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依然記不起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94、依然記不起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考核結束了。

倖存的考生走出坤元山,都是一臉的恍如隔世,然後沉澱下來,像未經世事的稚子一夜長大成人;他們或許經過廝殺,或許躲著過來了。然而目睹的,聽見的,是短短十幾年以來的人生最殘酷的;能活下來,就是一種成長,並且在以後,這段經歷將會成為他們人生中十分寶貴的財富。

遺憾的是,合格者寥寥無幾。當然,即便不合格,從裏面活着出來的人,都將編入外院的甲字院,得到更好的修行資源。

連海長今是第一個出來的合格者。他用同樣的手段,再一次從別的考生那裏獲取了足夠的令牌,並小心翼翼隱藏行蹤,順利合格。

沈流雲態度冷淡,道:「以你的修為,這點成績,實在不該沾沾自喜。」

雖然這樣說着,卻還是將屬於內院學生的身份玉牌遞了過去。形制與教習的差不多,只是顏色要淺一點,另外名字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刻上去。

連海長今心滿意足地接過來:「恕學生直言,縱是取得好成績,不過證明比他人更兇惡一點,也沒什麼可喜的。」

他喜的不是合格這件事,而是燕離沒能搶到他第二次。

當然,他的話語遭到周圍考生一致鄙夷,認為他站着說話不腰疼。

書院排名第八的羅根生是第二個出來的合格者,他得到了十二枚令牌,也就是十二個學點,讓人羨慕不已。

排名第三的馬關山是第三個,他更誇張,得了二十枚,引起現場的驚嘆。

只是他卻沒有應有的欣喜,臉色反而有些難看。

葉晴是第四個出來的。她進去時帶了一大幫的追隨者,出來卻只剩自己一個人。

她得到的令牌是二十一枚,在馬關山之上,立時受到新的追捧,被人一口一個師姐叫個不停。

她表現出恰到好處的不耐煩,只是眼神里的驕矜自滿,卻赤裸裸無法掩藏。

「沈教習,時辰差不多了。」一個外院教習看了看天色道。

現在已經過了午時,該出來的確實都出來了。

沈流雲面無表情道:「再等等。」

「還要等誰?」外院教習愣了愣。

但見沈流雲臉色不好看,迅速轉移話題道:「合格者四名,倖存者二十八名,今年進去一百多人,合格的卻比往年少那麼多,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

他的話,立時讓考生們議論紛紛。

「蕭四白怎麼還沒出來,難道死在裏面了?」

「不可能吧!他十四歲就修成了絕學,就算是連海長今,也不一定能贏他,誰能殺他?」

「我看到過王元慶,他帶着很多人,說不定……」

「可是王元慶到現在也沒出來,莫非……」

「唐桑花,還有唐桑花,她跟燕離一起行動,我看見過的,他們兩個聯手,應該不至於死在裏邊吧?」

馬關山冷冷道:「哼,今年混進來很多不相干的雜碎。」

連海長今知道他是指那些護衛,聽出話中頗有怨氣,不由笑道:「能讓馬兄吃虧,不容小覷啊。」

他是很少敢揶揄馬關山而又不會被反感的人。

馬關山沒好氣道:「險些送命,你說呢?」

「回頭請你吃酒。」連海長今哈哈大笑。

葉晴譏笑道:「差點死在雜碎手中的人,自己又是什麼好貨色?」

羅根生一如既往沉默著。

馬關山冷笑着瞥了葉晴一眼,反唇相譏道:「我是不是不知道,你肯定不是;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為別人都是白痴!」

「你說什麼?」葉晴勃然大怒,「有話說清楚,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需要遮掩,你給我說清楚!」

「我從沒說過這句話,」馬關山淡淡道,「只有心虛的人,才會急着辯解,你若真兩袖清風,還怕人告你貪污?」

葉晴憤恨不已,厲聲道:「姓馬的,不要以為當上車騎將軍就覺得自己了不起,我會取得比你更高的成就,總有一天要把你踩在腳下,讓你為今天的言行後悔!」

「只怕你沒這個能耐。」馬關山冷笑。

連海長今苦笑着打圓場,道:「二位快別吵了,以後都在一個課堂里上課,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得那麼僵,怎麼見面啊。」

葉晴冰冷冷道:「跟你沒關係,多管什麼閑事,賤骨頭!」

饒是連海長今好脾氣,也被他罵得眉頭大皺,不由暗自搖頭:「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此話誠不欺我。」

馬關山安慰道:「她就是條瘋狗,逮誰都咬,不要跟她計較。」

「馬關山!」葉晴美眸透出潑天的怨毒,「你這下賤的狗雜種,跟我道歉,否則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馬關山冷笑不止,道:「你儘管來,看看誰死!」

突覺一道冷厲目光投來,頸項一涼,當即閉嘴不說。

沈流雲的美眸輕輕掃過二人,道:「還要廝殺?可以,只要退出書院,我也管不着你們。——龍教習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兩個蠢貨的身份玉牌給我收回來!」

「這,這……」那位姓龍的教習驚呆了,這要是再剪除兩個,內院學生就剩兩個合格,怎麼跟山主和聖上交代?

「先生勿惱。」連海長今嘆了口氣,還是站了出來道,「他二位只是一時義憤,並非存心胡鬧,先生素來寬仁,小懲大誡也好,且饒過這一回吧。」

「還不快收?」沈流雲絲毫不為所動。

龍教習左右為難,哭喪著臉。

憤怒使葉晴渾身顫抖,想到自己千辛萬苦的成果被她一句話給抹去,怨毒便又轉到沈流雲身上。只是終究,對方身份實在不是她所能招惹,只能利用那惟剩不多的理智強忍着。

就在這時,山谷內傳來一個弔兒郎當的腔調。

「喲,沈教習這是怎麼了,誰這麼大膽子,把你惹得大發雷霆?」

眾人齊齊循聲望去,只見滿身血污的燕離在唐桑花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出來。

沈流雲冷冷道:「你這個白痴,無藥可救的蠢貨,忘記之前的教訓了?」

她的唇角似乎漾起了莫名的笑意。

「燕兄,唐姑娘!」連海長今驚喜道,「我還以為你們……」

唐桑花笑靨如花,道:「以為我們死了?做夢呢你,沒收到錢,我們哪會那麼容易死!」

連海長今頓時無言以對。

龍教習眼珠子微轉,順勢迎過去,清了清嗓子道:「考生出示憑據與成績。」

憑據就是初始令牌,成績自然是搶到的令牌。

燕離二人便將背上包裹扔在地上。

龍教習也沒空計較,趕緊蹲身數數,然後報道:「唐桑花三十枚,燕離三十三枚,恭喜二位通過考核。」

並將身份玉牌遞給他們。

眾皆嘩然,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覷。

不管過程如何,蕭四白等人的令牌,似乎都落到燕離二人手裏的,不然怎麼可能有這個數量?

難道,蕭四白真的死了?

這是此刻,眾人心裏共同的疑問。

不只是蕭四白,王元慶、趙阿紫等書院前十,也都是大有背景來歷的,就這樣埋葬在坤元山裏,怎能不讓人震驚?

不知是否看到燕離二人的緣故,沈流雲竟不再提前事,道:「裏面應該沒人了,龍教習,把他們帶回書院。」

說完便飄然遠去。

「是!」龍教習這才鬆了口氣。

葉晴逃過一劫,立馬又換了一副嘴臉,道:「你二人居然活着出來了,可惜後來再沒碰到,不然,哼哼!」

唐桑花對她仍是容忍之至,笑道:「是呀,好幸運呢。」

她的姿態也讓葉晴沒脾氣,旋即轉向燕離:「哼,靠着女人拿到那麼多令牌,是不是很得意?或許你能一直得意下去,繼續吃着軟飯的話。」

燕離懶洋洋瞥了她一眼,道:「腦殘。」

說完不理葉晴的叫囂,徑自走了。

馬關山頓時看燕離順眼不少,不屑地哼了一聲,也跟着走了。

回到書院,仍是錄籍的老例,至於坤元山裏發生的事,當然是無可奉告了。

勝者為王,也沒人會去問失敗者是怎麼死的。

燕離錄籍完成便回了住處,處理完傷口便沉沉睡去,直到深夜被飢餓折磨,不得不醒過來。

吃了點東西,照常修行。

但不知為何,怎麼也靜不下心。

他來到院子裏,正見星輝閃耀,依舊是個萬里無雲的晴夜。

縱身來到屋頂上,忽然一怔,原來站在這裏,情人湖畔那片桃林的景色盡收眼底。

不由得想起坤元山裏落水時觸動的記憶,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片桃林里,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想到那些片段,身體不隨意志,不由自主地躍下,落到桃林里。

這個地方,總感覺親切。

他茫然四顧,走着走着,又來到那天掛包袱的樹下,從這裏可以清楚看到情人湖的景色。

他坐了下來,輕輕閉上眼睛。

夜風親昵的訴說,桃香輕柔的撫慰。

不由自主地進入夢鄉。

夢裏邊,桃花漫天,一個低緩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呢喃,一遍遍回蕩:

「你相信那個傳說嗎?十里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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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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