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誘惑

49、誘惑

「主人,你要去救她么?」芙兒趕車很有天賦,回城已然十分平穩。

「總不能看着她死。」

「主人,你不要去好不好?」芙兒把車停在路邊,鑽進了車廂,搖着他的手。

「為什麼?」

「芙兒不喜歡她,她說芙兒的壞話。」芙兒噘起嘴,很不高興地說。

「原來你聽到了。」燕離失笑。

「而且很危險呢,那些人看起來好凶好厲害,主人不要去冒險了,好不好嘛。」

「我要去的理由,不只是救人。」燕離搖了搖頭,「去找個鐵匠鋪吧。我買點東西。」

芙兒敢撒嬌,不意味着她敢忤逆,很快停在一家鐵匠鋪前。

燕離下車,走進店裏,就見刀槍劍戟十分齊全。

自武帝以後,民風尚武,兵器是江湖人必備的防身器具,就連普通的百姓,也會在家中備上一兩件,以防不時之需,朝廷根本禁不住龐大的需求,久而久之,就對此睜一隻眼閉只一眼了。

「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麼?」一個夥計殷勤地迎上來,「一看您這模樣,就知道是慣常跑江湖的,俺們店裏什麼樣式的兵器都有,如果沒有,只要您畫得出,就能給您造出來。」

這套說辭,那是逢客就用,如果是那種初出茅廬的菜鳥,立刻被捧得飄飄欲仙,接下來自然就任他宰割了。

燕離四處看了看:「我用的是劍,有沒有更好的貨色?」

「有的有的。」夥計很興奮,因為燕離看起來實在很像一個買劍裝模作樣的闊公子。

「俺們當家最厲害的就是造劍,從他老人家手中打出來的百鍛精鋼劍,那是一鎚子也不少的上品,飽含當家的血汗,——唉喲!當家您輕點,俺可不是鐵,禁不住打的……」

夥計帶着燕離進裏屋,冷不丁被一個迎出來的大漢敲了個板栗。

「又在胡吹瞎捧什麼。」大漢沒好氣地罵道,「正經事不會做,成天凈鑽些歪門邪道。」

然後轉向燕離,歉然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行家裏手,我這鋪子本錢小,做不了太好的東西,恐怕就算最上品,也入不了您的法眼。」

他雖是普通人,眼力卻有的,一眼就看出燕離是個修行者,普通的兵器根本無法滿足他。

「急什麼,我看看再說。」燕離卻另有心思,便進了裏屋。

裏屋陳列的兵器確實是上品,但也只是對於普通人而言。

當然,燕離如果要找極品兵器,就不會來鐵匠鋪了。他指著架子上品相不俗的劍器道:「去除劍鞘,把這些給我打包起來,用布做成劍匣,晚一點我過來拿。」

掌柜愕然道:「這,公子確定嗎?」

十幾把劍器,加起來最少兩百斤,背着都是個負擔,何況應敵。

燕離取了三千兩遞給大漢:「多餘的賞給你,記得辦好我交代的事。」

「多謝公子。」掌柜收了錢,這才確信。

近十年征戰連連,鐵礦價格居高不下,上品的劍器,均價在五十到七十兩之間。不過燕離給的三千兩超出原價近千兩,有什麼疑慮都打消了。

「那是什麼?」燕離本要離開,忽然瞥見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靜靜懸掛着一柄灰色的連鞘長劍。

「哦,那是一個故友落下的,都十幾年了,也沒回來取。我們的關係不錯,我估摸着他可能遭遇了不測,於是掛在那裏做個念想。」

「可以看看嗎?」

「請便。」

燕離便去取,但只一觸,就感受到了它的分量,不敢輕慢,雙手捧下,拂去上麵灰塵,拔劍出鞘,便聽到一聲極細微的劍吟。用指腹劃過劍鋒,在沒用力的情況下,輕易地劃出了一道傷口。

此劍之鋒利,實乃燕離平生僅見。

掌柜嘆了口氣:「唉,它的名字叫玄鈞,單單劍身便重達九十九斤九兩九錢,公子單手能握,足以證明您不是凡人,若看中此劍,可以將它帶走,以免它繼續蒙塵。作為一個鍛劍師,我能感受到它的不甘。」

對於追求出劍速度的燕離而言,此劍太過笨重,快比得上雙手重劍,十分的拖累身法,要想進出敵群,尤其是裁決司那樣的一群凶人,玄鈞劍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可是燕離對於此劍,卻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那種感覺無法言喻。也許是因為詛咒蟄伏,使受到鎮壓的真名,得以露出端倪,讓他對劍器產生了特殊的感情。

玄鈞蒙塵十幾年,那種不甘的心情,在碰到的瞬間,便深有觸動,於是就怎麼也割捨不下。

「多少錢?」燕離還劍歸鞘。

「玄鈞於我而言,並非商品。公子若是喜歡,也是它的福分,拿走便是,願它重新開鋒,飽飲敵血,為公子披荊斬棘。」

「玄鈞么,好名字。」燕離的手臂微微一震,劍身輕吟,灰塵盡散,露出它古樸的原貌,「那就多謝掌柜了。」

「您慢走。」

回到車上,燕離吩咐道:「回裁決司。」

「主人,這小鐵鋪里有什麼好東西呀,您買的這是什麼?」芙兒美目好奇地打量著玄鈞。

燕離戲謔一笑:「還真讓我撿到寶了,不信你看看。」

芙兒眉開眼笑地接劍,猝不及防下,驚呼著被劍身往下拉,好在她高低也算是一個修行者,即刻運轉元氣,將之承托,而後生氣地說:「主人,你太壞了,怎麼不事先告訴我它這麼重呢!」

燕離撿起玄鈞,放在座位上,才笑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我看不出它的材質,比同等大小的劍器,要重四倍以上。」

「這麼重呀,那它有什麼用呢?」

「本來是沒什麼用的,但我想到了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還需要驗證,以後再告訴你。現在,先把車趕回裁決司。」

「哦。」

芙兒聽話地將車趕到裁決司的後門。

「在這裏等我。」

燕離徑往馬關山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

「進來吧。」馬關山似乎早知道他會來。

燕離推門進去,又閉了門,開門見山道:「我想要元州的出關文書。你在容城戰績卓著,聲望極高,儼然名將,你的印鑒應該很有用吧。」

「你想救唐桑花?」

「是。」

「為什麼?」

「救人需要理由嗎?」

「救人當然不需要理由。但你不同,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不會無緣故為別人賣命。」

「我不是在跟你講條件。你欠我們一條命。」

馬關山微嘲道:「燕離,你太想當然了!是,我在容城的聲望僅次於張帥,但我進入書院就讀的時候,就已經卸去軍職,在我離開書院,或者得到新的授命之前,是沒有軍職在身的,更別提什麼印鑒。」

「那我自己想辦法。」燕離轉身便走。

「等等!」馬關山淡淡道,「我不相信你會出於好心而救人。通過黑山一役,你的為人我是徹底看清楚了,很抱歉我無法苟同你的處世觀;不過,唐桑花畢竟跟我們同窗一場,力所能及的地方,我願意出一份力。我會寫一封信,你到了容城以後,找到一個叫王川的人,把信交給他,他會帶你們出關。」

半刻鐘后,燕離從馬關山房間出來,徑往後門離去,卻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擋住了去路。

「以本座對你的了解,你是個很擅長審時度勢的人,救異族姦細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應該不在你的考慮範圍里。」

擋住燕離的人,是李邕。

「那是當然,我自身都難保,哪有功夫救人。」

「可事實好像有些出乎本座的意料。你看起來像要出遠門?」

「您多心了,在下不過是為了散心。」

「那就最好了。」李邕陰冷地笑起來,「不過,以防萬一,本座已將此事上報給了陛下。」

「哦?」燕離不著痕迹地諷刺道,「您的坦然,是在下的榜樣。」

「她要見你。」

燕離很意外,事情傳得太快了。但又在情理之中,裁決司動用了兩個總旗營,統共四百多個高手,有長眼睛的,都明白此事的不尋常。

「聽說你要見我,我就迫不及待地趕來了。」

怨鳶樓雅閣,燕離笑眯眯地坐了下來。

姬天聖正在寫字,她的字很漂亮,但不是清風拂面的娟秀,反而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鏗鏘。

「是嗎,你這麼殷勤,莫非有什麼事求我?」姬天聖頭也不抬。

「我是為了看你一眼,而不是有什麼索求。」

「你確定嗎?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以及肯定。」

「那就不提了。」姬天聖淡淡地一笑,放下筆,「這次能破黑山,你的功勞很大,朕實在不知該怎麼賞你好了。」

「你救了我一命,就是最大的賞賜了。」燕離謙遜地說。

「你果然是個忠臣,不枉朕在朝上親口嘉勉,但要謹記,日後也不可懈怠。」

不知怎麼賞,所以嘉勉幾句就完了,而且還不是本人親耳聽見。

燕離的眼角微微抽搐。

姬天聖將案上的紙轉向燕離,上面赫然寫着「忠義」二字:「你知道黑山的入口在哪裏么?你肯定想不到的地方。」

「那麼要是我猜中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姬天聖玩味地笑了起來:「朕還是看準了你的心思,你一來我就知道你有心事。准了。」

「入口在大理寺地牢。」燕離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姬天聖吃驚道:「你怎麼知道?」

旋即挑眉:「有人告訴你了?」

「不,我是在進入黑山以後推論而知。」燕離笑着說,「黑山是怎麼把奴隸運送進去的呢,答案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囚。把奴隸偽裝成抓來的罪犯,關入死牢,抑或在裝運死囚出城時,將奴隸藏在車上,一樣可以達到目的。三司裏面,大理寺和裁決司都有獨立斷案權,但裁決司是不可能的,李邕這一關就過不了,所以我斷定是大理寺。」

「你說對了。」姬天聖微微點螓,「朕其實想把大理寺交給你,但你心裏似乎有事,就不太合適了。」

燕離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理寺卿,正三品,真正的位高權重。她這是要讓燕離在唐桑花和官位之間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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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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