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下無雙的無雙

13、天下無雙的無雙

燕朝陽還沒趕到延平門,就又被攔了下來。

攔住他的是蔣長天,書院的內院教習,曾經的強盜。

「作為都干過剪徑行當的同行,我奉勸你束手就擒。」

蔣長天淡淡說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皇朝的可怕,無論什麼手段,你跟燕離都不可能逃出永陵;天下也再沒有人能把你們救走。」

燕朝陽從來不喜歡用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意願,龍魂槍一擺,突進途中一個神龍擺尾,龍魂槍化為一條黑龍,重重地甩向蔣長天。

蔣長天冷笑:「既你找死,就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話音方落,刀光乍起,刀刃與槍身劇烈碰撞,氣勁與氣勁的交鋒,產生劇烈的氣爆聲。

龍魂槍的力量何等恐怖,蔣長天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並向他的右側橫移數尺,只是他的臉色仍舊沉靜,從蘇羽敗亡他就知道,燕朝陽的實力很強,沒有道理的強;不過,他不是一個人,所以他並沒有強行阻止燕朝陽藉機遁走。

「你以為前路是光明嗎?那是你所無法預料的黑暗。」他如是說。

燕朝陽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掠過蔣長天,眨眼便到了數丈開外,這時對方的話音都還沒落下,靈應中直覺里被人盯住,腳步猛然一頓,頭前虛空突兀伸出兩隻握著短刀的手,宛如剪子般交叉切過。

如果還往前沖,頭顱必定被切下。他退了半步站定,冷眼看過去。

「不愧是二先生,桀桀桀。」虛空泛起波紋,像是迷霧突然散開,就見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前方,詭異的是,他居然凌空而立,腳下明明什麼也沒有。

「步虛閻羅。」燕朝陽微微抬頭,難得的開了口。

「沒想到二先生居然認得阮某,實在是榮幸之至。」出現的人正是內院教習阮天河,他早年是個獨行殺手,遊離在黑白兩道之間,其獨創的「踏天步虛術」聞名天下,是一門能讓人在虛空行走的法門,配合他的暗殺術,當真是神出鬼沒,想逃過他的暗殺,比登天還難,故有「步虛閻羅」的別號。

他的語氣微有得色,遠遠瞟了眼蔣長天。

燕朝陽不再開口,目中紅光一閃,右足猛然跺地,一道肅殺的血色虹膜沿着大地向前延伸,閃電般來到阮天河腳下,並化為一隻血色大手將他抓住。

被血手抓住,阮天河臉色大變:「這,這是什麼?」他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時頭暈目眩,驚駭之下不管不顧地調動元氣,使之在丹田中化成漩渦,隨後轟然炸開,迅猛地沖入四肢百骸;這一炸裂,完全是自殺行為,五臟險些移位;但借這一衝,突入體內的異力也被暫時沖開,他藉機掙脫血手,隱入空氣中,再出現時,已到了右側的牆垣上,正驚疑不定地看着燕朝陽。

「哼,廢物。」蔣長天從左側牆垣趕了上來,不屑地開口。

「你……」阮天河怒火衝天,但對方罵得又沒錯,這一股火氣發泄不出來,險些把內臟給點燃。方才他確實有些失了方寸,如果按捺住等蔣長天上來解救,就不用這般以自殘的方式自救;但也怪不得他,他原本是個獨行殺手,遇到危險自己解決,已經是本能。

燕朝陽看也不看二人,足尖一點,再次向前掠去。

但不兩步,他突然運力御使龍魂槍朝前一刺。

轟!

黑暗中一道巨大的掌印如排山倒海一樣壓過來,正撞在槍尖上,兩股不同性質的氣勁激烈交鋒,使得兩面牆壁幾乎被摧毀殆盡。

街巷拐角處緩緩走出一個穿着鵝黃長裙的女子,她有着出塵幽蘭的清凈無暇之靈韻,又有無畏寒梅的傲霜鬥雪之高尚;兩種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卻相得益彰,頗有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的風韻。

她自然便是沈流雲,一個跟流雲一樣無法捉摸掌握的女子,自由是她的心靈,無常無跡是她的靈魂,天地任其遨遊,沒有界限。

「帝國雖大,卻無爾等容身地,還不束手就擒?」她輕輕開口。

「一騎絕塵!」

燕朝陽的臉冷硬如鐵,即使沈流雲這樣的女子,也不能使他動容分毫。龍魂槍挈在身後,猛然踏步前沖,僅這一個動作,無窮的勢氣便從他身上湧現,推動着氣流,宛如驚濤駭浪,鋪天蓋地地沖向沈流雲。

沈流雲抬起右手,併攏纖細的五指為掌:「無印太皇,躍龍門。」掌隨話聲而起,如行雲流水,又好似在拔高勢氣,動作卻輕柔優美;隨着手掌拔高的動作,一道白色的煙霧從虛無中湧現,並以其手掌為指引上升下落,在半空一個盤旋,倒落下來,凝成一尾欲躍龍門的錦鯉。

轟隆隆!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兩股龐大的氣勁碰撞,猛然間膨脹開來,由於兩方分外強勢,不退不讓,餘波便從兩側傾泄,隆隆巨響聲中,巷道被生生推出一條相對的深溝,好似在這開了個十字路口,沿途數幢屋宇在衝擊下化為廢墟。

這還不止,毀滅性的災難好像才開始,相互角力的二人根本沒有罷手的意思,氣勁綿延不絕,一波波地衝擊往左右擴散。

蔣長天覷了個空當,猛地從牆垣上落下,半途已拔刀,整個人幾乎化為一道深色的刀光,撲向燕朝陽。

說時遲那時快,燕朝陽利用眼角餘光斜瞥一眼,右手挈槍不動,左手伸出,掌中騰地燃起一道幽藍色的焰火,朝後擲了出去。

此時蔣長天位於燕朝陽身後,把這動作看了個一清二楚,心神不由巨震,怎也料不到燕朝陽應付著沈流雲之餘,還能分出餘力。

可是,他的戰意卻分外高昂。

他身在半空,突地還刀歸鞘,微微瞑目,「北冥,山嶽。」他的身影倏地拉長,整個人像跌入了幻境,形狀古怪獵奇,唯獨他腰間的刀,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暴烈,愈來愈沉重。

嗆鋃!

刀光乍起,這一刀遞過去,宛如山嶽傾軋,那團幽藍色的焰火轟然破碎,余勢沖向燕朝陽。

燕朝陽右手用力,猛將煙魚絞碎,遂盤身飛旋,在沈流雲的反擊中偏離原本立足地,落地后,才有餘力將龍魂槍格擋過去。

乒乒乒!

那山嶽似的刀光,仿似有百十把利刃劈在龍魂槍上,又沉又重的刀勢,使得燕朝陽節節後退,呼吸終於紊亂一絲。

就是這麼個空當,後頸突地深寒,傳遍全身。

燕朝陽目中紅光暴漲,猛然暴喝一聲,血色虹膜轟然展開,大地都為之震顫,阮天河的身形不由自主被震出虛空,眼中帶着驚懼,竟是不敢下手,迅速往後退去。

燕朝陽趁機閃身進入左側豁口,並從另一面的巷道逃走。

「你這個廢物!」蔣長天眼見阮天河錯過了重創燕朝陽的機會,還被他給逃走,氣得破口大罵,「三個一品武夫圍殺一個強盜,還被他給逃了,明天這件事就會傳遍神州,我看你到時有什麼臉再自稱什麼『步虛閻羅』。」

阮天河冷笑一聲,道:「總好過我死了,你們兩個殺了燕朝陽,既得名聲又得利強。」他可沒有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高尚情操。

「兩個廢物爭誰更不廢一點,有什麼意義?」沈流雲不耐煩地打斷他們,「他的體力快到盡頭了,還不快追!」

……

另一邊廂,藍玉愛寵被燕離殺死,正怒不可遏,突然出現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卻說只要他拔劍,就是自己的死期;聽起來荒謬而可笑,可是心裏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驚惶之感;似乎有種直覺在提醒他,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時候,抬着火把的廷尉擠成長龍,把燕離身後的巷道、屋頂、牆頭等地列滿,沒有一絲可逃的空隙。

但這沒有意義,燕離從來也不會走回頭路。

「走吧,我帶你出去。從這裏出去,意味着你的失敗,後面的事,交給我們。」面具男緩緩開口,「現在已經不是小孩,耍賴可不好,當哥哥的,不免要教訓一下耍賴的弟弟。」

「是嗎。」燕離嘴角輕揚,「那麼當弟弟的也教你一回,未到最後,不要輕言勝敗;此事還大有可為,破局的關鍵,也在我手裏;或許你應該旁觀,欣賞一出『爭龍奪鳳』的大戲。」

「我最討厭你這副自以為天下盡在掌握的樣子,而且還是裝的。」面具男緩緩朝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藍玉便退一步,竟是不敢與之交手;眼睛更是死死盯着他腰間的青亮色劍器。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每次到最後你都是對的,不然我也不會對你俯首稱臣。但我還是要說,你得改一改你的脾氣,你以為你是孤芳自賞,其實臭不可聞——算了,我就送你到這個路口,你好自為之。」

這時走出了巷道,來到接通南北的主幹道,再有數里,就是延平門。

燕離沒有停步,筆直朝前走,「你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只說明一個事情:你仍是那個天下無雙的無雙。」

藍玉臉色十分難看,因為他和他的手下只能眼睜睜看着燕離越走越遠,而那個面具男,手放在劍柄上,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看着他們,每個人的心頭就好像懸了一把利劍,不敢動彈分毫。

當然,總有不怕死的,這時就有一個廷尉無法忍受,怒吼一聲沖了上去。

藍玉突覺耳畔傳來極輕的劍吟,他不由瞪大眼睛,面具男子握劍的手似乎顫動了一下,那個廷尉衝鋒的腳步一緩,又半步而止,臉色從激憤變作迷茫,然後,他的身體就碎了開來。

無發形容的恐懼突然涌遍全身,他嘶啞著嗓子,驚恐萬狀地喊道:「絕,絕命劍……」

「哦,總算你還有點眼力。」

面具男子緩緩說道,「認出我的劍,你就該知道,我是無雙;不是他們口中天下無雙的無雙,我的名字就叫無雙。」

頓了頓,又補了句:「燕無雙。」

PS:相比起玄衍,我覺得傾國有所突破的地方在於,賦予了各個配角的閃光點,尤其是燕離身邊的人。寫玄衍時就感覺到,主角身邊的人,大多圍着他轉,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覺得每個配角都是主角,他們身上應該都要有特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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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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