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比死更快樂的事物

43、比死更快樂的事物

「成了?」李邕喘著氣,扶著斷橋往下看。

卻看見孟婆將拐杖扎入山石里,借之立足,而後縱身一躍,便衝出熔岩湖。

「你這年輕人好生歹毒,看來你父母沒有教過你尊老愛幼!」聲音有些嘶啞,顯然上火了。乾枯的老手如鬼爪似的抓向李邕的頭蓋骨。

李邕剛想躲避,便覺身體忽然變得粘稠,扭動很乏力,心中大吃一驚,不知什麼時候中的招,未及多思,腦袋已被那隻手按住,頓覺劇痛難當。

「給本座滾下去!」他怒吼一聲,竟不講究招式,以劍當刀,向前劈砍。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孟婆怪笑起來,如同夜梟。同時按著李邕的頭借力一躍,便翻向李邕的身後,同時雙手向前一拍,她自忖這一拍之力,縱是修真境的高手,也要被推上幾步,何況李邕,定能將之推入熔岩湖。

不看着他被燒成飛灰,難消心頭之恨。

李邕忽然冷笑一聲,劈砍竟是假動作,屈蛇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劍光,順勢削向孟婆的腦袋。

「差點上了你的當!」孟婆怪叫一聲,半途再一次變招,身形如大鳥般倒掠數丈,元氣附在手掌上,摩挲著虛空,便見黑水漣漪再現。

劍光沒入漣漪,便再無聲息。

李邕一招不成,矮身突進,屈蛇劍在半途便揮舞數下,但揮出來的劍光,卻都被那黑水漣漪吞噬,不曾傷到孟婆半分。

元氣的大量消耗,使他的氣息愈發粗重,傷勢也快要壓制不住,形勢愈來愈遭。

這樣下去會死的!我若死了,她必然無法倖免!

怎麼辦?逃?

孟婆怪笑着舞動雙手塗抹虛空,漣漪愈來愈大,並覆向正衝過來的李邕。

李邕咬了咬牙,猛然向前一衝,越過了孟婆。

「要逃嗎?」孟婆斜眼一看,「年輕人惜命是沒錯的,不過,要是帶着個人,你一定逃不出老身的手掌心。」

逃出十丈的李邕忽然停住腳步:「說什麼蠢話,本座歷經數十次生死戰,什麼時候逃過!」

轉身,潮水一樣的元氣衝天而起,陰冷而且狂霸,如同一條蟒蛇昂頭吐信,目光陰毒地盯着孟婆。

「金蛇出洞!」

無數的氣機交織演化,附於屈蛇劍上,但見金光閃耀,一條金色巨蟒以屈蛇劍為憑依,咬向了孟婆。

所有的元氣,都在這一招里耗盡,可謂背水一戰,孤注一擲。

「你招數的弱點,早被老身洞悉,就等你呢!」孟婆怪笑一聲,不退反進,雙手猛然前探,竟探入巨蟒口中,那黑水漣漪被一併推入。

下一刻,金蛇竟發出哀鳴,被那黑水給侵蝕,顏色通體改變,旋即「轟」的一聲,純由元氣組成的金蛇便炸碎開來。

李邕的身體如同破布一樣摔飛出來,面如金紙,劇痛難當。

「年輕人,你的劍招外強中乾,」孟婆完好無損站在原地,譏笑道,「看似憑依為劍,實則是你本身,一旦你本身中招,招式再強也如過眼雲煙。年輕人,你還差的遠呢。」

李邕掙扎著坐起來,嘔血不止,臉色愈發的駭人。

他勉強發出聲音,但由於呼吸的急促,便如破鑼鍋似的斷斷續續:「沒大……沒小的……老東西,本座……可是裁決司……指揮使……」

「師傅,接住!」

就在這時,有一物他身後拋過來,他下意識伸手接住,原來是千絲神死面,他扭頭看了看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玥兒,「不是讓你等著?」

「師傅先別生氣,快戴上它,打敗這個老女人更要緊呀。」

「千絲神死面嗎?」孟婆臉上譏嘲更甚,「一旦戴上,你將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希望,武道修真,於你便成一個傳說了。」

「可是,你害怕它,對嗎?」李邕冷笑起來。

孟婆道:「那你不妨戴上吧。」

李邕掙扎著站起來,挺直了腰板:「本座修行至今,已有十八年,不論處境何等艱險,從來不曾藉助外物,從前不會,今次更不會!」

「那你是在自尋死路!」孟婆怪笑起來。

李邕將神死面丟還給玥兒,忽然「桀桀」怪笑起來,比孟婆的更怪,更邪惡,更充滿惡趣味:「本座今天終於明白,武道修真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老身也想知道。」孟婆眸光微閃。

「說穿了,」李邕向孟婆走了過去,「它不是本座原以為的真性情,而是『真人』,一個真正的人,才能領悟的境界。」

屈蛇劍覆了一層玄之又玄的光。比元氣的光更加密集,更有質感,顏色更加豐富,也更加沉重。

「這就是真氣?」孟婆痴痴地看着。

當屈蛇劍毫無阻滯地洞穿漣漪,並刺入她心臟時,她卻忽然笑了。

「師傅,為什麼她死前並不痛苦,反而很高興一樣。」

「因為她得到了比死更快樂的事物,我們修行者謂之為『破境』。」

「師傅,你笑起來不那麼難看了。」

「啰嗦!」

……

鬼屋。

院子裏躺滿了鬼吏以及鬼屋打手的屍體,連海長今三人背對着背,氣喘吁吁地望着三位殿主。

一開始的戰鬥,澄空等三位殿主並沒有參與,而是在旁邊看戲。

到了中途時,她們開始騷擾,到最後雖然殺光了雜魚和嘍啰,自身也已是強弩之末,每個人的元氣都即將告罄。

連海長今略好一些,首先開口說話:「能與兩位同窗一場,在下深感欣悅,倘若今日無法倖免,願我們星海再聚。」

「說,說什麼呢!」馬關山咬牙道,「老馬家就我一根獨苗,老子還沒傳宗接代,怎麼去星海見列祖列宗!」

葉晴低聲說:「我,我也覺得,認識你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

聲音雖然小,但馬關山是聽到了,調笑道:「喲喲喲,難得你有真情流露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現在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了。」

「你給我滾!」葉晴大怒,想踹他卻又沒力氣。

「我們是朋友。」連海長今笑着說,「不能同生,但願共死。」

「不能同生,但願共死。」

「遺言說完了,那就上路吧。」首先動手的是澄空,她使的是一面鏡子,每當鏡子閃光的時候,就會跑出一個像怨魂的東西,在空中飄飄蕩蕩,而且修為都還不弱,十分的難對付。

這一回,鏡子閃出了十來個怨魂。

連海長今深吸一口氣,一展玉扇,便迎了上去。

葉晴的對手是雪月,雙方用的都是劍,葉晴修的是「斷浪劍訣」,一門講究快准狠的劍訣,殺人特別有效率,場內的屍體,有一半都是她殺的。

如果不是被葉世傾荼毒,她的實力應該還要更強。

雪月的劍道修為,不用說都是被神死面吞食殆盡的修行者的劍訣,所以她的劍路奇譎詭詐,複雜多變,可能上一式還是陽剛的「射金烏」,下一式便成了綿柔的「靈蛇劍」,

葉晴的劍路單一,直來直往,吃了很大的虧,於是完全不是對手,在第七招的時候就被刺中肩膀。

雪月看起來怯生生的好像鄰家女孩,但打起來可一點也不溫柔,尤其見血之後,她出劍的速度愈來愈快。

僅僅過了二十招,葉晴就瀕臨絕望的境地。

馬關山看在眼中,急在心裏。他的對手自然是風花,那個號稱行走的刀訣的女子,這一回毫無意外地落在下風。

別說他的元氣即將告罄,就算狀態完好,他也不是對手。

「你還有空關心別人?」風花抓住他分神的機會,一刀劈中他的背部。

好在馬關山最值得稱道的就是忍耐了,受傷流血那是家常便飯。

但因為劇痛還是忍不住失神,就因為失神,他被風花一個簡單的掃堂腿給撂倒在地。

風花輕蔑地踩着他受傷的背:「狂刀訣也當成寶貝似的,土鱉還是趁早死了的好。」手中大刀猛然劈下。

「多情!」

就在這時,連海長今突將摺扇一展,無形的氣場從他身上湧出,有類似於「洞靈真經」那種虛實變幻的感覺,整個天地的色調忽然間一變,變得灰暗下來。

雖然黑山本就昏天黑地,可就連「昏天黑地」本身也灰暗下來,當然,也包括了三大殿主,就彷彿空間被凍結了一樣。

「快動手,我堅持不了多久!」他大聲說道。

二人都只差最後的致命一擊,本擬無可倖免,這時連忙使出看家絕技。

連海長今則在說話的同時就沖向澄空,在後者眼睜睜下,摺扇如同利刃一樣割去了她的首級。

下一刻,氣場驟然間消散,他也跟着澄空的屍體一同倒了下來。

烏魔刀脫手,馬關山慌忙跑到連海長今身邊,測了測他的脈門,這才鬆了口氣:「這小子,原來是暈過去了。」

葉晴踉蹌著走過來,環顧一眼滿地的屍體,如夢方醒般喃喃說:「我們,活下來了?」

「啊,多虧了他。」馬關山一屁股坐倒在地,「該說不愧是天下第一庄的少主么,果然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他實力的底線。不過我猜他一定是不想讓我們問東問西,所以暈過去了。」

「你這是什麼邏輯,他還能主動暈不成。」葉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不經意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大吃一驚,「那,那是什麼東西?」

馬關山跟着抬頭一看,愣了愣,旋即驚叫道:「好大一隻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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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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