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她的到處

40、她的到處

港口離著天上京有數十里遠,下了船,魏然便去購置了馬車,姬紙鳶坐進去,馬車就緩緩啟動。

她一行只有二人,尉遲真金不知為何,死活不肯來,她就沒有勉強,只帶了一個魏然,連玥兒也留在了起始鎮。

「主公,尉遲不來,確有着緣故。」魏然很少見的,替尉遲真金說起了話,只是語氣略顯不自然。

「無妨,我也並不要出很多力,不過來看個熱鬧。」姬紙鳶的聲音從帘子裏透出來,「再說去歲底,聖皇不是召見了么,那時我在蓮花座修行,此行也正好來奉召。」

「聖皇……」魏然的神情微微恍惚,但還很堅定地往前趕,遲疑了一下,卻沒有接着說下去。哪怕只是舊主,這背後論人是非,也不在他的道德戒律所容忍的範圍之內。話鋒偏轉一些,「聖皇當年的治水,親身躬行,毫無敷衍怠慢,是個很好榜樣。仙界太康域,此刻就正發大水,玄神宗沒一點作為,枉為九大。」

「他們的之所以成為領主,是傳承使然,」姬紙鳶道,「只要實力足夠的強,就用不上仁心仁德,來收買人心。單一個玄神宗,怕還無法跟聖朝抗衡。如此看來,尉遲說的不錯,今上從登基開始就野心勃勃,意圖收回人界八大境。」她忽然想到了大夏的太祖,但姬御宇勢必無法像太祖一樣,焚修行秘籍,殺光修行者,仙界會否旁觀不說,人界整體實力的下降,便是給阿修羅界最好的進攻借口。

阿修羅界早就在覬覦人界的肥美土地,二十年前的神隕之戰便是鐵證。

魏然聽到這裏,不禁想到,尉遲連這話都對姬紙鳶說,看來是鐵了心要效忠了。暗暗地一嘆,聖朝到此,哪怕往前再推兩千年,也沒有女帝做主的例子,皇帝畢竟受命於天,不是誰都能做的。

他道:「巨鹿如今氣象好轉了,已有數個城鎮開始效仿主公,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然而,主公要自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就夠了。」姬紙鳶淡淡地說。

魏然醒悟到,她畢竟不是權勢熏心之輩,走到今日,或多或少,有他和尉遲的刻意引導。不禁暗自苦笑,他和尉遲,似乎都在渴望着什麼,只是未來怎樣,誰又說得清楚。

此後不再交談,到得長月亭,就離天上京只有十里。可在附近,他忽然吁住馬頭,黃棕色的大馬,發出不安的表狀來,他這才發覺到,周圍的熙攘的車輛行人,不知何時消失了個乾淨。

埋伏?

但不至於!

「怎麼?」姬紙鳶發聲道。

「主公,情況不很對。」魏然目光如電,在四周掃視,忽然瞥見涼亭里,一大一小兩個道士在那裏坐,那大的道士的目光直射過來,臉上就露出慣常的譏諷的笑來,「原來是你這個書獃子,我早聽說你被貶,不料竟淪落到了要給人趕車的地步。你那一腳真是虧得很啊!」

「李苦!」魏然的瞳孔微一縮,但很快恢復常態,不言不笑地說,「我早

聽說你在鬧,殺了不少人,還不足夠,預備殺到皇庭去?」

「你要阻止我?」李苦道。

「我如今不為聖朝效忠。」魏然道。

「哦?」李苦的眼睛倏然的很亮,閃出極懾人的光,射到帘子後面,眉頭就不禁地挑起來,不知是嘲是諷地拉長了聲音,「呵——」

魏然有些遲疑地問出內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李苦反問。

「我在問你!」魏然皺眉。

李苦淡淡地說:「你的老師,不跟你一起么,你問他就知道。」

魏然道:「神隕之戰後,他踢死了聖皇的黃麟馬,我一直認為跟你有關。他不肯說,我才來問你。」

李苦的面上,忽然的露出一絲極輕的敬佩來。「你的老師,也算是這可憎世代里,極少見的真正懷抱公義的人。」

他又恢復常態,懶懶地說,「書獃子,他既然不肯告訴你,就有他的道理,我又何必越俎代庖。你這一門,不就講究道理二字么?好了,趕緊的離開這裏吧。」

話音方落,南方天忽然掠來一陣鉛雲,夾裹了數目不少的凶神,在附近降下來了;又有一車駕,是三匹遍生黃麟的角馬拖拉着,在那高空之上,閑庭信步似的來到,但不降下,只從中閃出數個人影來,落到先落下的凶神的左近。

右相班昭,赫然就在其中。只是氣色不很上佳,看來還沒恢復元氣。

這黃麟角馬,便是黃麟馬,龍的近親,生性兇悍高傲且無畏,加之遍體的堅固的黃麟,可擋飛劍寶器,簡直是戰場上衝鋒的利器。全閻浮也不過數十匹,堪稱稀世珍寶;不過沒有騰空的能力,是車裏人的神通使然。

魏然這才知道,闖到戰場里來了。

「發生什麼事?」姬紙鳶在車裏問。

魏然進行了簡潔的說明,然後道:「主公先別出來。」

班昭先走出來,目光在李苦身上掠過,定在馬車上,看清之後,斗然地凜冽,還是面帶着笑容,「魏然,是李苦叫你來?車裏是你老師么?」

魏然看着他,鬆散的花白的頭髮和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竟覺出一絲的凄然和很多的挫敗來,曾經的教過他不少的先生,甚至他的老師,都曾經只是他的學生,然而竟如此!

他先下車揖禮:「先生。」然後才給出一個安心的答案。「不是。」

班固安心不少,但很快又似笑非笑說:「不是?以你身份,除了今上,誰敢要你趕車?」

那天上的車裏,就跟着發出了聲響來,渾厚卻溫和,「李苦,卻要你稍等片刻了。」

李苦慢慢地抬起頭來,冷漠地盯住車駕,手緩緩地放在了腰間的舊長笛上。並沒有給面子,身上騰起強烈的意味,一瞬間彷彿撐開這亭台,

變得無比高大。

班固連同另外的幾個,跟着站了出來,放出氣域來抵抗。然而紛紛都變了色。

車裏人卻自顧自地說:「魏卿,這些年你不在朕的身邊,朕屢屢遇到疑難,拿起奏摺就想遞給你,等很久沒有人接,才醒悟到你不在。這習慣一經養成,無論幾次都難以忘卻。朕早悔恨當年的處置,派了很多次人去請你,你不肯回,就想着你到底預備着什麼時候回來。如今又見到你,朕可還能喚你一聲魏卿?」

「在下心已不在朝堂。」魏然仍是揖禮,但語氣堅決。

「真是,昨日之日不可留。」那車裏的聲音就略帶了一絲的感嘆,旋即不再溫和,沒什麼情緒地說。「那麼,你來是為了什麼?」

「我如今在巨鹿境起始鎮里做一個小吏。」魏然平淡且坦然地說,「去歲底,皇上發來旨意,要領主來見,我跟隨領主來奉召。」

車裏人還沒說話,底下一個生著三角眼,臉孔是很渾圓的,手臂異常粗壯的老頭就大聲地叫了起來,「魏然,你可不可笑,一個大老爺們,認個新的主顧,卻是個小丫頭片子!」

「我這個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失禮了。」帘子動了動,姬紙鳶已閃身來到了車頂上,「前任神捕,鐵腕神臂刀前輩已多年不曾現身江湖,如今重出,是要跟李苦一較高低?」

全場俱是一驚,驚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襲華麗宮裝,繁複的鏤空金紋,寬大的水雲長袖,瑰麗又精緻的曳地長袍,就那麼樣地站在那裏,好像一簇水晶,清澈而又透明。她容納了造物主所能給予的全部的美好,凡所能想到的,都能從她身上看到,滿足幾乎所有一切的想像。便是從圖畫中走出來的,也不及其風采之萬一;便是那日月星辰,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更驚的是她竟半點不怯場,在如此眾多的高手面前,還能從容開口。

那老頭雖也驚異,但更驚訝的,是自己歸隱多年,今番礙不過情面,出來活動筋骨,就被自己口中的小丫頭片給認出來。不禁發出爽然而且震天的大笑聲,「老夫光明磊落,叫了你小丫頭片子,就不改了。小丫頭片子,老夫知道你話里的意思,無非就是嘲諷老夫不自量力。好,今日老夫就要出手重振聲威,教晚輩們瞧瞧,姜還是老的辣!」

他伸手向虛空,就見一柄鬼頭大環刀出現在手中,三五步疾奔,所過之處,如產生氣泡般炸開,他的整個人就轟然撞開李苦和另幾人爭鋒相對的氣域裏。

班固跟另幾人不由自主地倒退開去,瞳中射出不可思議的光來,「他竟突破了?」

這可真如同老樹開花般,是個毫無疑問的奇迹。

「好,鄧公果然不愧是聖上看重的!」班固身旁一個中年男子激昂地喊了起來,「今日小弟就助鄧公一臂之力,讓這李苦有來無回!」

他說畢就雙手結印,身上閃出金的寶塔來,搶在那老頭之前,撞向了李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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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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