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周深

40、周深

李元發也是干斥候出身,他的實力雖然不怎麼樣,但逃命的功夫卻是一流。

他扛着燕離飛奔,讓葉晴和李如龍二人只能望塵興嘆。

這時東方天剛好露出一絲魚肚白,葉晴打量四周,發現都是空蕩又荒涼的山地,往前往後百里,恐怕都看不到有生機的動植物。

「現在怎麼辦?」她瞧了一眼李如龍,發現他正別有所思的模樣,於是發聲問道。

李如龍道:「我在想那個人既然救了恩公,就沒有殺他的理由,否則何必那麼辛苦呢?所以恩公的安危暫時是無虞的。塔干拉高地綿延千里有餘,要藏一個人太容易了,找他們不啻於|大海撈針,現在最重要的是……」

他說到這裏,忽然住口不說。

葉晴疑惑道:「李將軍?」

李如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突如箭般竄了出去,二人的位置在一個稍高的山地上,山的另一邊有一條寬敞的大道,可以看到車轍的痕迹。

李如龍來到山的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忍不住驚呼:「這是?」

葉晴趕到,跟着小心翼翼探出去看,就見一個龐大的荒人車隊,如同螞蟻搬家一樣,排成了長龍,浩浩蕩蕩的非常震人心魄。

「他們這是要去哪?」她的心微微跳動,聲音都不敢太大。

李如龍突然像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是拜火節!」

「拜火節!」葉晴險些驚叫出聲。她當然知道拜火節意味着什麼,就因為知道才會如此震驚。

李如龍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會兒,他轉向葉晴,凝重地說道:「葉姑娘,你聽我說一句。」

「您說。」葉晴道。

李如龍道:「恩公的下落,交給在下負責,希望葉姑娘立刻趕回容城,向元帥稟告此事。這件事十萬火急,務必趕在拜火節結束前。」

葉晴鄭重地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燕離就拜託給將軍,事不宜遲,我立刻回程!」說完調頭就走。

……

阿古巴的領地,那就是王庭。

燕離已經明白了二者的概念。

發聲的人就坐在燕離旁邊,他又道,「我幫你把傷口包紮過了,但是沒有葯很難痊癒,你這幾天最好別亂動,以免觸動傷口。」

燕離看了看腳掌,果然都已經包紮過了,而且包紮的手法特別專業,不像是一般人。不過,相比起內傷,這外傷又不算什麼了。

他這才轉過頭去,看向那個人。

此人國字臉,濃眉大眼,三十六七左右的年紀,整個囚車裏只有他一副精神炯炯的模樣。尤其是他的眼睛,非常傳神,彷彿只要看着他,再遭的狀況都能打起精神來應對。

「周深,未請教?」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燕離。」燕離說道。

「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周深點了點頭。

燕離聽了這個問題,實在有些不知怎麼回答,難道告訴他因為心急火燎地去救心愛的女人,才發現自己被耍了,還被她連嘲帶諷,失戀的煩悶害他殺性大發,在該逃的時候沒有逃,導致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他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答道:「睜開眼睛就到了這裏。」

這個答案頗有深度,而且趣味十足。

周深忍不住失笑,道:「你不願意說,我不會勉強你。」

燕離道:「那你呢,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周深道:「戰敗。我是個俘虜。」

燕離有些意外。

周深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告訴你實話么?」

燕離淡淡道:「因為你不想讓我認為你是個怯懦的人。」

周深稍感驚訝,然後又笑起來:「我發現和你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燕離道:「很多人這麼說,不過除了美人,都是要收費的,看在你替我包紮腳傷的份上,今次就免了。」

兩人相視而笑。

這時車隊停了下來,周深看了看天色,解釋道:「該是吃飯的時辰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半刻鐘后,燕離才明白周深話里的意思。

兩個荒人抬着一個大木桶過來,其中一個從裏面舀了有臉盆那麼大的一勺,直接潑向了鐵籠。

一大坨不知名的膿液剛好砸在燕離的臉上,它的味道就好像用下水溝的水配上餿掉的飯菜一起煮出來的一樣,攻城拔寨,瞬間就擊垮了燕離的嗅覺,他險些吐出來。

「這是什麼?」他把那團東西抹掉,顫聲問道。

「午飯。」周深一面說,一面從地上抓起一團,動作從容地放到嘴裏,嚼了兩下,然後咽了下去。

「這是午飯?」燕離又想吐了,「當毒藥也綽綽有餘了!」

周深笑了笑:「今天有野菜,酒糟,紅薯,蘿蔔、菜頭,還放了些隔夜的鹿肉,總算有點葷腥了。」

燕離實在佩服他的淡定。

周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說道:「如果你曾經餓過三天三夜,你也會像我一樣。」

燕離忽然也抓了一團,放到嘴裏面咀嚼。

周深臉色變了,道:「你千萬不能吐出來,不然我們就有的受了……」

他話才說完,卻發現燕離已經咽下去了。

「你……」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想當初他可是用了一個月才適應過來。

燕離淡淡道:「我忽然想起來,我曾經確實那樣餓過,餓得差點把自己的手砍下來吃。」

「後來為什麼沒砍?」周深道。

燕離道:「因為砍了別人的。」

周深睜大眼睛。

燕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開玩笑的。」

夜很深了,深到漆黑,沒有深邃。

烏雲蓋天,雷電隱隱,這是要下雨的前奏。

荒人們把奴隸趕到了一個不大的山洞,人擠著人,氣味非常難聞。

「我看這個部落的圖騰,不太像熔岩部落的。」燕離倚靠着山壁道。

周深道:「本來就不是。」

「那為什麼要去熔岩部落?」燕離道。

周深道:「因為拜火節。王庭沒有足夠的奴隸招待來賓,只好從別的部落臨時徵調。」

燕離忍不住挑眉。

拜火節是荒人的重大節日,只有在每次出征的時候才會舉辦,由熔岩部落發出邀請,各部落在這時候會獻上奴隸戰馬和鐵器,以示臣服。

一旦舉行了拜火節,那出征就絕不是小打小鬧,而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這是荒人的信仰,絕無商榷的餘地。

前一次拜火節,是十二年前容城被荒人攻佔的時候。

燕離現在終於知道,姬紙鳶的目的地便是熔岩部落,也知道她為什麼要涉險了。

轟隆隆!

突然就打雷了。

大雨噼里啪啦下下來,為這千里赤地帶來久違的清涼。

山洞的空氣也得了這場大雨的福澤,變得清爽多了。

燕離很想出去淋一場雨,洗去身上的污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身為一個奴隸,如果太惹眼,必然會招來麻煩。現在就算修為恢復,他也不打算走了,他剛剛決定要去王庭開開眼。

「周深,你有沒有覺得很困?」

「唔……」周深的呼吸很均勻,也不知是夢囈,還是回答。

這場大雨不但讓空氣變得清爽,也像溫柔的母親的手,帶人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燕離好似也受到感染,緩緩闔上了眼皮。

整個山洞突然就鼾聲四起,好像不約而同去找周公下棋。

然後,突然就有個黑衣人出現在山洞裏,無聲無息,如同鬼魅。

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劍,一柄純白無瑕的長劍。

他只是站着,並沒有動,好像在確認洞中的人確實已經被他迷暈。

過了會兒他才敢挪動腳步,直接走到了燕離的跟前,眼睛裏透著惡毒、兇狠,他握住了劍柄,緩緩拔出了長劍,對準燕離的心臟,用力地刺了下去。

本來應該在沉睡的燕離突然睜開眼睛,黑暗之中,這雙眼睛竟是又深又亮,彷彿星辰一樣深邃。

劍柄在黑衣人手裏,劍尖卻被燕離緊緊抓住。

「你為什麼沒有睡着?迷迭花無色無味,你不可能察覺!」黑衣人有些驚恐起來。

「為什麼你總是想不通很簡單的道理呢?」燕離靜靜看着黑衣人,「我如果活着,你必然寢食難安,所以你今晚必然會來殺我,因為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既然知道你要來,又怎麼可能真的睡着?」

黑衣人自然便是李元發。他恐懼到了極點,急速地喘息著,全身都被冷汗浸濕,隨時都會死的威脅,把他逼到了死角。

他想逃走,可是腳有點軟。

燕離沒有動作。

李元發的心裏突然一動,恐懼竟如煙消散,笑容緩緩地爬上臉龐:「沒錯,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老是想不明白呢?我真是蠢,如果你有反抗能力,早就殺我了,你說了那麼多,無非就是要掩飾你的重傷。」

燕離臉色微變,一顆心緩緩地沉了下去。

李元發見狀,更是得意,用力地將劍抽了回去,然後用劍鋒在他臉上拍了拍:「可惜了,我本來已經上當,只不過腳軟沒辦法逃走,如果我稍有勇氣一點,你今晚就苟活下來了,很遺憾,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我還不想死,所以你就給我去死吧!」他滿臉兇惡,故技重施,這一回他篤定絕不會再失手了。

嗤!

劍器破開**的聲音,此時此刻,這個聲音竟是如此美妙,如此的讓人感到愉悅。

但他的臉色突然巨變,因為他刺穿的,不是燕離的心臟,燕離的心臟還有些距離,他刺穿的是一個陌生人的心臟。

「周深!」

燕離狂叫着撲上去,瘋了一樣掐住李元發的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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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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