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女大不由娘

第373章女大不由娘

第五先生急急趕到了長安城,尋到了他的學生單斌家裏。

單斌是東宮長史趙洵府上的賬房,見到老師來了,也自欣喜,連忙置辦酒宴款待。及至聽老師詢問一個叫楊冰的人,單斌卻有些為難:「先生你有所不知,身在官家,最忌諱的就是打聽些與己無關的人、事,何況近來東宮多事……」

第五先生涎著臉兒道:「這事於你的老師,卻是有着莫大的干係,怎麼能說是與己無關呢。何況,為師只是一介布衣,不是官府中人,便是打聽到些什麼,也沒什麼了得。」

見單斌還自猶豫,第五先生道:「不瞞你說,是有位年輕人來我家提親,自稱剛剛受了東宮重用,名喚楊冰。為師也不知他是否誑人,可事關你小師妹終身,又不敢馬虎,你看……」

單斌實是有些為難,不過老師難得開一回口,如果就這麼拒絕,也實在說不過去。想了一想,只好硬著頭皮道:「罷了,那學生就幫老師打聽一下,一會兒長史就回家來了。」

第五先生訝然道:「此時天色已晚,長史尚未回府么?」

單斌道:「近來東宮諸事繁忙,長史里裏外外都要操持,哪裏能得空閑,咱們且吃酒。」

二人酒宴結束,單斌先安排老師住下。單斌是長史趙洵的賬房,就住在長史府卡耶拉,獨佔了一幢廂房院落。空房間還是有的,且安排了老師住下,又去打聽長史消息。

聽說長史已經回來,單斌忙去拜見。

趙長史剛回來,這一天下來,着實地乏了,癱在花廳羅漢床上,正讓妾侍給他捶腿揉肩,要歇歇乏兒再用膳,看到單斌進來,趙長史只是撩了一下眼皮,不是外人,也沒起身。

「東翁回來了。」

單斌在羅漢榻前陪笑站定。

趙長史懶洋洋地嗯了一聲,道:「有事?」

單斌搓搓手兒,涎著臉道:「有個鄉下親戚,想打聽點事兒。」

趙長史哼了一聲,道:「鄉下親戚,到我這兒能打聽什麼?」

單斌道:「東翁是東宮長史,里裏外外,一手操持,就沒有什麼事兒不過您的手,這事兒跟東宮有關,可不得向您打聽么?」

趙長史雙眼一張,厲光登現。

現在的東宮,那可是草木皆兵,居然有人要打聽東宮的事,這位趙長史豈敢大意,他呼地一下坐了起來,沉聲道:「打聽東宮何事?」

單斌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連忙擺手:「東翁不必緊張,說來也沒甚麼。就是有一位叫楊冰的年輕人……」

單斌如此這般仔細一說,趙洵想了一想,着實不曾聽過什麼楊冰的消息。他是東宮長史,里裏外外一手操持,儼然總管家,要真說有什麼人這幾天受到太子青睞,那是瞞不過他的。

真要說符合說法的,大概只有那個「封家人」,莫非單斌說的是他?可此人又是極其保密,太子親口交辦妥善安置的,斷無說與人知道的道理。

想到這裏,趙洵又躺了回去,擺擺手道:「東宮絕無此人,什麼楊冰,太子這幾天忙於固寵,奔波於朝堂與宮廷之內,哪有閑暇招賢納士,那個前往你親戚家求親的年輕人,定是攀附權貴,滿口胡言地騙親。」

單斌唯唯稱是:「學生明白了,東翁好生歇息,學生告退。「

趙洵瞟了他一眼,又道:「單斌。」

平日裏趙洵都客氣地叫他一聲先生,此時直呼其名,單斌登時一凜,連忙站住。

趙洵道:「你知道,本官是在東宮做事的,凡事都講一個慎字。雖然你所問之事只屬尋常,但打聽東宮消息,已然是犯了大忌。你在我府上也有幾年光景了,你我賓主一向和睦,這樣的事,希望以後不會再有發生。」

這番話已經算是說的很重,單斌老臉一紅,喏喏稱是。

單斌自趙洵處回來,第五先生還在那裏翹首以待。單斌悻悻然地道:「老師受人騙了,東宮根本沒有此人。」

第五先生不放心地道:「你確定?這可事關你小師妹……」

單斌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道:「老師!趙長史可是東宮長史,內外的總管家,如果真有這樣一個年輕人入了太子的法眼,你說趙長史有可能不知道?沒有此人,那就是絕對的沒有,除非只有一種情況。」

第五先生忙問道:「什麼情況?」

單斌剛挨了趙長史一通訓斥,心情不好,便冷冷地道:「那年輕人,只是到東宮當個雜役,又或者,只是七拐八繞地給東宮某個屬史做跑腿閑漢,便誇耀自己是東宮中人,是太子青睞之人,如此而已。」

第五先生一聽大失所望,待見單斌不耐煩,也不好再問。

單斌語氣不好,及至說完,才醒到自己有些過份,便又緩頰道:「今日天色晚了,出不得城。先生且在此安歇了,明日一早,學生再送先生離開。」

一夜無話,次日用過早膳,單斌便送第五先生離開。第五先生騎了他的驢子,急匆匆又回了家,一見婆娘,便沒好氣地道:「咱們閨女,叫人給騙了,什麼東宮青睞,完全一派胡言!」

兩口子言語一番,第五大娘趕緊又去告訴女兒,第五凌若其實也知道李魚被留下,也未必就是真要被太子重用,那麼說只是為了加重李魚的份量,免得爹娘逼嫁。

這時聽母親一說,倒是有些為李魚擔起心來:阿爹去東宮打聽過了?為何沒有冰哥哥的消息?可別是……東宮回過味兒來,殺人滅口了?如果冰哥哥已經離開東宮,應該來找我的呀,他在長安又沒有熟識的人。

第五大娘見女兒低頭沉思,便道:「閨女啊,不要胡思亂想了。娘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人,明白你的心思。那個什麼楊冰,想是年輕俊俏些兒,可年輕俊俏,能抵得何用?

這男女之間啊,還得是般配,啥樣的才般配?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就是般配。年輕俊俏能頂飯吃?當初,娘就犯過你這樣的渾,瞧着你爹斯文儒雅,生得又俊俏,就鬼迷了心竅,結果……」

第五大娘嘆了口氣,道:「你看你姨娘,現在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洪家的家境比咱們家,那可是天壤之別,你姨娘養尊處優的,現在那模樣兒,瞧著就像你的大姐,你再瞧瞧娘,這一臉褶子,娘可是比你姨娘只大兩歲,當初比她生得還要俊俏呢。」

第五凌若一聽急了:「娘?你還真想要我嫁給那個姓曹的胖老頭兒啊?就算一時沒有冰哥哥的消息,人家才十五,也不急着嫁呀。」

第五大娘道:「這叫什麼話,你爹已經收了人家的財禮,買聘之書也簽了,還有不嫁的道理?」

第五凌若這才知道大事已定,越發急了:「不行,我不跟那曹老頭兒,還是給人家作妾,我不願意。」

第五大娘沉下臉來:「傻丫頭,父母之命,你願不願意的有什麼關係?生得俊俏有個屁用?再說了,他就是潘安再世,也就是初見時叫你神魂顛倒,同床共枕三個月,再瞧,也就那麼回事兒。」

第五凌若氣鼓鼓地道:「那娘也不能讓女兒跟了曹老頭兒啊,他又胖又猥瑣。」

第五大娘道:「人不可貌相,胖一些怎麼啦?老一些怎麼啦?那可是西市王啊,咱們第五家能攀上這樣的門第,那是燒了幾輩子高香?你能進了豪門,那可是要享一輩子福的。就說是妾吧,可你就這小模樣兒,還能吃了虧?妻不如妾嘛。」

第五大娘自有她的一番人生哲學,但第五凌若自然絕不接受,母女倆爭辯愈發地激烈,第五先生聽說了,徑直闖進女兒房間,怒聲道:「你這丫頭,爹就是慣壞了你。現在張家生事,把你的名聲都壞了,要是事情傳到曹員外耳中,你要給人做個如夫人,都會嫌棄不要你,還輪得到你挑三揀四?不要跟她說了,這孩子,就是滿腦子不切實際的主意,回去睡覺!」

第五先生把袖子一拂,甩手走了。第五大娘見丈夫發了火,便也隨之站起,對第五凌若道:「女兒別胡思亂想了,爹娘不會害你的。還有兩天,你就要過門了,別跟你爹再鬧彆扭。」

第五大娘也走了,第五凌若坐在榻邊,心驚肉跳:「還有兩天,就要嫁人?不對,嫁人都不算,是做人家的妾。」

換作正常的出嫁,經過說媒納采定親過門這一整套流程,歷時最快一年,一個姑娘要過門兒的時候,早就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都難免忐忑緊張,何況是第五凌若這種情況。

擱第五先生來說,除了曹韋陀本身的家世身份對他的誘惑,之所以價都不講,就這麼順利地簽了買聘書,還因為他有危機感。第五先生也算老於世故了,而且精於算計,他很清楚,經過張家這麼一鬧,自己女兒的身價馬上就得暴跌,而這持續的效應,還要在將來漫長的歲月里逐漸體現。能搶在此刻「出手」,女兒的身價才能更高一些。

可在第五凌若心中,卻是一個少女對於愛情的憧憬、幻想、期望,統統破滅的開始,想想曹韋陀,而自己將要和這樣一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不行!我得走!我要去找冰哥哥!」

第五凌若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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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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