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人生天地間,大約難免要闖闖禍的

60、人生天地間,大約難免要闖闖禍的

曹子固是暴脾氣,又是個衝動派,一下子熱血上涌,哪顧得了那麼多,瞪着眼睛喝道:「說就說,怕你這個臭女人,你曹爺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說罷不等白龍輦降下,就對其放聲大叫,「韓天子,你給我聽着,顧採薇要嫁的人是我燕師弟,這兒沒你什麼事了,麻利的回天樞宮去,免得自取其辱!」

瘦削女弟子大為訝異,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旋即發出快意的笑,不置一言,只看着白龍輦緩緩降下來。

燕離揉了揉一鼓一鼓跳動的太陽穴。然而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衝動起來,是什麼也顧不上的。幸而的扮演了一回「家長」似的角色,突然便很有些理解,以往自己身邊的那些看着自己闖禍的人的心情了。沈流雲的臨別時的囑咐,實在很有其道理的。

事到如今,他也很有些明悟,人生天地間,大約難免總有些時候要闖闖禍的。

羅方朔腦袋裏一片空白,惟一能思考的,便是等會要是打起來,要不要躲起來。

白龍輦落了地,少年便迫不及待跳將下來,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大放厥詞。

瘦削女弟子連忙的迎上去,盈盈行禮,笑靨如花:「小妹方瑩瑩,見過唐師兄。方才說話的人啊,連小妹都不敢得罪,自稱是藏劍峰的高手呢。」她自不會忘記落井下石一番。

唐天棋看到是燕離,低低地冷笑一聲:「又是你這臭蟲!」

「我說怎麼那麼嘈雜,原來是藏劍峰的一群狗在吠。」他陰森森地接着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憑你們也配跟我大師兄搶女人?」

「孫子,你說誰是狗?」曹子固急紅了眼,拔出劍來,隨時準備衝上去砍人。

黃承彥臉色發寒,暗暗捏著一個劍訣,只等打起來,就先給對方來一記狠的。從前忍忍他峰弟子的有意無意的欺壓倒也罷了,好歹是同門,如今在外頭還要被人欺凌,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的。

坐在車廂周圍的人,便都呼喝着下了車,統共有十來個,全都殺機滿面,團團圍了上來。這些人有的是專門服侍韓天子的僕從,有的是天樞宮的弟子,但不管前者還是後者,從小就都被灌輸著為韓天子效忠的思想,到了如今,簡直如同他的影子一般。

這些人修為從修真到灌頂都有,加上都有共同目標,氣勢自然而然相融為一體,非常的驚人,使曹子固的銳氣微微一滯,氣場就被壓了下去。

唐天棋趕了一路的車,吃了不知多少東南西北風,正滿肚子怒火,恨不得大鬧一場,最好把求親事宜攪和掉才痛快。當下森然道:「就說你們是狗,怎麼了?」

眼看就要打起來,蓮花座五女全然不勸,懷抱看好戲的心情,機敏地退了開去。

羅方朔嚇得臉色蒼白,身子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有心想要躲開去,但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藏劍峰一份子,這時候躲開,未免太不仗義了,便在原地哆嗦著。

「給這些孫子一點顏色瞧瞧!」黃承彥面色冷厲,暗地裏一跺腳,放出法域,輔助曹子固鞏固氣場。

二人厲喝一聲,就要衝上去跟他們廝殺,卻突然被燕離橫出來的雙手擋住。

曹子固怒道:「燕師弟,都被人這麼罵了,你還要攔我們?」

「殺雞焉用牛刀?」燕離的嘴角微微地揚了起來。

「什麼意思?」曹子固一陣迷糊。

「對付這群烏合之眾,何用二位師兄出手,小弟一人足矣。」

充滿磁性的嗓音在這山道間回蕩。恐怖的劍氣大潮兀然間洶湧而出,卻化為一股柔和的力量,將連同羅方朔在內的三人推送出百丈之外。

羅方朔還迷糊著,另二人卻被這份對於劍氣的無上的掌控力震駭不已。要知道劍氣在諸多法門真力當中,殺傷力最強,也因此狂暴而難以駕馭,要做到這般的程度,即便專於此道者,也非要數十年的苦功不可。

每道劍氣,都彷彿燕離的識念的延伸,自從對陣酒肉和尚一役后,領悟到的東西,讓他提前擁有了洞觀境的掌控力,御使劍氣起來,十分的得心應手。

蓮花座五個女弟子面色紛紛大變,在被劍氣刺痛之後,如同熱鍋里的螞蟻,倉惶向後飛遁,生怕慢上一絲,就被這些劍氣給撕成碎片,心中暗自慶幸方才沒跟這煞星動手。

這劍氣大潮,對蓮花座弟子是一種感受,對道庭弟子又是另一番感受。

十來個人的連結在一起的氣勢剎那間迸散,個個只覺五內俱焚,氣血逆沖,只擋不住數下,就被擊飛出去,摔出數十丈,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唐天棋作為玉衡宮首席,修為自然不弱,卻也只能勉強抵擋。道沖劍匣中子母雙劍齊出,一面對抗劍氣大潮,一面向後飛退。他感覺就好像有無數的劍遞過來,朝着他身上的要害綿密不斷地進攻,雖然險險格擋,但又不完全,身上很快多處挂彩,鮮血橫流,疼痛難當。

他整個昏了頭,不敢相信對方真的下死手,咬牙喝道:「燕離,我是玉衡宮首席,你敢殺我?」

在接觸到全無溫度的眼神之後,便領悟到,對方是真的敢殺他,不禁暗自後悔多嘴,明明是韓天子自己的事,從旁看戲多好!

他使出渾身解數,闖出了劍氣大潮,這百丈的距離,如同上刀山下火海,甫一踏出,便脫了力般倒在地上,渾身血淋淋,像條剛從虎口下逃生的野狗一樣喘個不停。

不遠處就是蓮花座的五個女弟子,看到他的狼狽相,全都呆若木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再看那百丈的劍氣縱橫之地,燕離連一根手指都還沒動,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裏,也不追殺,微微揚起的嘴角,帶着說不盡的譏嘲,就彷彿她們一開始那樣,臉上登時紅一陣白一陣。

「好!」藏劍峰三個弟子歡欣鼓舞,只覺惡氣盡出,說不出的暢快,喝彩一聲,都還不夠發泄,曹子固忍不住大笑起來,「阿彥小胖,你們看那個孫子,喘得像不像一條狗?」

羅方朔又驚又羨地望着燕離的背影,心裏暗自嘆息,若我也有燕師弟的實力,是不是也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捫心自問的結果,卻讓他十分沮喪,答案是不能。他忽然覺得,有些人天生就是耀眼的,只能用來崇拜,若是效行,又不及萬一。

「何止像,根本就是一條狗嘛!」黃承彥臉上掛着陰陰的笑容,介面道,「要不然的話,他主人都還沒開口,何至於就在那裏吠個不停?」

曹子固更樂,擠眉弄眼道:「燕師弟,打狗還要看主人,你下手輕一點,別打死了,咱們還要賠錢呢!」

這一番又是擠兌,又是奚落,只把地上那些剛醒過來的隨從弟子氣得心口直痛,又一陣陣發昏。

「藏劍峰真是變得有趣起來了。」

這個時候,同樣處在這百丈內卻毫髮無損的白龍輦,發出了一個帶着輕笑的嗓音,「自小劍峰主之後,盪魔大會再無人出彩,讓人扼腕;但今屆似乎不同。」

地上隨從弟子連同唐天棋,掙扎著站起來,勉強道:「請師兄為我們做主!」

蓮花座五個女弟子眼睛一亮,用着熾熱的眼神投向輦車的車廂,彷彿要將愛慕之情傳遞過帘子,抵達那個人的心中,同時也將所有希望都投在了這裏面。

燕離打從一開始,識念就沒有放鬆過對白龍輦的警惕。這裏面坐着的人,可是天辰榜排名第二的韓天子。排名第二是什麼概念?那李紅妝可是能與小劍峰主對陣的,卻只不過排在第三,韓天子到底有多強,他心中根本沒底。

「你想說什麼?」他淡淡地問道。

韓天子隔着帘子,緩緩地說道:「今屆的不同,讓我看到了藏劍峰的可能性,可惜今天卻要毀於一旦。」

他的說話,彷彿無形的力量,輕而易舉穿透過這數不清的劍氣,直扼住曹子固三人的咽喉,頓時全身發寒,這直抵靈魂的殺機,讓他們吐不出半個字來,更是連動一下都很困難。

「你傷了我的人,我可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語聲轉厲,「燕離,用出你的全力,接住我一招,否則你們今天全部要死!」

到了後面,每個字都彷彿蘊含天地巨威,浩蕩盪而來,劍氣大潮肉眼可見的陷出一個凹坑。

燕離瞳孔驟縮,離崖倏然在手,無數的看似雜亂無章的劍氣在這一刻突如訓練有素的軍隊,集陣排列,固定數目為一組,融合成真劍,深陷泥土。轉眼間,漫漫百丈劍冢,呈在大地。

難以計數的劍勢,在這劍冢之中流轉,他整個人彷彿幻化成了一柄所向披靡的劍,說不出的睥睨四方。

然而天空突然降下一道更為可怖的劍光,引那無邊無際的超凡之力,呼嘯著向下,整個空間都是凄厲的顫音。

在曹子固三人而言,就彷彿整個天穹都壓了下來,讓他們驚恐萬狀,手足發涼,心道「我命休矣」。

「大者,無為!」

離崖連着鞘,被燕離的右手握住,被強壓得無所容身的劍勢,紛紛擠入劍中,到了最後,百丈劍冢在沛然巨力之下,竟是整個扭曲起來。

他咬緊牙關,頂着巨大壓力,以連着鞘的離崖,猛地向天捅去,彷彿要將這天穹捅出一個窟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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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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