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蘇家有女】

大楚朝的京城,但凡認識蘇記藥鋪的,都知道蘇家同益州首富傅家結了兒女親家。這樁婚事令蘇老爺十分引以為傲,他們這樣的小戶商人同一州首富定了親,可是值得吹噓的大事。

蘇老爺跟傅老爺約好,在蘇蕎十六歲生日當天來送聘禮。當天蘇家人全出動,一早便將門庭打掃得乾乾凈凈,連下人們都換上簇新的布衣,挺直腰板立在門口,瞪圓了雙眼,只等那富商一家進門。

蘇老爺夫婦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長子蘇誠坐在下首,長媳沈綉時不時從內堂掀開帘子探著腦袋往外頭望,蘇蕎則被勒令乖乖待在閨房裏等候消息。

但等到日上三竿,大門口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蘇家人的脖子都快拉出門外了。

「老爺,怎麽現在還沒來啊?該不會……」柳氏捏著袖子,極為不安地問丈夫。

「別胡說!」蘇老爺呵斥,「傅兄當年跟我是義結金蘭!六年前我到益州採買藥材,路上遇到生病倒地的傅兄,將他救醒後,他感激我的恩情,當場和我結拜,還定下兒女親事。他乃是一諾千金的人,怎麽會食言!」

這些話他這些年說了沒八十也有一百遍了,柳氏掏了掏耳朵,睨他一眼,「老爺,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如今都過了六年,人是會變的……」

「住嘴!」蘇老爺惱火得脖子上都冒出青筋,「我說他會來,他就一定會來!」

柳氏低頭咕噥,「但願吧老爺。」

蘇家跟傅家的這門婚事,蘇老爺逢人便吹噓,倘若今日傅家真的沒人來,那蘇家真就成了整個京城的大笑話了。

過了晌午,蘇誠沉不住氣了,「爹,要不咱們先吃午飯?說不定人家路上耽擱了,要下午才到呢。」

蘇老爺坐了一上午,腰挺得有點酸,揉了揉腰,「罷了,吃了中飯,咱們繼續等。」

柳氏翻了個白眼。

待一家人坐在飯桌邊,蘇老爺雙眼一瞥,喝道:「還有個人呢?不吃飯了?怎不見二姑娘?!吃個飯還得叫人等,就不是個省心的!」他本就心情不好,連帶着惱恨上蘇蕎了。

翠縷趕緊去請二姑娘,到閨房裏,卻見蘇蕎倒頭靠着疊得整齊的繡花被褥睡得流口水。

「二姑娘……」翠縷湊近她,冷不防,蘇蕎一巴掌竟拍在翠縷的臉上——

「生拍黃瓜,我不愛吃……來生煎包……」

翠縷臉都綠了,把她搖醒,「姑娘!吃午飯了,老爺正生氣呢,您趕緊去吧!」

蘇蕎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這一身水綠的丫鬟原來不是黃瓜啊,她方才該是夢見以前在食堂里吃飯的情景了,好久沒吃生煎包,有點想念呢。

她從前是醫科研究生,不想穿越到蘇家二姑娘身上,過了十六年懶散的米蟲日子。

蘇蕎被翠縷推著到了飯廳,蘇老爺轉頭一看,自家閨女髮髻散亂,臉上有明顯睡痕和口水,頓時氣得雙眼發紅。他們等人等了一上午,她倒好,跟沒事一樣,睡了半個上午。

沈綉立刻射了一把鋒利的眼刀來,「二妹妹啊,成日吃了睡睡了吃,說不準這名聲早已傳出去,叫人家傅家聽見了呢。」

「閉嘴!少說一句會死啊,沒見爹心情不好?」蘇誠低聲斥道。

沈綉撇撇嘴,悶着頭不作聲了。

「來,蕎蕎,吃飯。」柳氏對蘇蕎招招手。

蘇蕎趕緊坐到母親身邊,從方才的情況她自然聽出傅家人沒來,倘若要上門送聘禮,按理至少要提前一天打個招呼,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傅家人至今沒來,是要爽約的節奏?她有點心虛,爹爹整日逢人就吹噓蘇家同益州首富結親的事,要是傅家人真的爽約,他……他豈不是要氣死?望着滿桌的菜,她突然覺得胃口沒那麽好了。

柳氏瞧着她,「我兒最近瘦了,來,吃塊五花肉。」

一塊肥瘦兼半、炒得金黃的五花肉送到碗裏,蘇蕎雙眼放光,正準備塞進嘴裏,突然兩枝筷子橫空攔截,「啪」的一下把她的肉打到桌面上。

蘇老爺瞪着眼,「大楚朝以瘦為美,楚王好細腰,你沒聽過?五花肉不許吃,看你都成啥樣了!」

蘇蕎幽怨地瞪着他,有這樣的爹嗎?她不過是略微豐滿罷了,何至於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轉頭,她便看到大嫂沈綉在埋頭偷笑,沈綉是標準的楚國美人,瓜子臉、窈窕細腰盈盈一握,反觀自己,略帶嬰兒肥,無論是四肢還是胸前,都帶着盛唐時期的豐潤美。

「不吃了!」不能吃五花肉,又被沈綉嘲笑,蘇蕎索性將碗一推,賭氣地起身回屋。

「蕎蕎……」柳氏在後頭叫她,蘇蕎權當沒聽到。

蘇老爺在一旁說︰「少吃頓飯,剛好減肉!」

蘇蕎氣得跑回自己房裏,減你妹啊!天底下有這樣的爹嗎?

翠縷殷勤地送來一盤生拍黃瓜,「加了蒜泥,姑娘還可以蘸麻醬吃呢,這是京城流行的新吃法哦。」但見她愛理不理,就一臉憂傷地端著盤子默默走出去。

蘇蕎見不得那凄涼的背影,違背良心地說:「給我吧,看起來還不錯。」

翠縷急忙回身過來,「我就知道姑娘愛吃,方才還聽到姑娘連作夢都念著呢。」

蘇蕎在她的注視下,吞下了一整盤寡淡無味的黃瓜片。

上午睡了許久,她着實不打算再睡,何況還有一肚子的黃瓜。

她眼珠子一轉,此時此刻父兄都在屋裏,藥鋪里勢必沒人,於是迅速脫了外衫,換上外出的青衫,又把髮髻拆了,紮成男子髮式塞進帽子裏,對鏡一照,好個瀟灑英俊的美少年!

她偷偷摸摸溜到了她家開在隔壁的藥鋪。她爹原先在藥鋪里坐堂當大夫,只是這兩年老花眼嚴重,近處的字總是看不清,便只得讓她兄長當坐堂大夫。

一說起蘇誠的醫術,蘇蕎嗤之以鼻,蘇誠坐堂這一年多以來,沒醫死人真算他運氣好!蘇蕎曾經試圖說服她爹讓她去坐診,結果被狠狠訓斥了一番。

大楚朝沒有女子坐診的先例,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爹要求她乖乖待在房裏刺繡,並命令嫂子定期檢查,三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嫂子被她的刺繡功夫氣到吐血,屢次向她爹投訴無果,只差罷工。不過這些年她爹的功夫也沒白費,至少她能給自己綉一個像樣的荷包了。但是,當別人以為那荷包上繡的是一隻蝦的時候,其實那是一對鴛鴦,蘇蕎美其名曰——印象派。

午飯後,日頭當空,天氣悶熱,蟬兒叫得呱噪,照看藥鋪的夥計八寶點着腦袋昏昏欲睡。

蘇蕎探頭查看一番,勾唇賊笑,大搖大擺的出了內堂,到了坐診廳里,放下竹帘子,端端正正地坐下。

桌子上除了文房四寶,另有各類醫書古籍,這時來看病的人少,左右無聊,她便把腳丫子蹺到桌面上,靠着紅木椅,翻了一本書來看。她上輩子學習中西醫,這輩子跟隨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看這深奧晦澀的醫書就如同看小說般容易。

安靜的坐診廳里只有書頁的「沙沙」聲,外面的八寶醒來,隔着帘子瞧見坐診廳里似乎坐着一個人,心道少爺今日竟難得的認真,大中午的還來坐診。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蘇記藥鋪門口。

八寶一瞧,立即瞪大了眼睛,京城多貴人,不過馬車能這般華貴的倒是少見呀!

只見那馬車金漆銀檐,四邊串著水晶鈴鐺,飛鳳刺繡的帘子,都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從那馬車上下來兩個丫鬟,一個丫鬟拿來綉墩放在馬車邊,另一個丫鬟掀了帘子,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身着華服的女子下了馬車,那女子身姿窈窕,頭戴一頂白紗帷帽,白紗輕飄,讓人看不清樣貌。

「夫人小心些。」身着綠色錦衣的丫鬟滿眼懷疑地望着藥鋪匾額上「蘇記藥鋪」的四個字,「夫人,這藥鋪也沒什麽名氣,咱們不若去知名的大藥鋪吧?」

八寶一聽這大客戶有跑的意思,連忙出聲,「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本店經營數十載屹立不倒,早已是這東街的金字招牌!夫人千萬別信那些大藥鋪的吹噓,正所謂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們雖然店小,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瞧瞧,我們大中午的還有大夫坐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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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香吃貨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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