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大者無為

37、大者無為

苦道士淡淡地道:「貧道本念著姬破虜以庶出皇子身份,掙下偌大家業,實屬不易,才未對離恨宮趕盡殺絕。你可知你一死,離恨宮便樹倒猢猻散?」

「你終於承認了。」姬玄雲冷冷道。

苦道士站起來拍了拍,一臉的高深莫測,「事到如今,貧道也不想再隱瞞下去。沒錯,貧道正是傳說中的黃天師本人,只因你父觸犯了閻浮至高無上的鐵律,本天師秉公執法,無任何錯處,你若要尋仇,大可出手,貧道送你回歸星海,與你父團聚。」

姬玄雲聽他說得玄虛,心中不由得提起了一萬分小心,身上雙色神光交相輝映,勢氣愈發濃烈,使店內狂風大作,飛米走面。

「貧道要出手了!」苦道士面色一冷,轉過身去,輕撫腰間舊長笛,慢慢地走向角落。

姬玄雲下意識地側了半步,右拳提起,凝神以待。突聽一聲冷喝,一物飛來,他連忙一拳打出,只聞布袋裂開的聲響,米白的麵粉漫天傾灑,使店中騰起一陣霧粉,竟是什麼也看不清了。

五感中,苦道士已翻窗逃走,反轉驚人,他一時愣怔,耳聽苦道士一個帶着奚落嘲笑的叫囔聲,「貧道算出今乃星君移位之日,不宜見血,且饒你一條小命,感恩戴德吧!」

「無恥小人!」姬玄雲暴怒追去。

……

桃谷鎮去往下個城池的官道,自鎮門口裂開,綿延數百步,像要形成大裂淵,地氣騰騰湧出,可見其深。

燕離借一根藤單手攀附,到得半山上,還未落定,腳下山石便從中裂開。

「你想往哪裏逃?」森寒的冷嘲,從下往上,伴隨着無可言述的裂變之力,人處正面上,非也隨之裂開不可。

燕離自然還不想裂成兩半,不得不易藤而逃。其目下修為,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只在山崖上一面逃,一面哂笑,「你追到這兒來,就不怕我設下埋伏?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從你口中逼出天之原的線索。」

「告訴你一個秘密。」禿鷲一面追,一面獰笑,「自從我那次星核碎裂,醒來后便大有突破。只因龍的彈壓,不得不隱藏。仙界的龍脈之力,又怎是人界可比?就算你設下埋伏又如何?」

燕離心中微凜,與奉天教接觸不長也不短,不知他們怎樣修行,如今初露端倪,似與修行者大相徑庭。強弱依著龍脈,看似弱點,實則不。如今閻浮懂得利用龍脈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引著禿鷲來到一個植被茂盛的山谷,他攀上崖去,反手揮出十多記劍光,暫時將其逼退,「禿鷲,這本是個荒唐的鬧劇,我不管你們奉天教如何作惡,告訴我去往天之原的路徑,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哈!」

禿鷲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譏嘲著道,「燕山義盜,堂堂正正,言猶在耳,怎麼聽了我的秘密,就嚇得求和了?」

「無謂的爭鬥,久已膩了。」燕離神色平淡。

「什麼叫無謂?」禿鷲行走崖壁如履平地,面上依舊帶着譏嘲之色,「對於奉天教而言,不過是來

誅殺叛徒,你算計也好,謀奪也罷,事實就是事實,也不可能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情報。」

「也好,這也是我為燕山盜鋪的一條後路。」燕離還劍歸鞘,微微瞑目。

「你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坦然受死!」禿鷲厲聲叫道。同時取出妖顏血吞服,鎖骨處就顯出幽蓮的印記來。

他步伐似緩實疾,沿崖壁而上,軌跡卻是傾斜向燕離的位置,在吞服的剎那,裂變之力驟增數倍,本就無所憑依的雨幕登時斜向的筆直裂開,連天際雷雲也無可倖免,顯出月白蒼穹。

天下更是驚人,腳下山崖,在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響后,凄慘開裂,延伸向整個山體,至此再無障礙,裂變之力直衝燕離。

「大者無為。」

燕離心中默念《萬劍》的核心,離崖在左手掌中轉出絢麗的花弧,突地握緊,在落腳處崩塌之前,連鞘向下挺去。

萬萬頃裂變之力,只由離崖完全承受,自然是不可能的。

龐大外力洶湧入體,經脈果然受到創傷,但有劍池緩衝,外力有處可卸,傷也無礙。他這一生大小決戰着實不少,受傷是家常便飯,早就習以為常。加之如今變作了魔體,自愈加快數倍,更是不慌。

他有心試探劍池深淺,不意竟彷彿無窮無盡。他尚不知原因出在鍛體法門《劍心具象》上,——那十五年的數千個日夜,不但開擴了天門,煉體時又順帶開擴了周身竅穴。——只道也是魔體帶來的變化。

但裂變之力,是禿鷲整個的核心,更甚至於超過了神通的範疇,其特性便是「無窮無盡」。

禿鷲的無窮無盡,是真正的無窮無盡。

裂變之力的輸出,始終處在巔峰之上,毫不因被抽取而減少。

然而燕離的無窮無盡,卻不過是個幻覺,到了離崖飽和,劍池溢滿,他不知到底從禿鷲那抽來了多少外力,只知道這麼下去,遲早會爆體而亡。

有時候招式不需要很複雜,只需擁有一種變化,就足可化為萬式。人力有窮時,裂變無盡處,這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又有一句話叫樹挪死,人挪活。

燕離此刻不變,自然不啻於等死。他自然要變,伸手按住劍柄,頂着裂變大潮,生生拔劍出鞘。

離崖所儲外力,一瞬間傾巢而出,化為深黑色的劍光劈落下去。

早在燕離有拔劍意向時,禿鷲就已注意到,暗自冷笑,突兀地收了神通,人往別處閃躲。

黑色劍光沒入地縫,在地底深處很是逞了威風,但不傷禿鷲分毫。

禿鷲落在一堆碎石上,得意冷笑道:「你又想擊破我的核心么,太天真了。」

「不,擊破你核心,我向誰逼供。」燕離落在另一堆上,離崖歸鞘。

禿鷲暗自發力,裂變之力去而復返,如滾滾江流,愈加狂暴。

燕離拔劍,存儲在劍池的外力大量消耗,他也眨眼閃到禿鷲身後,離崖直刺禿鷲心臟。

「可笑。」禿鷲冷然結印,裂變之力便化為全方位,燕離用過此招后,暫時無法調動真氣,只能無奈退走,心裏已知僅憑他一人,奈何不了禿鷲。

如是生死廝殺,還有法可想,如今卻要生擒,而且是個不死不滅的怪物,超過了他的實力範疇。

「你還觀戰?」他退到後頭,淡淡地道。

玥兒乘在一個黃袍人肩膀上,笑嘻嘻地進入山谷,用一種說不出的譏嘲的口吻道:「燕離,人家真沒想到,你居然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可是你在信中怎麼說的?」

「你完成我的條件,我自然應允。」燕離道。

「你在信中說,幫你拷問一個奉天教徒,便把命交給我!」玥兒滿目怨毒,凌厲地叫道,「你即刻先交上來吧,我在你死後,自然幫你完成遺願!」

「你知道要拷問什麼?」燕離道。

「我方才聽見了,天之原的除龍神圖外的路徑。」玥兒又復天真爛漫,無邪地說,「你死後,主人可得解脫,玥兒拷問出來,便帶主人隱居天之原,不再過問修行界是是非非。這豈非也是你所願?」

「有道理,不如先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燕離冷哂,向後退卻,躲避裂變之力,作出一副壁上觀的樣子。

玥兒有着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的特點,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的魂絲只一靠近就被掃飛,顯出了巨大的實力差距。禿鷲甚至於連看也不看她。這時她也認出禿鷲來,正是當初像踩螻蟻一般凌虐她的光頭男,心中憤恨不已。

「原來是你!」

「滾開!」

後者的神情充滿了對於螻蟻的不屑和不耐。而且分明已不記得這螻蟻是誰。

心機靈巧如她,也終於知道燕離選擇禿鷲的緣故。雖然明明知道,她還是忍不住會上當,尖聲叫道:「燕離,你不是口口聲聲愛着主人嗎,還不快擒住他!」

燕離的嘴角漸漸浮上笑容,他知道這一手棋下對了,「合作愉快。」

「我一個一個撕碎你們!」禿鷲暴怒,雙腳一蹬,便如炮彈般飛出去,重重落在燕離所在,伸手抓向向後倒縱的燕離的腳,但是抓了個空。

燕離借新招式向後閃躲,消耗的仍是從劍池裏的外力。心念默動,劍池外力與真氣是不同的,並不能推動絕技,這也是《藏劍錄》修到目前為止的不足之處。

傾注入離崖,使之滿溢,仍有小半數,粗略估計,劍池容量是離崖的三倍以上。

念如電轉,劍步突進,深黑色離崖用力挺向禿鷲

「休想!」禿鷲雖然暴怒,卻不失理智。他知道燕離想將自己打成重傷,借自己修復的時候,讓那小鬼靠近過來,施展什麼手段對付自己。既然識破自然不會上當。

外力附入離崖,就很沉重,這一刺缺少變化,是粗淺的入門劍術,稍微提防就可躲去。

禿鷲歷來以瘋狂暴虐著稱,難得用上了小心機,就令燕離束手無策,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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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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