他這些日子可以說是過的極為凄慘,說起來他也是進士出身,但他能得高位依靠的蔡京等人的扶持,自從趙佶被趙桓軟禁后,幾乎每日朝中都有昔日趙佶提拔的近臣被貶被罷,今日,難道終於輪到自己了嗎。

此時的白時中已經不是宰相了,他在前一次的開封之戰中畏戰言退,被言官彈劾,已經降為了觀文殿學士、中太一宮使。

白時中來到中間,撲倒在地,連稱微臣有罪。

趙桓嘴角微微上揚,他可是記得昔日這個白時中也曾經勸過趙佶不要立他為帝的。

趙桓揮揮手說道「既然你也知道有罪,有罪就要罰,我朝到了今日,便是因為法令不嚴之故,來人,擬旨,白時中竊據高位不行臣事,臨敵不敢戰,面賊不敢言,罷去一切官職,永不復用!」

白時中猛地抬起頭,自己辛辛苦苦數十年的打拚,一日盡喪,不免頭暈目眩,暈了過去。

趙桓揮手讓人將其拉下去,再看向眾人,見眾人更加拘束,不由暗喜。

其實趙桓心裏很不自信,趙佶現在還沒死,面對金人與其說是打退不如說是買退的,太原還在被圍困,根據戰報隨時可能被破。

有的時候人越缺少自信,越會不斷強化自己的權威,平陰軍不但沒有聽從命令反而大張旗鼓的吞併州府讓趙桓有了一種迫在眉睫的緊迫感,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委派一個人率軍征討山東?先不說還在燕雲虎視眈眈的金國,又有誰有這個能力呢?

「山東之事,你等以為該如何?」趙桓又問道。

「啟奏官家,之前有陳過庭舉薦宗澤,何不召其上朝問之,如真有本事,便可令其退山東賊寇,至於河北,李、種二人尚在,當保無事。」一人出列奏道。

眾人觀之,是兵部尚書,同知樞密院孫傅。

孫傅是此時著名的清流官員,他曾經上表請求恢復祖宗法度,並且說「祖宗法度有利於百姓,熙寧元豐法度有利於國家,崇寧、大觀間法度有利於奸臣。」當時認為是名言。

趙桓這才想起之前的確召了宗澤來朝,這些日子也了解了宗澤的平生為人,知道這是一個純臣,更重要的是宗澤已經年老,即使給他大軍也不會有異心,急道「既如此,快召宗澤上殿。」

開封城內,宗澤帶着兩人正在城牆上查看城防。

「父親,這開封既然是我國國都,為何有如此多的破綻,尤其是那片園林,幾乎將城防佈局全部毀壞了。」

一個中年人指著遠處的山水庭院說道。

「那就是艮岳,也就是萬歲山,現在你明白為何老夫當年那麼反對此事了吧。」宗澤嘆了口氣,艮岳的存在將開封經營百年的防禦撕開了一個口子,還好開封有內外兩道城牆,上次帶路的郭藥師又對開封不熟悉,否則上次開封之戰的勝負就不好說了。

「此次我們去河北,首要之事就是收心,聽聞河北河東等地盜賊四起,山東姜德又起兵吞併州府,國多難至此,做臣子的,真的是焦心如焚啊。」宗澤說着,眼睛就看向了北方,河北,那才是他的舞台。

「宗老大人!宗老大人在嗎?」

一個內官帶着幾個護衛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喊道。

宗澤之子宗穎走上前拱手說道「可是尋我父宗義烏?」

那內官聽着這帶着江南口音的官話,頓時喜道「可找到老大人了,官家急召,快隨我去上朝吧。」

宗澤聽了大步走上前說道「速走,邊走邊說。」

朝堂上,此時又在商議太原之圍的事情,太原之圍在種師中戰死後就再也沒有援軍敢上前靠近太原了,朝堂上眾多大臣互相推諉,一邊說着錢糧不夠,一邊說着西軍畏戰,一邊又說着不能刺激金人,反正就是拿不出一個辦法來。

拿不出辦法救太原,卻拿的出辦法來辦自己人,錢糧不夠就是戶部有責,西軍畏戰,樞密院和兵部自然要受責罰,反正是你說我有問題,我就一定會說你也有問題,聽得趙桓是一個腦袋兩個大,到最後處理了幾個中級官員,救太原的事情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官家,宗澤到了!!」

「快宣!」

趙桓終於等到了一個可以給他出主意的人了,急忙宣宗澤進殿。

宗澤低着頭進了大殿,規規矩矩的施了禮,趙桓點點頭,問道「宗愛卿,陳愛卿以全家性命為保舉薦你,你必然是有本事的,如今山東姜德為亂,河北賊寇四起,河東太原被圍,可謂是我朝百年來無有之亂局,不知道宗愛卿當下該如何抗金除賊?」

宗澤一路上都已經思量清楚了,他拱手說道「啟奏官家,微臣以為,當下亂局,解之不難,只要東撫西拉,南松北緊,收民力為國用即可。」

「哦?何為東撫西拉,南松北緊啊?」趙桓問道。

宗澤拱手說道「東便是山東,聽聞山東姜德吞州並郡,打的依舊是我大宋的旗幟,可見其雖有異心,也知道我朝養士百年,今上又無大過,故而不敢明言造反。

姜德其人我也知之,其麾下能征善戰之將頗多,如我朝廷兵馬集中攻之,自然能勝,但必然兩敗俱傷,到時金人南下,無人可擋,我朝危矣。

故而微臣以為,只要再濮州設下一軍,再下旨安撫,另外再聯絡山東義士,姜德安撫山東都來不及,如何能驚擾聖人?

西便是西夏,西夏本被我朝數十年不斷襲擾已經日薄西山,如今卻因為金人之故死灰復燃,然金人能滅遼,能攻宋,難道就不能攻他西夏?聽聞西夏也曾出兵助遼,卻被金人擊敗,其心必然是又怕又恨,我朝大可以唇亡齒寒之言說之,使其即使畏懼金人不敢助我,也能使其不助金。

南方乃我國財賦根基所在,自大觀以來,朝廷索取過多,故而生出了方臘之亂,官家當對江南輕徭薄賦,如此我朝根基穩健,便有了不敗之地。

河北民亂四起是因為敗軍流寇四處逃竄,李大人和種大人雖然有安邦定國之才,卻過於剛正,如能安撫河北,則可一夜之間得軍數十萬。

以此四策,則四方不用一月便可安定。

至於收民力為國用,微臣聽聞朝廷錢糧空虛,聽聞民間近年有兩物興起,一為玻璃,一為毛線,此二物傳聞都來自於內黃,想來是平陰侯麾下能工巧匠所創,如能收為國用,一來可以削減山東,二來可以豐盈國庫,三來毛線此物可以制衡草原,為國之利器。」

宗澤洋洋洒洒,有理有據,東西南北都有戰略,對內避開了新舊法之爭鬥,讓所有人都可以接受,這樣的手段讓趙桓耳目一新,無論是李綱還是種師道,在宗澤面前都顯得有所不足。

趙桓當即拜宗澤為宗正少卿、河北義兵都總管,令其去河北招撫各路賊寇。

此時河北李綱、種師道都在磁州等邊境州府防備着金人,河北河東腹地賊寇四起,其中河東王善收攏了昔日田虎的不少敗軍,以此起事,號稱有兵馬七十萬,河北楊進、王再興、李貴等人各號稱擁兵十餘萬,其餘號稱萬人的隊伍數以十計,這些不少都是當日勤王的兵馬。

宗澤先是到了河東,單騎找到了王善,握住王善的手,流着淚說道「如今朝廷當危難之時,如朝中有如公一二輩,豈復有敵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

王善身邊的原田虎戰將孫安、山士奇等人聽了也大為感動,這些人本都是鄉野出身,從未見過宗澤這樣的文官,都覺得可以為宗澤賣命,何況田虎的失敗也讓他們感覺到了宋朝還沒有到滅亡的時候,便一同勸王善。

王善思索了一夜,最終決定歸順朝廷,宗澤將他麾下兵馬遣散老弱,挑選精銳,得了三萬精銳,又讓王善等人分路說降河東其他亂軍,如不降,則以這三萬兵馬為基礎出兵剿滅,不到二十日,河東除了太原等地被金兵佔領外,居然一時間山無賊寇,野無流民。

宗澤一邊安穩住了河東,另外又派自己的兒子宗穎去說降河北各路亂軍,李綱、種師道也穩住了河北戰線,轉頭向內,楊進、王再興、李貴等亂軍見此,紛紛歸降,宗澤左手以忠義安撫,右手以軍法拘束,河北等地的亂局居然被宗澤一點點的扭轉了過來。

不說宗澤在河北河東等地大展抱負,在山東的姜德也開始正式在山東這片土地上施展自己的政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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