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整裝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整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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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站在台伯河邊看着下面冰封料峭的河岸,冰冷的河水時不時的拍打着從岸邊延伸到河面上的那層薄薄的冰層,有時候河水會覆蓋冰面,有時候又會從冰下流淌而過。

略顯匆匆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一個全身包裹在厚實皮袍子裏的男人帶着個隨從向他走來。

看到嘴裏不住吐出道道白霧的科茨察赫,亞歷山大向他舉起放在一旁石頭上的杯子示意了下。

「哦,在河邊喝酒似乎不是那麼好的享受,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宮相裹了裹身上的袍子「不過為了陪你喝這杯酒我還是願意冒着得病的風險的。」

亞歷山大笑了笑,他從盤子裏拿出個小塊冰塊放進杯子,然後推到宮相面前:「您也許可以考慮嘗嘗這個,這可不是普通的葡萄酒。」

「看得出來,」宮相打量了下杯子裏金黃色的酒水,端起來喝了一口,緊接着嘴裏發出「霍」的一聲「這是什麼酒,這口味有點奇怪,不過你居然在這種天氣里這麼喝酒嗎?」

亞歷山大沒有開口,而是也喝了口加了冰塊的酒後,先是把刺得牙齒難受的冰塊在嘴裏來回倒里幾下,然後用力一咽合著酒水吞進了肚子裏!

「大人,您不覺得我們現在做的事就和這酒一樣,冰冷卻又火熱?」

聽着這話,科茨察赫不由舉起杯子看了眼裏面漂著冰塊的酒水,喝了一口,隨即就又發出「霍」的一聲,也一口咽下。

「我沒想到你在尼德蘭會做的那麼激烈,」宮相手裏把玩著杯子「你大概不會想到尼德蘭發生的事傳到維也納之後都引起了什麼樣的震動。」

「那就請您告訴我吧。」

「我不是開玩笑,你要知道維也納一直以來對奧斯曼人都是很警惕的,皇帝為了抵禦可能會到來的入侵,不停的和所有國家打交道,這就需要大筆的錢,而你在尼德蘭做的那些事,很可能讓菲利普至少向維也納少繳納2成年底稅收。」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倒是不能不承認科茨察赫這次的消息很靈通,因為航道堵塞而導致無法提前為躉貨而造成的尼德蘭的稅收損失,的確已經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而這一切的背後,是幾乎所有德意志城邦國家碩大的市場,向著的地中海的各個港口毫無防備的張開了兩臂。

德意志人的抵抗意志是很強大的,很多城市試圖阻止那些地中海商會的入侵,但是在市面一片貧乏的局面之下,抵抗只象徵性的維持了幾天,那些之前匆匆聚在一起準備為自己利益鬥爭下去的德意志商人們就被打得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地中海不凍港的威力在這個時候真正體現了出來,當那些北海沿岸的港口和內河航道不得不紛紛封港時,大批的貨物從意大利半島那些曲折海岸線邊得天獨厚的港口運入了歐洲大陸。

熱那亞,威尼斯,比薩和那不勒斯,從阿爾諾河進入倫巴第,然後從支流繁茂的波河流域,再向著更北方進入多瑙河與萊茵河的廣大水網地帶,代替了尼德蘭地區冬季貿易的一個龐大駁雜的新的貿易聯盟正向著整個歐洲腹地飛快的蔓延侵蝕。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做的這麼……」宮相張開兩臂做了個像是擁抱的姿勢「這麼讓人難以置信,你知道嗎,當我聽說那些德意志城邦的商人們被你們打得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的時候,你知道我是多麼高興嗎?」

亞歷山大理解的點點頭,他知道宮相這麼激動,固然是因為身為維也納宮廷一份子對那些諸侯的本能反感,更重要的就是為財富的興奮。

這場醞釀已久的巨大貿易戰爭,究竟會帶來多大的利潤呢?

亞歷山大覺得也許只需要用一件事就能說明一切。

當下定決心向富格爾家以10倍信用發起借貸的時候,不論是堤埃戈還是格羅格寧都曾經擔心即便計劃一切順利,可最終能賺到的錢也許也就堪堪夠能夠償還富格爾家的本金和那高得嚇得的利息與分紅。

他們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富格爾家的人顯然在答應這筆頗有風險的投資的時候,已經很狡猾的精確計算出了一個讓他們感到憤怒的利息結算點。

這曾經一度讓兩個人為最終純粹是為了富格爾家幹活擔憂不已。

但是現在看,當進入1月之後的結算出來時候,所有人,甚至包括富格爾家的人忽然意識到,也許他們當初都犯了很大的錯誤。

那就是也許當初的投資,還有些保守了。

封港后的1497年12月,科茨察赫就接到了來自法蘭克福的親戚們因為欣喜若狂而詞句有些顛三倒四的幾封來信。

這些來信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我們發財了!」

而這種欣喜若狂在羅馬的表現,就是當亞歷山大讓人把一輛滿載幾個裝滿佛羅倫的大桶的馬車趕緊梵蒂岡的廣場時,知道那輛馬車裏都裝了什麼東西的人們,眼睛都不禁泛起了光芒。

14000佛洛林,這是亞歷山大許諾分別給教廷和亞歷山大六世的分紅。

看到這筆錢的時候,教皇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那麼快就得到了一筆即便是對他來說也絕不是筆小數的回報。

而一向到這也許只是亞歷山大之前說的整個利潤一成的回報,教皇甚至開始有點後悔當初答應的有點過於爽快了。

難道,一個月的時間,那個交易所賺了整整7萬佛洛林?!

亞歷山大六世覺得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因為就在不久前他恰好剛剛看過梵蒂岡一年的財政記錄。

教皇很清楚的記得,1497年教廷的所有支出后的結餘,是38萬3000佛洛林。

這看上去似乎是筆龐大得讓人眼暈的財富,但是只要稍微想想梵蒂岡在整個基督世界徵收的什一稅就會知道,這麼一筆結餘在龐大的教會稅收的支撐下,又是多麼微不足道。

可現在,只一個月,交易所就向教會繳納了整整7000弗洛林!

亞歷山大還記得教皇看着那些裝滿金幣的大桶的眼神,那是貪婪而又狂熱的,那種狂熱就如同是在看早已經心儀許久的美人,也像是一個人飢餓了很久之後,終於得到一桌豐盛菜肴之後的樣子。

亞歷山大那時候甚至相信,如果當時給他一份需要用鮮血簽名的魔鬼契約,亞歷山大六世也會毫不猶豫的在上面簽字畫押的。

「宮相,我想您知道我和福格爾家之間的協議,我會幫助他們得到匈牙利的銅礦,不過他們也要向我提供足夠一筆足夠多的費用支援。」

「你是要用那筆錢供養那些熱那亞人,是嗎?」

亞歷山大瞥了一樣科茨察赫,他並不奇怪科茨察赫是怎麼知道他和羅維雷家之間的協議的,在羅馬就沒有秘密可言。

「是的,當初他們曾經同意支持我建立一支軍隊。」亞歷山大點頭之後壓低聲音對科茨察赫說「大人我想您也知道,如果我能擁有一支這樣的軍隊,那對我們大家所有人都是有利的,我可以用這支軍隊保護我們所有人的利益。」

科茨察赫這次沒有忙着會帶,他盯着河面微微已經下垂的眼角輕抖了抖,然後回頭看着亞歷山大:「伯爵,我聽說你在尼德蘭準備開闢一個新的港口是嗎?」

「對,叫鹿特丹,」亞歷山大並不否認「當然這些還有些太早,您知道格羅格寧雖然已經在那裏開始做準備,但是要想要真正建成一座港口,也許需要的時間是我們難以想像的那麼長。」

科茨察赫默默望着亞歷山大,似是在琢磨他說的有多少是真的。

隨後他好像下定決心似的問:「有個問題我必須要知道,如果菲利普對你建立這個港口表示反對,你會不會向他訴諸武力?」

亞歷山大的目光閃動,他知道為什麼科茨察赫今天看上去似乎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了。

「尼德蘭執政已經發現了您在這其中起的作用了嗎?」

「這不需要刻意去發現,」科茨察赫有點惱火的說「我在法蘭克福的那些親戚已經差不多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發了大財,這個時候只要想想究竟有誰能在這種時候這麼走運,就不難猜出這裏面的關係。」

對宮相的說法,亞歷山大不能不表示承認,他這時候已經猜到,大概隨着法蘭克福那邊的交易,或許漂亮的菲利普甚至是維也納宮廷,都已經察覺到了科茨察赫家在這場大生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宮相,鹿特丹是在尼德蘭南方,」亞歷山大小心的說「與其說那裏離阿姆斯特丹很近,不如說如果繼續向南那裏離法國並不遠,而我有理由擔心法國人會對那裏造成威脅,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也許會讓我的軍隊進入尼德蘭的南部,以防禦法國人的入侵。」

科茨察赫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很清楚亞歷山大所謂的防範法國人的入侵實際上純粹是個託詞,但是這對他來說顯然已經足夠了。

他不能讓在維也納的皇帝認為自己正與和他兒子為敵的人合作做生意,但是如果是和與法國人敵對朋友合作,就是完全兩回事了。

「我想我真應該為能認識你喝一杯,」宮相舉起了酒杯,儘管這種喝起來味道古怪的酒有些不太合他口味,但是他還是一口氣把杯子裏的酒喝了個精光「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麼,喝起來味道怪怪的。」

「一種蒸餾過的甜酒,」亞歷山大也把酒一口喝光「不過宮相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它是怎麼釀出來的。」

聽了亞歷山大的話,科茨察赫哈哈大笑。

亞歷山大回到馬力諾宮時,有點意外的看到康斯坦丁正在等着他,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后,康斯坦丁似乎就被老羅維雷打發出了羅馬,在這之後的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雖然有幾次拜訪羅維雷家,壓力山大都一直沒有見過這位大舅子。

康斯坦丁的態度似乎沒有什麼太大變化,以至和亞歷山大見面時,他那冷淡的態度讓與他一起來的一個同伴似乎感到有些詫異。

而亞歷山大很快就知道,這個穿着件當下頗為流行的兩截袍的男人,就是他未來的熱那亞軍隊指揮官。

亞歷山大·德·斯科拉第,一個和亞歷山大同名的軍人。

「他是最好的士兵,」康斯坦丁似乎並不吝嗇讚美這個人「之前他曾經參加過兩次與威尼斯人的戰爭,一開始他還只是個盾戟隊長,不過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是大隊長了,到了後來他成了熱那亞最好的步兵團隊長。」

亞歷山大有點詫異的看向這個人,他知道康斯坦丁所說兩次與威尼斯戰爭指的應該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了,不過讓他注意的是,這個人居然從一個盾戟隊長成為了步兵團隊長,這就不能不引起了他的興趣。

熱那亞盾戟兵是支很獨特的軍隊。

也許是因為與米蘭的長久關係,以及並不如何興盛的守舊氣氛的緣故,熱那亞人始終還保持着那種中世紀時代的軍事傳統,和對騎士精神的執著。

這從康斯坦丁狂熱而又固執的堅守着一切騎士法則就可以看出來。

熱那亞的騎士們更熱衷於身穿全身披掛的米蘭鎧甲,拿着戰鬥長劍或是戰斧去和對人單挑,似乎那種笨拙的相互敲打才能體現出他們的勇敢和高貴的身份。

不過這種貴族老爺式的騎士畢竟是少數,平民出身的步兵才是熱那亞軍隊數量最多,也最為普遍的士兵。

而盾戟兵和劍盾兵,無疑是熱那亞軍隊中的精英。

這些出身平民卻又多少有些家產的士兵因為家境相對富裕而能夠為自己購置足夠多的裝備,同時他們還因為能得到更多的訓練,而比其他普通步兵更能熟悉使用自己的武器,和在戰場上聽從軍官的指揮。

只是即便如此,熱那亞的貴族們普遍都不會讓自己的子弟成為一個盾戟兵軍官,因為對他們來說,即便是最優秀的盾戟兵,也不可能和騎士相比。

就如同那個亞歷山大認識的卡爾吉諾,他也許會重視如何使用劍盾或是盾戟兵,但是他絕不會屈尊降貴的親自指揮一支這樣的軍隊,更不用說從一個普通隊長做起。

亞歷山大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個叫亞歷山大·德·斯科拉第的男人,他注意到這個個頭不高男人有着異常粗壯的大腿和手臂,那是常年以某種方式訓練才會有的痕迹。

特別是他那雙手上雖然短粗卻總是習慣性的微微佝僂的手指,讓亞歷山大意識到,這應該是雙時常捏握武器的手。

「我是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佈雷,」亞歷山大向那個斯科拉第微微致意「我想你應該明白接下來你要指揮的軍隊是要完全服從我的命令的,對嗎團隊長?」

「是的,我很清楚我應該做什麼,」斯科拉第躬身行禮「不過我必須事先聲明,如果您在將來要與熱那亞發生戰爭,我就不得不退出您的軍隊,當然我所指揮的軍隊不在此列,但是我希望您到時候能允允許那些士兵自由選擇他們的去留。」

「這是當然,我不會強迫任何人向他的家鄉發動戰爭,」亞歷山大點頭微笑「事實上按照現在的局勢看,我也許會更多的與威尼斯人發生衝突。」

「如果是那樣,你可以叫上我,」康斯坦丁有點興奮的說「我想那些威尼斯人已經快忘了上次戰爭給他們的教訓了。」

對大舅子的興奮並不怎麼在意,亞歷山大卻對斯科拉第似乎頗為平靜的表情有點意外。

據亞歷山大所知,熱那亞與威尼斯的世仇讓雙方即便在幾個世紀之後都矛盾重重,可現在看這個斯科拉第卻好像頗為冷淡。

「事實上,伯爵我更對您在不久前的羅馬涅與里窩那戰爭中的指揮感興趣,」斯科拉第忽然說「我注意到您似乎更注重使用步兵而不是騎兵。」

「哦,那是完全錯誤的,」康斯坦丁有些不快的揮揮手「要知道步兵因為行動笨拙永遠只會被動挨打,難道你沒有注意到嗎,不論是在羅馬涅還是在里窩那,伯爵都是不得不採取防禦,而凱撒的軍隊在里窩那據說甚至險些突破了他的防線。」

康斯坦丁說着向亞歷山大看了眼,見亞歷山大似乎沒有要辯解的意思,他回過頭向斯科拉第繼續說「永遠不要忘了,騎兵勇猛的衝鋒和可怕的速度才是取勝的關鍵,想像一下如果你們是在完全曠野的地方與敵人的騎兵遭遇,你們怎麼面對騎兵難以抗拒的衝擊?」

「我想這就是伯爵要招募我們的原因,」斯科拉第看了眼亞歷山大「公爵正如你說的那樣,在里窩那凱撒幾乎突破了伯爵的防線,但是最後被趕出戰場的卻是教皇的軍隊,我想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康斯坦丁的臉色微微陰沉下來,他似乎對斯科拉第的話有些不滿,不過就在他要再繼續開口爭辯時,烏利烏忽然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了廳里。

亞歷山大敏銳的察覺到了烏利烏神態間的急迫,他向康斯坦丁兩人稍打招呼之後走向烏利烏。

「發生了什麼事?」

「大人,是莫迪洛伯爵大人那裏派人送來的信,」烏利烏緊張的低聲報告「凱撒,被人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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