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要承載也罷

8、不要承載也罷

大部分的人,在受到攻擊時,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反擊,而不會去反思。

燕離當然不是一個更高尚的人,眼看大戰不可避免,他立刻決定先下手為強。可就在他把劍放在玄鈞上時,突如其來的一道凌厲的目光,使他停住了動作。

不止是他,場間大部分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僵硬著,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生生的被掐斷。然後便有個人走出來,蕭詩苓看到來人,俏臉倏然變色,敬畏地喊道:「太爺爺。」

蕭三弄倒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微微的躬身施禮。

「老太爺!」蕭門的高手齊聲喊道。

來人正是蕭月明,他並不看所有人,筆直地走向老和尚的屍體,說道:「人一旦老了,就很是貪圖清凈,他是老夫的朋友,你們擾他的清凈,就是不給老夫面子,不給老夫面子,那就休怪老夫手下無情。」

「可是太爺爺,兇手……」蕭詩苓話未說完,就被蕭月明給打斷。

「兇手不是他。」

老不死的東西!王元朗心裏暗罵,並開口質疑:「蕭老,請恕在下直言,您憑什麼斷定兇手不是他?難道您知道兇手是誰?」

蕭月明看了他一眼,道:「王霸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像他,《大河心法》看來要失傳了。」

「就事論事!」王元朗臉色鐵青,「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蕭月明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是個生命正在腐朽的老人,但你算什麼東西,敢這樣跟老夫說話?就憑武神府嗎?」

王元朗冷硬地說道:「我站在這裏不代表武神府,但我受聖上親自指派,探查柳林禪院滅門真相,蕭老想要違抗聖命不成?」

「好沉的一頂帽子。」蕭月明微笑不變,「好,那老夫就回答你的問題。老夫說他不是兇手,他就不是兇手,在幽州,老夫說的話就是真理,這個答案你覺得怎麼樣?」

「蕭月明,你這是要造反!」王元朗勃然大怒。

蕭月明的眼睛忽然閃起一道光,他的劍不知何時出鞘,又不知何時歸鞘,接踵而至的,便是王元朗的慘叫聲。

等到王元朗捂著耳朵的手滲出血跡來,眾人才驚醒過來,心中不約而同暗想,若他要取自己項上首級,豈不易如反掌?想着的同時,不禁退了幾步。

蕭月明這才悠然地說道:「怎麼樣,這下子你能聽清楚嗎?老夫不喜歡複述,詩苓,你來重複一遍老夫的話。」

「遵命,太爺爺。」蕭詩苓先甜甜的一笑,然後滿臉傲色,「你給我聽清楚了,在幽州,我太爺爺的話就是聖旨,他老人家說不是,那就必然不是。」

「發生什麼了,發生什麼了?」就在這時候,一個尖銳的嗓音由遠及近,便見得一個黃袍老者帶着一夥府兵快步走過來,小小的枯竹林里,竟又擠進來一撥人。

「楊公公,您怎麼會在這裏?」連海長今驚訝地道。

黃袍老者正是楊安,他向連海長今微微拱了拱手:「雜家奉命來與蕭老家主商談蕭閣的經營事宜。敢問連海公子,雜家聽說法相禪師死在這裏,是真的嗎?」

連海長今望向老和尚的屍體,黯然道:「是真的,一代高德大師,竟然就此隕落,叫人痛心。」

楊安驚疑道:「兇手呢,兇手呢?」

忽又瞥見王元朗捂著耳朵蹲在一旁,忙關切地走上去:「王少將軍,您怎麼在這裏?您耳朵這是怎麼了?」

杜威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忙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連蕭月明的話也沒遺漏。

楊安當即對蕭月明說道:「蕭老家主,幽州可還是陛下的幽州?」

蕭月明神色自若,道:「自然是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楊安臉色不善,「不找真兇便罷,還傷吾皇欽差,說你想造反有什麼錯?」

「等,等等……」張刺史從府兵里排眾而出,滿頭大汗地說,「楊公公,老太爺一定沒有這個意思,這一定是個誤會,誤會……」

張刺史名叫張繼成,來幽州當了五年的刺史,沒有大功,也沒有大過,考績平平。但對蕭門的敬畏,卻多過於朝廷。

劉承風厲聲道:「張大人,你仰蕭門鼻息,連自己姓什麼也給忘了?」

燕離心裏一動,向沈流雲傳音道:「蕭門經營有什麼問題?」

沈流雲道:「你或許不知道,李繼明死後,紙鳶趁機控制了永陵的蕭閣。」

燕離一怔,旋即眉頭一皺:「難道是對蕭月明出手救我的報復?」

「不僅僅如此,近些年蕭門越來越有獨立的跡象,紙鳶也是為了防止出現第二個秦缺月。」

「蕭閣還不至於吧,幽州苦寒,又能養多少兵呢?」

「防範於未然,總是好的。」

「她真是一個合格的王者,無物不可利用。」

沈流雲莞爾一笑:「你生氣了?」

燕離道:「有一點。」

沈流雲道:「這是她無法擺脫的宿命,承載天下人不是她的心愿,卻是她的責任。所以她做的每個決定,未必是她的本心,你不要怪她。」

「不要承載也罷。」燕離心中別有一份鬱氣。但隱約有一種感覺,彷彿對這天下人的怨氣,比她更深一點。

「不要孩子氣。你可知這次蕭門被你害得損失慘重,蕭月明是個老狐狸,他這樣維護你,肯定有陰謀。」

果然,沈流雲話音剛落,蕭月明就開了口:「楊公公,老夫失禮了。其實老夫說燕離不是兇手,完全是因為信任他的為人,不過現在他的嫌疑最大,老夫若硬替他開脫,不免也有嫌疑,為了公平起見,不如就給他一點時間找出兇手,證明自己的清白,也證明老夫的眼光。」

楊公公臉色稍霽,道:「總要定個期限,若找不出來呢?」

「這個嘛。」蕭月明意味莫名地一笑,「依老夫拙見,不如就半刻鐘吧;要是找不出來,那就說明他才是真兇,屆時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此言一出,林中大部分人頓時幸災樂禍起來,沒有人相信,半刻鐘能找出真兇就有鬼了。

沈流雲臉色一沉,燕離卻對她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般若浮圖,淡淡道:「若是我找出來又怎樣?」

楊安似乎還有些害怕燕離,但又不肯表現出來,色厲內荏地說:「哼,雜家還沒問你呢,你一個內院學生,竟敢擅自離開永陵,是誰給你的權利?現在雜家代表陛下向你傳達命令,你還敢違抗?不要忘了,那日百果山上,若不是陛下堅持,你早就命歸星海了!」

「閹人給我閉嘴。」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竟敢……」楊安氣得臉色發白。可似乎想到燕離的恐怖,便又不敢吭聲了。

「楊公公,還請稍安勿躁。」蕭月明安撫了他,然後對燕離說道,「你想讓老夫怎樣呢?」

「很簡單,」燕離道,「只要替我辦一件事就好了。」

蕭詩苓冷笑道:「你區區一個強盜,竟敢開口讓太爺爺替你辦事!我告訴你,你找出真兇便罷,找不出來,便要你……」

蕭月明擺手打斷了她,笑着說道:「可以。」

「太爺爺!」蕭詩苓驚異地喊道。

蕭月明道:「不過,老夫有言在先,萬一你查不出來,又不肯認罪,那麼老夫只好親自動手了。」

這時王元朗疼痛稍減,厲聲叫道:「蕭老匹夫,你給我記住!還有姓燕的,你找不出真兇,就給我償命。——杜威,還不帶本將軍回去!」

「慢著!」燕離走了幾步,攔住了他,「我要開始查了,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此地,直到時間到了為止。」

王元朗咬牙厲笑:「好哇,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在半刻鐘之內找出真兇。」

燕離揮了揮手:「去,把那具屍體搬過來。」

劉承風道:「那具屍體我也查過了,死於心脈粉碎,是被人用強大的元氣震死的,隨便一個三品武夫都能做到,所以看不出招式來歷,不用白費功夫了。」

燕離不理會,徑去查看那屍體,但就像劉承風所說,死於心脈粉碎,看不出招式的痕迹。

死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得黑瘦,但精壯有力,從他扮相和背後的柴刀可以看出來,此人是一個樵夫。

燕離又望向屍體原先的位置,果見地上散落不少的柴禾,應該是受襲時震開的。

沈流雲走過來,問道:「怎麼樣,有線索嗎?」

燕離神色冷峻,搖了搖頭。

沈流雲蹙眉道:「時間快到了,你既然沒把握,幹嘛答應下來?」

燕離低聲道:「但我可以肯定兩點,第一兇手一定在場,第二兇手現在很緊張。而且,我們來這裏的目的,不正是為了居士么。」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半刻鐘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幾乎眨眼就是最後期限了。

半刻鐘一到,王元朗心中便安定下來,冷笑道:「姓燕的,時間到了,結果呢?」

燕離忽然發現死者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通紅,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微揚,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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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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