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參見龍首

7、參見龍首

李香君的內心凄苦無助,兩行清淚從臉上滑落。她閉上眼睛,只覺萬念俱灰,若是失了清白,縱是最終被燕離所救,自己該怎麼面對他?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這時候,她的腦海里突然閃出一道靈光,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試圖抓住那道靈光。

可是突然,門被急促地敲響。

「誰!」宮彥君瞪着通紅的眼睛。

「少爺,是我。」門外傳來一個古板的聲音。

「胡管家?」宮彥君緩緩吐了口氣,不甘地看了一眼李香君,無奈起身去開門,不耐煩道,「這麼晚了什麼事?」

胡管家看起來五十多歲,面容着裝一絲不苟。整個宮府的人都知道,胡管家早年跟家主出生入死,被宮老爺當成兄弟看待,所以宮彥君也不敢隨意輕慢此人。

「老爺聽說您回府,想見您。」胡管家看也不看床榻上的李香君,淡淡傳了話,調頭就走。

宮彥君無奈,只好重新穿上衣服,本打算叫人來看着李香君,但怕下人忍不住誘惑,對她動手動腳,便去找了根繩子,綁住李香君的雙手,牽着往宮府大廳去。

宮老爺也在五十上下,作為臨安郡獨一無二的一品武夫,他有一張飽經滄桑的臉,微微斑白的兩鬢,坐姿筆直,看起來整個人都穩如磐石。

看到宮彥君牽了個女子過來,他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道:「女色是修行大忌,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

宮彥君一聽,心道果然如此,定是有人看到自己帶着女人回府,偷偷傳報了。他恨得牙痒痒,暗暗決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父親,孩兒就這個嗜好了。」他面上帶着微笑說。他聰明的地方在於,不會在宮老爺面前遮遮掩掩,要知道宮老爺最討厭的就是敢做不敢當。

宮老爺素來知他品性,只是皺了皺眉,便放過了,道:「你師兄考核怎樣?」

宮彥君訕笑道:「孩兒不知,但師兄可是五等真名,青雅集哪有人是他對手,您就放心好了。」

宮老爺的臉一板:「就知道尋歡作樂,刀法可曾練了?」

「從不敢一刻懈怠。」宮彥君立刻說。

宮老爺臉色稍緩,點頭道:「你是我孩子,終將繼承我的一切,但你要是不能突破一品,我也不能放心交給你。所以書院要去,我再幫你找一個刀道大師做師傅。」

「大師?」宮彥君心裏一動。

「燕十一。」宮老爺淡淡道。

宮彥君驚呼道:「紫發黑刀燕十一?燕山盜野狐營大統領?可是他神出鬼沒,父親要怎麼找他?」

宮老爺道:「已有一些線索傳回來,為父正在準備拜師的禮單,你也要給我爭氣一點,要是人家答應,你就給我好好修行,別給我丟臉。」

「孩兒遵命!」宮彥君大喜道。

紫發黑刀燕十一,燕山盜大統領之一,傳聞他殺人從不超過十一招,刀法更是已經晉入化境,修羅榜排名十一位,雖是最末一位,但修羅榜原本可只有十個位置。

「好了,回去吧。」宮老爺說着起身,正要回房,誰知宮府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燕山盜辦事,閑雜人統統滾開!」

……

阿正當城守已有兩個月,一開始他還興奮地以為會有強盜來犯,可是兩個月過去了,每當入夜,大門一閉,別說強盜,趕路的人也不敢前來自討沒趣,這讓阿正想威風一把的熱情逐漸減退。

約莫一更天(晚十九點至二十一點),阿正靠在城樓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正想睡一覺,突聽遠處有「轟轟」的鐵蹄聲傳來,他心裏打了個激靈,一蹦老高。

急不可耐地往遠處眺望,在稀薄的月光下,只見地平線上出現了數百騎,他正尋思會不會是緊急戰事呢,那數百騎已到近前,為首一個異常強壯魁梧的巨漢暴喝一聲:「開門!」

「來者何人!」阿正掃了一眼,發現這些人的臉上都戴着白色狐面,看不清真容。

「你不會想知道的。」

這時候,群中響起了一道輕笑聲,數百騎分開兩列,從中便打馬走出來一騎,此人卻沒戴面具,藉著月光,阿正看清了那人的樣子,心臟不爭氣地一跳,因為他實在太美了。

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頭髮,甚至他手中的黑刀,無一不在散發着極致的美,那是張揚到狂妄的完美無瑕,那是奪人心魄的瑰麗景緻,像肆意綻放、永不消逝的煙火。

可他是一個男的。

「我叫燕十一。」他說。

「不開門,便屠城。」他輕笑着撥了一下紫發,月光下,紫發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像有無數晶亮的紫色粉末紛紛揚揚。

「屠,屠城?」阿正睜大眼睛,「這裏可是臨安城,你……」

他話未說完,就有個將官衝上來一腳踹飛了他,並滿臉賠笑:「原,原來是野狐營大統領。還不快快開門!」

阿正驚呆了,不解道:「大人,為什麼要開門,這違反了規定!」

「你傻啊,他們是強盜!」將官一面賠笑,一面低聲罵道。

阿正更無法理解了,道:「那不是更不應該開門嗎?」

將官氣得半死,低聲道:「他們是燕山盜,燕山盜知道嗎?」

阿正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對方說的屠城,不是開玩笑的。

門開了。

紫發男子又是一聲輕笑:「記住,你們什麼都沒看見。」

「是是是……」將官忙不迭地點頭。

數百騎轟然入城,無人敢阻。

宮府附近有個夜市,見有數百騎直奔宮府,紛紛跑去圍觀。

那巨漢從馬上躍落,獰笑一聲,喝道:「燕山盜辦事,閑雜人統統滾開!」

他的身高有九尺,背後扛着根比他人還要粗壯的棍子,看起來像某種大型猛獸的骨頭,赤裸著上身,光着一雙特大號腳丫子,宛如虎王巡山一樣。

棍子不知何時被他握住,猛地一砸,宮府大門就轟然破碎。

他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白衣書生,長得十分陰柔,瘦臉尖下巴,眼睛眯著,像一條蛇。

兩人打頭,宮府內衝出來的護院無一倖免。另數百戴着狐面的騎士也紛紛下馬,如潮水一樣涌了進去,宮府眨眼便血流成河。

在慘叫、呼喝、驚怒聲中,紫發男子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住手!」宮家老爺趕了出來,高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

「明知故問,真是不美。」

狐面人迅速分成兩列,形成一個甬道,紫發男子沿着甬道踱步,輕笑聲漫涌開來,在宮府上空匯聚又散開,頓時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笑聲一樣,分外的詭異。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他身上,因為他實在太美了。

宮家老爺瞳孔驟然收縮:「紫發黑刀,你是燕十一!」

燕十一?

宮彥君一聽那個就是自己要拜的師傅,連忙拽著李香君跑了出來。

紫發男子輕聲一笑,道:「我已然聞到,不幸的味道。既然你認出我了,還不把那個女人給我?」

他看也沒看李香君,可眾人卻都知道,他說的是李香君。

宮老爺目光冷厲,瞪了一眼宮彥君,道:「孽畜,你在青雅集到底幹了什麼?」

宮彥君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的優點就是有錯認錯,連忙道:「她是青雅集的花魁,是在縣衙遇到的……當時,鬼手好像認出了一個叫『二先生』的人,那人身邊有個少年,好像跟她不清不楚……那少年就是殺死柴紹和柴剛的兇手,所以師兄為了在考場上亂他心神,讓我替花魁贖身,事情就是這樣了……」

宮老爺只覺胸膛快要炸開,他是在江湖廝混過的,「二先生」是圈內人的叫法,指的是燕山盜黑騎營大統領燕朝陽,因為三個大統領中他排行第二,所以那些強盜都尊稱他為二先生。

他猛地扇了他一巴掌,罵道:「孽畜,天下有誰敢叫二先生……」

話未說完,就被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打斷。

「天下有誰敢叫二先生,朝陽你聽聽,他們把你捧得那麼高,我都找不到你的下巴了。」

人牆形成的甬道盡頭突然又出現了兩個人。

李香君聽到了聲音,進而看到人,眼淚霎時決堤。

那兩人,落後一個身位的長得十分魁梧,下頷蓄著一撮短須,穿了件短打,拎了個骷髏似的老頭,卻是只剩出氣沒進氣了。

打前一個,約莫十八歲年紀,穿着件灰色直裾,有一張頂級匠師雕琢般的臉,嘴角習慣性微微揚起。

他的眼睛又黑又深又亮,世上絕找不出第二雙這樣的眼睛。

此刻,這雙獨一無二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李香君。

宮彥君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突然想起鬼手說的「那位大人的公子」,不由脫口而出道:「你是燕龍屠的兒子?」

燕龍屠?

李香君心神巨震,他原來是強盜的兒子,難怪一直不肯說出來歷。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所有的燕山盜包括燕十一在內都對着少年單膝點地,並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如同迎接他們的君王。

「參見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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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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