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財神

第306章財神

王大梁說罷,負手向外走去。賴躍飛臉頰抽搐了幾下,急忙追上兩步,道:「大梁,那我……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王大梁頭也不回,悠悠然向外走去:「劉嘯嘯如此無用,推出去就推出去吧。你在哪兒跌倒的,就在哪兒給我爬起來,否則,你也是無用之人!」

王恆久說完這句話,身影已消失在曲廊盡頭。

賴躍飛站在霧裏,品咂著王恆久的這句話,目中漸漸露出了凶光。

要找回他的面子,要取回王大梁的寵信!

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賴躍飛想像着他把李魚也削去雙臂,變成人棍的模樣,忽然發出一陣滲人的陰笑。

李魚跟在喬向榮背後,向大門外走去。

身後落後六七步,是龍作作和楊千葉,再落後六七步,是李伯皓和李仲軒。

賴府大門洞開,從中軸線可以一眼望見大門外簇擁在那兒的人群,而院落里卻是空空蕩蕩,並無一個賴府中人。

喬大梁走着走着,忽然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李魚跟行了兩步,道:「王大梁不會善罷某休的。」

喬大梁道:「那你打算……」

李魚道:「先下手為強!」

喬大梁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向外走着,問道:「你有人手?」

李魚看了眼大門外,西市署各司各房的人,聞聲趕來的勾欄院的那些原伎人伶人,回答道:「有!但不堪大用!」

喬大梁負着雙手,一邊向外走,一邊道:「要用人,有三個來路。」

李魚道:「願聞其詳。」

喬大梁道:「其一,物色招攬,這個辦法最慢,但可以栽培成心腹。」

李魚沉默了一下,道:「來不及!第二呢?」

喬大梁道:「其二,西市包羅萬象,買賣的可不只是物。這裏有七八個人,通稱『地鼠』,專門負責幫人招攬黑道人物,只要付錢,什麼事都可以替你完成!」

李魚道:「這個法子可行,還有第三?」

喬大梁道:「西市只是一個小江湖,用錢可以收買的人固然不少,但一等一的高手卻不多,所以,還可以放眼更大的江湖。」

李魚笑道:「既然也是有錢解決,那就好辦!」

喬大梁笑了一聲,道:「不錯!只要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他頓住了腳步,轉向李魚,笑得天官賜福一般:「我有錢,有很多錢!整個西市,掌握錢財最多的人,就是我!其實我手下的人都叫我財神,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李魚道:「這名字比大梁好聽,也比大梁威風!」

李魚向他拱了拱手:「財神!」

喬大梁笑了:「既然我是財神,錢的事,你就不用擔心。地鼠名單和錢,我明日派人送去西市署。」

他們說着,走出了大門,因為有喬大梁在,門外眾人一時不敢圍上來。喬大梁也沒理會他們,徑自向前走去,人群立即左右一分,讓開一條道路,但是當喬大梁走過去后,人群中卻突然有幾個人跟了上去,顯然是喬大梁的侍衛。

「王大梁不會善罷某休的。」

喬大梁一邊負手而手,一邊品味着李魚方才說過的這句話。他不說「賴大柱」不會善罷甘休,而是說「王大梁」,這個年輕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喬大梁會心地笑了一下,微微抬頭,看了眼他從此處根本看不到的「樓上樓」,「樓上樓」的常老大不會對此毫無察覺,但他並未出手干預。

喬向榮的眉頭不禁微微地蹙了一下:「常老大這是什麼意思?」

************

喬大梁剛走,西市署大賬房搶先撲上去,一把扶住了李魚,忠肝義膽、義薄雲天地道:「市長終於回來啦,可擔心死老朽了。老朽與王肆長、徐胥師、邵賈師幾人商量,正要闖進去,豁出一死也要救得市長脫身!」

其他諸位肆長、胥師、賈師等人眼見大賬房如此肉麻,俱都面露不屑,待聽得大賬房還把他們也捎帶進了忠義之士的隊伍,馬上頻頻點頭,一臉忠勇。

李魚拱手道:「各位忠肝義膽,義薄雲天,隆情厚意,李某銘記在心了。」

馮司暴摩拳擦掌地道:「市長,賴大柱究竟肯不肯交出兇手?若他不肯,只消市長一聲令下,我等赴湯蹈火,便豁出了這條性命去,也要為市長、為我西市署討還公道!」

馮司暴剛說到這裏,大門裏兩個青衣侍衛抬了一副擔架出來,向門外眾人一掃,沒好氣地道:「來兩個人搭把手,把人抬出去!」

那正摩拳擦掌的馮司暴有些怔忡,不明他們用意,一時不敢進去。

李魚道:「幸賴喬大梁主持公道,賴府已交出元兇,把他接出來!」

那馮司暴一個箭步,直接越過三級石階和半尺高的包銅門檻,穩穩地落在了門內,從那賴府侍衛手中接過了擔架。

司稽、質人、廛人、司門、司關等人如夢初醒,急忙搶進門去,只是擔架就只那麼大,幾個人都要搭手,結果搞得跟一幫人扶棺送靈似的,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劉嘯嘯抬了出來。

他們前腳剛一出門,後面大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幾個人一個膽突,也不知誰手上一顫,擔架一歪,劉嘯嘯身子一歪,就向擔架外摔去,旁邊兩人生怕那血衣髒了手,下意識地一縮,劉嘯嘯「吧唧」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龍作作從小到大就與劉嘯嘯相識,此前雖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可眼見他已被削成人棍,還是不免露出不忍之色。

李魚見她神情,便道:「此前,我曾遇見過他,並且放過了他,結果如何,你看到了。若不是千葉姑娘及時救你出來,後果如何。」

龍作作沉默片刻,輕嘆道:「我知道,只是有了孩子,不知怎地,就有些心軟了。劉嘯嘯此人太過惡毒,不能放過,只是……別當着我面殺了。」

李魚目光一閃,忽地笑了笑,道:「這裏是天子腳下,我怎麼可以擅用私刑呢,以劉嘯嘯之所為,我會把他送進大牢,該受什麼制裁,自有國法!」

龍作作欣喜道:「我才不信你那麼好心,你不想親手造殺孽,是為了咱們的寶寶積福吧。」

李魚笑笑,並不作答,只是轉而對楊千葉道:「閉市鼓已停,閉門鼓都快敲完了,此時離開,只怕就要犯了宵禁,能否勞煩你帶上作作,暫往客棧投宿。」

楊千葉道:「我那『乾隆堂』里,設有幾間卧室,比客棧要舒適自在些。在我那裏,也比客棧安全。」

李魚略一沉吟,道:「如此,有勞了。」

楊千葉點點頭,扶了龍作作要走,李魚道:「伯皓、仲軒,你們護送過去!」

李伯皓和李仲軒答應一聲,立刻拔劍出鞘,做如臨大敵狀,跟着她們走開了。

劉雲濤湊到李魚面前,嘿嘿笑道:「小郎君好手段!這劉嘯嘯如此模樣,一旦進了大牢,那可真是生不如死,這等大奸大惡之人,正該要他受此手段。」

李魚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我只是瞧他這副德性,殺也無趣罷了。」

他二人目光一碰,同時閃開了。他們都是在大牢裏關過幾個月的人,而且都是從外地解送京城的,沿途還住過不少監牢,可是深知這世上最陰暗、最齷齪之地再莫有超得過監獄的所在。

他們當時同監八牢友因為都是待決的死囚,等於每人都手持大殺器,誰也別想欺負誰,反正早晚必死,敢欺負我,大不了跟你同歸於盡,所以相處融洽。可其他牢監卻做不到這一點。

劉嘯嘯少了雙臂,便是一個廢人,進了大牢,想吃口牢飯都得像尺蠖一般在地上挪過去,狗一般舔食。而且牢裏環境惡劣,衛生條件極差,身體健壯的正常人進去都常常患疾甚而因此喪命,更不要說劉嘯嘯此時的狀況了。

實際上,他很可能受不了多久的罪,到了牢裏,是不可能有人給他敷藥換藥餵食的,他能否在牢裏捱過三天都是問題。

李魚帶了人先回西市署,因為此時坊市大門已經關閉,上不得街,合署人員就得暫在署內小住一晚了。

李魚叫人隨意安置了遊魂迷離的劉嘯嘯,謝過署內各司各房的兄弟,約定改日擺酒設宴,便關了房門,點燃一根蠟燭,一人閉目靜坐起來。

今日之驚險,着實嚇破了他的膽,幸好作作被救出。如今想來雖然還有些后怕,可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可以長出一口氣了。

不過也是直到劉嘯嘯慌不擇路,跑進了賴大柱的府邸,李魚才隱約明白劉嘯嘯向他尋仇這事兒不簡單,而是被人利用了與他的仇恨挑起事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對方真正的目標是喬大梁,他只是被拿來試劍而已。

李魚如果有在長安立足的打算,此時只能依附喬大梁,全力反擊,爭得一線生機,不過,李魚有一個旁人並不知道的秘密,他是要離開長安的,那麼他有必要為了旁人的權力之爭,摻和進這場戰爭么?

他沒有必要,可此時此刻,他已是眾矢之的,想走也走不了。一旦悄然離開,帶上老娘和吉祥、作作,只有他一人會武,一旦被賴大柱的人在城外追及,絕難逃生。可留在長安城內,他又該如何自處?

本來,如果實在走不了,他還可以利用黑道便利改名換姓,偽造戶籍,從此變換一個身分,相信以「東籬下」的能力,能夠包庇得了他,不教官府找得出。只是到時候劉雲濤、康班主、華林慨然赴死,自己未免臉上無光。

不過,他們感動於堂堂天子,居然開恩延續了他們一年壽命,有心以死相報,那是個人的選擇,李魚臉皮稍厚一些,這點難為情也就無所謂了。可現在與王大梁、賴大柱一派已是不死不休,他想改換身份藏身西市,這些人不背後捅他一刀才怪。

「也許……我可以順水推舟,一箭雙鵰……不!一箭三雕!」

李魚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妙策,唇角頓時逸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既然有財神庇佑,幹嘛不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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